三水師姐就要結婚了,曬出了結婚證,我滿是感慨地點了讚,又在一片恭喜聲中打出“恭喜恭喜”四個字。


    點開大圖,結婚證上的名字很陌生,再翻到合照,三水師姐靠在一個我並不認識的男生身邊,笑靨如花,眼神中是滿滿的柔軟和對未來生活的憧憬。


    結婚證的照片鮮少有不開心的,一想到身邊的人有了一起白頭的官方認證資格,或許每個人都在那一刹那會想要珍惜吧。


    我點起煙,任由煙霧從肺裏繞一圈,夾雜著對這個世界的厭惡,然後像每一份感情一樣,就這樣消失在內江不是很明媚的陽光之下。


    1


    因為名字是單字一個淼,所以三水師姐這四個字我喊了三年,她是我大一進校時候帶我的師姐,還是我莫名其妙加入的第一個協會的會長。


    三水師姐當初是超過一本線四十多分的人,算是這些年我們這個二本院校錄取的第一高分,學化學的。她自我介紹的時候就說自己是煉金術士,後來我跟化工係一姑娘談戀愛,也叫她煉金術士,估摸著就是對這個自黑小綽號實在是印象太深。


    哪得那麽多天作之合?


    記得入學那幾天我因為各種事情麻煩她不少,她確實是個很靠得住的人,找上她的事情她想方設法都要幫你完成,於是兩周後我請她吃飯,她便帶上了蘇師兄。


    三水師姐比蘇師兄矮一頭,蘇師兄是美術係的。


    蘇師兄長得很帥,高高大大的,很愛笑,看他牙齒的潔白程度應該不吸煙。三水師姐在蘇師兄身邊反而顯得有些不起眼。師範院校的男女比例差別很大,當然我所在的工程係是男生最多的,我說這個的意思是,從外表來看的話,蘇師兄身邊的女生不應該是如此普通的。


    盡管我知道三水師姐很能幹,但是客觀地說,三水師姐的打扮還是比較老土的,而蘇師兄的穿著倒是很有風格。


    兩人不搭。


    當然這隻是我的個人看法,也不可能說出來,向來在社交場合不怯場的我主動和師兄聊了起來,從nba的球隊到對新學校的看法甚至對於後門哪家小店味道不錯都有說,意外地還算比較投緣。


    “師兄,你和三水師姐誰追的誰?”我夾了一筷子韭黃肉絲,我實在沒有想到為什麽韭黃肉絲裏會有那麽多的生薑,我真的,很討厭吃生薑。


    “肯定是我啊,你師姐怎麽看也不會是主動的人嘛,當時好像是一個社團活動,你師姐是個小幹事,然後就不停地跟我們部門接觸,就熟起來了。”蘇師兄看了三水師姐一眼,樂嗬嗬地說道。


    我點點頭,表示……表示知道了。我隻和三水師姐接觸了幾天,這方麵也沒涉及,怎麽說,我見過不少看上去靦腆但做出來的事情卻是非常讓人咋舌的娃。


    當然,三水師姐給蘇師兄夾一筷子菜也會給我夾一筷子,盡管他碗裏是排骨我碗裏是生薑,一定是她看錯了。


    2


    和蘇師兄認識以後我經常和他一起在山頂球場打籃球,那個時候我還是談了一場戀愛,有自己的姑娘,黃昏時我坐上他的摩托車回寢室,各洗各澡各找各姑娘。


    年少不知神仙事。


    三水師姐是一個很有進取心的人,我在學校偶遇過她很多次,這應該不是緣分隻是單純地因為學校太小,每一次她懷裏都抱著書和資料。


    有一次我取笑蘇師兄說:“你看人三水師姐多愛學習,你個小紈絝,整天就知道吃喝玩樂。”


    他不作聲,我扭頭見他眉頭輕皺,似乎是剛好聽到了戳心口的話語。我看場麵不對,急忙改口:“哥,人各有誌,不能強求的。”他一下子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你的歪道理怎麽這麽多?”我苦著一張臉道:“你怎麽手上氣力這麽大?”


    其實那天我意識到我可能說中了蘇師兄心中什麽柔弱的地方,一路上他沒有像平時一樣和我插科打諢,反倒是低垂著頭默默走路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隻得埋怨自己瞎說話不走心,但是誰能看出來蘇師兄在意這個?


    隔了幾天蘇師兄生日,他叫我去西林大橋橋頭那家芒果ktv,我到的時候他和他們寢室裏的一眾狐朋狗友都喝得差不多了,一個個臉上都泛著光芒,我撇撇嘴,看著數量驚人的啤酒瓶子,暗暗吃驚這群爺們兒真的是很能喝。


    我環視了一圈,大多我都見過麵,一起打過球,有幾個姑娘我不認識,想來是那個誰誰誰的媳婦兒。蘇師兄寢室裏那個人高馬大的娃,我喊的熊哥是因為都這麽喊,我也不知道真名叫啥,他像攬小雞仔一樣把我攬到身邊來,不顧一臉悲憤的我,在我耳邊叨叨。


    音樂聲太大,我沒聽清,當然他忽然打的那個嗝差點讓我吐出來。


    “我說,小蘇和三水吵架了你得去……勸勸……”他提高了聲音,又恰好是切了歌的安靜,熊哥這聲音就顯得響亮而又突兀。


    我聞言條件反射地尋找蘇師兄,卻沒找到他。“吐去了……”不知道是誰冒了一句。


    我站起身來,走過歪七倒八的酒瓶子,打開門,走過轉角正看到蘇師兄依靠著ktv走廊的牆壁上,半蹲半坐在地上。


    他旁邊一個穿著黑絲襪腳踩高跟戴著耳麥的漂亮服務員正滿臉好奇地看著他。


    3


    我走過去,搓了搓手,笑著喊道:“蘇哥。”


    他輕飄飄地瞅了我一眼,我看著他敞開的單衣外套露出來的白色t恤,問:“你和三水師姐吵架了?”他點點頭,說道:“也沒啥,她一直就不喜歡這種場所,我叫她來,她不來,我一急就吼了她兩句。”我看著他不停地在打電話,但是對方沒接,他就不停地按重撥,通訊錄上那個心型符號跳啊跳啊,我琢磨這絕對是三水師姐,不然……這哥們兒還真是一個有套路的男人啊。


    我歪著腦袋想了想,然後說道:“她正在氣頭上呢,我來給她打吧。”


    蘇師兄愣了一下,眼神中帶著喝多了標準的迷茫,隔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


    我撥了過去,響了幾聲三水師姐就接起電話:“喂?”


    我說道:“喂,師姐啊……蘇師兄喝多了……”我故意頓了一下,果然那邊平靜如水的人一下子就有點急了:“他咋了,不是叫你們少喝點嗎?你叫他接電話。”我把手機遞到蘇師兄麵前,說道:“三水師姐叫你接電話。”


    蘇師兄臉上掛著小孩子賭氣一樣的神色,說道:“不接,她讓我接我就接?”


    我隻能繼續說道:“姐,蘇師兄沒法接。你快過來吧,喝得真挺多的。”


    果然三水師姐一聽都沒法接電話了,馬上說道:“成,我馬上過來。”


    我一把把蘇師兄攙起來,往門口的台階那裏拽,我隻是害怕他吐大廳裏太尷尬。


    外麵車來車往,在沱江河對麵看這邊璀璨的夜景,總覺得很美,身在其中卻不覺得有那般好看了。我托著腮,和同樣喝得半斤八兩的熊哥以及蘇師兄一起坐在ktv的台階上,熊哥從兜裏掏了半天,掏出來半包被壓得很皺的軟雲煙,扔了一根給我,又開始在身上掏。


    我歎口氣,摸出打火機遞給他,我盯著身邊吞雲吐霧的兩個醉鬼,忽然覺得自己喝多也這樣就有些惡心。


    天下醉鬼一個樣。


    4


    蘇師兄開始絮叨他和三水師姐的事情。大抵都是他最開始給我講的那些,他被夜風吹亂的劉海兒垂在前額,風衣的領子豎起,似乎要把自己鎖在風衣之下。


    我慢慢吞吐著煙,熊哥應該是意識都模糊了,他把頭埋在膝蓋上。


    “爽子,我總覺得她不該對我這麽上綱上線,我一直都覺得這個世界要餓死人難得很,為啥她就覺得這個世界總會讓人落魄?”他忽然扭過頭問道。


    “可能……隻是她有上進心吧?”我嘴角抽了抽,囁嚅幾分終於開口。


    “上進,兩個人在一起有什麽好難的?非要以後有份人人敬仰的工作?拚了命把房子車子票子掙到?”他似乎對我的回答很不滿。


    我歎了口氣,說道:“師兄你也別這樣說,我總覺得三水師姐挺能幹的。你想,願意認真念念書考點證很早就為自己將來打算的,總比那些在大學隻想著韓劇化妝品和形形色色的男生調情的娘們兒強。”


    他愣了一下,半晌後開口:“是啊,我也覺得她不一樣,不會打扮,但是也幹淨;不愛化妝,但看著也不讓人覺得邋遢;喜歡看書,談吐得體,多好的姑娘呀,不然我也不會喜歡她呀,嘿嘿嘿。”


    誰能想到,一個前一分鍾還嚴肅得像是經曆過無數風浪的男人會在刹那間變得這般簡單,大概男人天生也是演員吧。


    酒是好東西呀好東西。


    沉默了一會兒,我輕聲道:“哥,真喜歡三水師姐?”


    他點點頭:“喜歡,特別喜歡。”


    我也點點頭:“嗯。”


    5


    其實那天三水師姐就在背後聽我們絮叨,末了才走上前來。我斜眼睨了一眼蘇師兄,一副癱軟樣,我努力想甄別他是真酒勁上來了還是怎樣,看著三水師姐扛著蘇師兄但臉上仍有絲絲嫌棄的模樣,我其實心裏挺難受的。


    打那次過後,我發現蘇師兄像是換了個人一樣,不抽煙了,不喝酒了,想著法對三水師姐好。他的生活費其實也就是個大眾水平,有幾次還跟著我出去做兼職,他路子相對專業得多,隻是內江這邊的美術教育市場被中學裏那些撈外快的美術老師瓜分壟斷,讓蘇師兄很長一段時間都很廉價。


    很多時候看他像打了雞血一樣的激情澎湃,我隻有嘖嘖稱奇:“這家夥。”


    其實心裏還是高興的,蘇師兄的變化無疑會讓三水師姐更高興,因為從一個貪玩好耍遊手好閑的男生變成一個努力上進的男生還是很需要毅力的。


    但從來隻是旁人以為。


    情人節那天我和女朋友分手了,正滿心都是鬱悶兩個字來補填的時候,我就看著蘇師兄正提著一個禮物盒子從我身邊經過。


    “小爽,你在這幹啥呢?思考人生?沒去陪你姑娘?”他停下來說道。


    “陪個錘子,分了……”我一臉苦笑。


    “呃,好吧,我去找淼淼了。”他離開。


    算了,回寢室打會兒遊戲吧,真的是,一到孤身一人的時候就會覺得全世界都是情侶。


    後來兩學期一切風平浪靜,我繼續在逃課和點名裏掙紮,每天熱衷於吃飯,偶爾會出現陪伴一段時間的姑娘,也都不會矯情到看破紅塵,該吃吃該喝喝,遊戲裏遇到腦殘噴子也會悍然迎戰,在睡覺前也會泡上一杯牛奶來安眠,也會認真洗臉試圖拯救我爛到爆的皮膚。


    不埋怨不做作,自己一個人的生活其實也真的挺安穩。


    所以在這平淡如水的日子裏,在圖書館我看到三水師姐和一個陌生男生分外親昵的時候,就會顯得挺好奇。


    6


    偶爾會在山頂球場遇到蘇師兄,但是我素來和圖書館那種書卷氣息太濃厚的地方不合,去得極少,一般閱讀都是從網上買點感興趣的書,或者直接就在手機上看了。那天我去圖書館找一本圖鑒,一扭頭就看見三水師姐和陌生男生正有說有笑地從我麵前經過,那個男生的手攬在了三水師姐的肩膀上。


    “三水師姐。”我小聲叫道。她轉過頭來看見是我,眼裏閃過一絲驚惶,片刻之後泰然自若,溫婉笑道:“你這樣的娃也會來圖書館?”


    我就不樂意了,說:“什麽叫我這樣的娃?我也是有一顆愛學習的心好不好?”


    這樣的玩笑話倒是讓氛圍一下子從尷尬舒緩下來,她對著我笑著說道:“那我先去二樓了哈。”


    我點點頭,看著他們上樓,那個男生的手始終在三水師姐的肩膀上,我歎口氣,覺得有些時候學生時代的戀情起於不顧一切地追逐,偏偏止於年輕的隨意。


    可惜了。


    第二天我在山頂遇到蘇師兄,他一臉憔悴。


    “你……昨晚大保健去了?”我拍著球,總覺得這籃球沒啥氣。


    “瞎扯,這兩天趕一個牆繪,累死我了,又睡不著,就想上來投投籃,話說你怎麽一天到晚都在山頂打球?”他拍著小腿肚子,輕聲問道。


    “我?嘿嘿嘿,聽不懂課。”我嬉皮笑臉,迅速轉移話題,“你這能賺多少錢啊?”


    他愣了一下:“這不要畢業了嗎?我想存點錢帶淼淼去旅行。”


    這下換我愣了,都不是傻子也不是反應慢半拍,我赫然覺得這句話加上前兩天我看的情形,活脫脫又是一出狗血戲碼。


    那天下午打球的時候,我心裏堵得慌,猶豫該不該當個瞎子,總覺得這些事情我不該去當這個惡人揭開這層簾子。


    末了我和他一人一聽可樂坐在乒乓球桌上發愣,我問道:“畢了業準備幹嗎?”


    蘇師兄說道:“爭取有一份偏設計類的工作,接點帶學生那種兼職,慢慢來吧。”我一笑:“是要踏入社會的人了?”


    他撇撇嘴,揚起頭,任由黃昏的陽光灑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一寸一寸都是青黃不接的稚嫩和坦然,“其實真得感謝淼淼,不是因為她,我可能也就渾渾噩噩過這大學幾年了,也不會去找什麽兼職,也不會去想考什麽證。以前一見書就頭昏,一進圖書館比安眠藥還靈,我總想著,我該陪她,我總要改變自己懶散的模樣,她才可能喜歡我久一點,更久一點。”


    我沒吭聲,沒想到我隨意一句他居然丟出這麽一大段話來,不至於熱血沸騰,但願意去改變自己的男人,總也有幾分魅力。


    “人本來適應能力就強,做習慣了也就懶散不起來了,隻是這段時間虧了淼淼很少陪她,我想著帶她往福建那邊去一次,去看看海,不拿家裏的錢去,拿自己辛苦攢的錢去,我可能更安心吧。”他的眼裏有光,耀眼得就像和尚看見布達拉宮的經幡一樣的光芒,虔誠而又自信。


    我更糾結了,心裏也對三水師姐的好感降到冰點。


    我跳下桌子,說了聲先走了,就埋頭向前走去,臨到下山的台階的時候,我扭過頭,那個男人穿著球衣抱著籃球坐在乒乓桌上,怔怔出神。


    7


    我給三水師姐發了個短信:“這麽好的男人你舍得這麽傷害他?”


    我是真有點替蘇師兄不平,遂而反複思考之下我就發了這麽一條短信,我向來不樂意管別人的事情,總覺得這種事不是一個大老爺們兒該做的。


    大概有一個多小時吧,三水師姐回了句:“你不知道,我也想說明白的。”


    我一個電話就打了過去,她沒接,我再打,她還是沒接。


    我室友看到我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小聲問道:“你飯卡又丟了?”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輕聲道:“我這簡直是耗子沒抓到,狗都當不成了。”


    我想了想就不想管了,可是想起蘇師兄的樣子就有點難受,翻來覆去一陣過後,我還是給他發了短信,說了這件事情。


    發完我就把電話扔一邊兒,呼呼大睡。


    第二天我睡眼蒙矓地坐起來,洗漱穿衣準備去上課,臨出門時,我瞥見蘇師兄的短信,隻有三個字:“我知道。”


    我登時就蒙了,這……綠帽子啊喂……你咋想的啊……我隻覺得雷劈在自己的三觀裏,化成粉末,被風一吹,會迷了眼睛。


    是真的真情至上,還是袖裏藏刀?


    後來我也沒有再去八卦這件事情的結果,分分合合不都是人之常情嗎,到底是不是良配也隻有當事人知道。這年頭沒有那麽多天作之合,誰不是在這些比狗血劇還扯淡的生活裏變得百毒不侵?


    8


    蘇師兄領了畢業證,要照學士畢業照的時候把我叫去了,說要和我吃頓飯。


    “狗熊和工兵他們會和我在重慶聚,在學校除了數信我也沒幾個哥們兒,也就是你小子和我走得近一點。”蘇師兄輕笑著開了一瓶啤酒遞給我,我搖搖頭,轉頭問老板要了一杯枸杞泡酒,二兩半那種,我琢磨著喝兩杯就了事,也不用半夜不停跑廁所,啤酒那玩意兒有時候特折磨人。


    我和他東拉西扯了半天,終於還是把話題拉到三水師姐身上來了。


    “那個時候我知道她和你們工程係那小子走得近。”蘇師兄的語氣裏還有很壓抑的怨氣,“我總覺得,就像打敗那些追求者是一個道理,我隻要好好努力,她就看得見,畢竟我還是他正兒八經的男朋友。”


    第一次開的那瓶啤酒他幾下喝完,此刻和我一起喝泡酒,度數比一般白酒高一些。他說完這話,扯了扯身上的衛衣,還未到盛夏,四川的天氣也是比較熱的。然後一仰頭,就是半杯下肚。


    看得我有點不忍心。


    他急忙夾了一筷子排骨壓酒。


    “你們啥時候分手的?”我問道。


    “上個月吧,我還在實習的時候她說的,我這人有個習慣不先說分手,以前是因為男人這樣會顯得大度一點,對於她我是真的不願意說分。但是她說我不管怎麽努力,骨子裏還都是那個懶散的模樣。”蘇師兄平靜如水。


    “這話……真狠。”我喃喃道。


    “你說能不介意?我也就和你說說,爽子,你能明白當初我看見他們一起出入圖書館自習室,然後悄悄地等他們先過去的情形嗎?不難受?嗬嗬。但是我能去把那男的打一頓,打兩頓,打成骨折下半生生活不能自理?那樣隻會讓淼淼更快地離開,更加看不起我。”蘇師兄開始有點氣急敗壞,卻越說越是平和。


    我啞口無言,難道要讓我說他不是個男人?就像他說的,上前一耳光把兩個人打倒就是真爺們兒了?這不是路上遇到的流氓!


    眼見蘇師兄說話越來越大聲,我看見鄰桌的人都在往這看,我趕緊去把賬結了,拉著他就走,不然打起來的概率可能比較大。


    喝了酒的男人比瘋狗都好鬥。


    9


    我架著他往酒店走去,他早不住學校了,我心裏發苦,等下又得翻寢室才能進去,大二那年我經常半夜兩三點還往寢室跑,早就上了宿管阿姨的黑名單。


    他“哇”的一下就吐了出來,剛剛那幾杯泡酒他喝得太急了,聞著惡臭我都想吐,還是拍著他背不說話。


    吐完了他點根煙坐在路邊,我蹲在他旁邊。


    他不說話我也不好吭聲,我琢磨著酒店就在前麵,就準備開口叫他先去酒店,“蘇……”


    然後我就不開腔了。


    他淚流滿麵,一滴一滴壓抑了不知多久的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了下來,他沒哭,隻是流淚了。蘇師兄大口大口地抽著煙,抽得自己都嗆出聲來,好一會兒他聲音喑啞開口說道:“以後怎麽找得到這樣一個讓我愛的姑娘?我蘇豪還是第一次覺得失去一個姑娘就像失去了好多好多一樣,第一次覺得這幾年變成空白了一樣。”


    他語速平穩,語氣淡然,眼神清明。


    我興許看過了太多姑娘家失戀後的歇斯底裏,但男人的傷口卻很少去上心,但是男人和女人又有什麽差別呢?誰說男人不能哭了?


    那晚過後我繼續念我的書打我的球寫我的字等我的姑娘,再也沒有見過蘇師兄,倒是後來在學校遇到過三水師姐一次,不至於有仇,但總覺得這個姑娘確實讓我心裏有點不舒服的。


    但我有什麽資格來給她打分呢?


    有一個男人曾經愛她那麽深?但我並不知道三水師姐的愛有多久啊?


    一個人出現陪伴另一個人,改變另一個人,最後沒有成良緣的時候總是讓人有些扼腕。常有人說,愛情裏誰愛的多一點誰就輸了,我一直嗤之以鼻,能稱之為愛情的,從來就不管輸贏,隻有都贏了,隻有都輸了。


    我看到蘇師兄在三水師姐的結婚照下點了一個讚,沒有留言。點進蘇師兄的社交軟件,大多都是轉載的關於他的美術工作室的文章,想來也是很忙。


    也隻能聳聳肩啊,興許他們彼此都會有好姻緣,這誰說得準呢?也沒人會證明缺了誰就不能快樂啊。


    10


    就像那晚我掐掉煙頭,我輕聲道:“哥,真喜歡三水姐?”


    他點點頭:“喜歡,特別喜歡。”


    我也點點頭:“嗯。”


    他繼續說道:“我不愛她了。”


    你怎麽覺得我會一直愛你呢?盡管當時我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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