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開的琉璃藝術館餐廳裏,喬安讓服務員先醒好酒,托著下巴看對麵的club,黑衣保安身後的霓虹燈閃爍,club漸漸熱鬧起來,明明還是涼意未退的春天,出租車裏鑽出的女孩們,已經提前進入燥熱的盛夏,one piece貼身裙和各種顏色的雙c包,已經成了club girl的標配。想到當初自己為了進入那個圈子,一個月去了幾個展會給別人當翻譯,之後把所有的錢變成一隻小到連百元大鈔都無法躺平的零錢包。可就是這個零錢包,讓她有了三折的大錢包,之後是價格過萬的手袋,再之後是最新款的兩座跑車。她戴著墨鏡,開很大聲的肖邦鋼琴曲,飛馳在去往各種派對的路上。和陳公子交往時,她一度是朋友中最有錢的,我們還在節衣縮食買瓶倩碧黃油的時候,她已經開始mer的麵膜,坐在夜排檔和我們吃烤魚,把橙色的鉑金包隨便扔來扔去。可事實上呢,她並不擁有百元大鈔上那個一覽眾山小的平和笑容,噩夢的起端是她發現自己真愛上他了。她不再灑脫,開始向陳公子要求承諾,溫婉端莊時他不給,歇斯底裏時他更不給,最後兩個人砸碎了家裏所有能出聲的東西,也把感情砸得稀巴爛。喬安和陳公子分手後對我說,自己再也再也再也不會把對於未來的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了。當然,很快,她又遇到了模特男友。於是她去中古店賣掉大多數奢侈品,換成一年的房租,和模特男友住在了一起。窮的時候他們縮在家裏打遊戲,不敢出去參加任何朋友的聚會。想想看,那個把birkin信手甩在堆滿烤串桌上的喬安,怎麽可能和朋友低頭言笑,說出如今的困窘。她又去打零工,像認識陳公子之前那樣。她穿著高跟鞋去馬場跟著客戶跑一天,回家時腳已經血肉模糊到鞋子也脫不下來。其實她依舊有錢,隻是沒了和陳公子在一起時候的底氣。模特男友是很愛她,至少很愛過她,大冷天的喬安在馬場陪客戶,他就站在門口等喬安,常常等她幾個小時,就是為了能騎車帶她回家,讓她少走點路。喬安坐在沙發上,他跪在ikea的化纖地毯上幫她纏紗布,眼淚忍不住往下掉,說喬安你對自己能不能別這麽狠,我養你。喬安也挺心酸的,但還是咬牙小聲說,你養不起啊。說完他倆都特別崩潰,但因為氣氛太壓抑,誰也哭不出來。他繼續幫她貼邦迪,她呢,若無其事地把包裏一張張名片倒在床上,按了一晚上按鍵,把它們全都存到手機裏。你懂不懂這種感受,就是你背負著生活的重壓,卑微到感覺自己根本不配宣泄。後來也是她不顧模特男友反對作為交流生跑去了巴黎,拿走了他們所有的積蓄。喬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總是向有錢的人要愛,向有愛的人要錢。可能失去過的人,多少會變得貪得無厭。高中畢業那年,母親對她說,你已經長大了,我責任已盡,以後就要靠你自己了。喬安再一次搬離大宅,就是電視比牆大的那個房子。她無絲毫留戀,甚至神秘叔叔說她忘了東西在家裏,打了幾個電話讓她去搬,她都婉言拒絕,如果不是窮途末路也不會再聯係他給她一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