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馮嬤對這後院花池熟悉得很,她又是個做事極其小心謹慎的人,怎會……”


    “她在府中多久了?”


    “我記事起,她就在這裏,是我最信任的侍女之一。府中上下事情,全賴她掌管。”


    “嗯。何時失蹤,又是何時發現屍體?”


    “昨夜亥時,還有人見到她;發現她的屍首則是午後。我不願此事驚擾官府,對外隻說失足。”


    “看屍體狀況,死亡時間應是昨夜。”不等拂雲開口,酒肆主人又道:“她的住處在哪裏?能否引我一觀?”


    “隨我來。”


    一路走來,尉遲方才發現,郡主府中前後是截然分開的。前院為屋宇,後院則是花園,中間有一道院牆作為分割,隻開著一扇小門。但院牆也不甚高,多為裝飾之用。順著回廊走到一處清幽房舍,推開門,隻見其中各樣東西都放置得井井有條,想來這馮嬤生前應是個極其清潔的人。床上錦被折得整整齊齊,並未放下;牆角另有一隻雕花木箱,卻上了鎖。


    第五章 簪花


    征詢的目光掃向拂雲,未等李淳風開口,女子已點頭道:“任憑處置。”


    “尉遲。”


    校尉聞言拔刀,輕輕一揮,鎖已截斷。打開看時,裏麵有幾件衣裳,一些首飾、香囊之類,都是尋常用品。翻到底部,卻看見一隻布做的虎頭,是常見的兒童玩物,用一塊褪色錦緞仔細包裹著。看樣子是舊物,縫製倒很精巧。


    “馮嬤有子女麽?”


    “沒有。她一直在府中,從未嫁人。”


    “嗯。”


    他取出懷中銀針,挑開虎頭上的縫線。裏麵襯著一些棉絮、布頭之類,沒有發現特別之處;重又將它以錦緞裹上,放回原處。在屋中轉了轉,眼光突然落在床上,掀起枕頭,枕下除了一些婦人應用的物事之外,還有一根折起來的簽條。眼前一亮,將簽條打開。上端寫著一個“下”字,底下一行小字,道是“鏡花水月莫相尋”,末端卻是紅字題寫著“大慈恩寺”字樣。


    “馮嬤何時去過慈恩寺?”


    拂雲愣了一愣,道:“我也不清楚。她在府中出入慣了,平時出門並不需要告訴我。”


    “侍女中有和她相熟的人麽?”


    想了想,低聲吩咐身邊侍女。不一會兒叫來一人,年紀接近四十,看上去甚是穩重,臉上還有淚痕。


    “你與馮嬤平日常在一起麽?”望向名叫芹娘的侍女,李淳風溫和問道。


    “是。”


    “她最近舉動有無異常?”


    “並沒有。昨晚見到她,還叮囑我莫忘了檢點東院的布匹,誰知今天……”


    “她是什麽時候去的慈恩寺?”


    “慈恩寺?”侍女遲疑著搖了搖頭,“她沒有告訴我。”


    “以往出門,會與你一同去麽?”


    “馮姐姐性情冷淡,不易接近,但相處日久便會發現,其實心地甚好。府中侍女大多年輕,隻我與她年紀稍近,因此有些話她也會與我說。往日出門,她總要叫上我。”


    “以你之見,她是否自殺?”


    “當然不是!”出乎意料,芹娘神情激動,“我們私下裏都說……”


    欲言又止的神情落在李淳風眼中,“但說無妨。”


    “先生可知道這宅子……有些不幹淨?”


    拂雲眉頭一皺,責備道:“芹娘!”


    “不必攔她,鬼神之事,原本便是空穴來風,說說也無妨。”轉頭道,“你且說。”


    “這……”看了一眼主人,侍女低下頭去,吞吞吐吐道:“我們私下議論,馮姐姐也許是……中了邪……”


    “為何?若是失足落水呢?”


    “她在這裏呆了數十年,就算閉著眼也不會走錯,怎可能失足?”


    酒肆主人點了點頭,道:“知道了,有勞。”侍女神情一鬆,倉促行了個禮,便要退下。剛走至門口,李淳風突然開口。


    “還有一件事:馮嬤的兒子現在何處?”


    這句話出口,在場眾人全都怔住了。芹娘大驚之下麵如土色,“先生,你……你……”


    “到了此時還要隱瞞麽?”李淳風雙目凝視眼前侍女,並不疾言厲色,卻隱然生出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嚴,“若真為她好,想要找出她的真正死因,便將你所知道的和盤托出吧!”


    撲通一聲跪倒,芹娘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麵:“是,是,馮嬤她確實有個兒子,可很久以前就死了。”


    拂雲郡主臉色也變了:“為何我不知道?”


    “郡主當時還小……不知她和什麽人私會,有了身孕,那時正好她家中兄嫂雙雙去世,她就以料理家事為名,從府中告假,其實是生子。除我之外,沒有人知道此事。”


    “對方是誰?”


    “她從未說起過。那孩子被留在府外,後來再問她,說是染上瘟疫夭折了。”拭去臉上眼淚,芹娘向李淳風道:“原來傳言是真,隨意樓的李先生當真無所不知,我也就不瞞你了:前幾日,我來找她,看到她在房中,雙眼通紅像是剛剛哭過。我問她出了什麽事,她卻不肯說,隻是要我起誓不要將她私下哭泣的事告訴別人。至於她那外頭的男人……”猶豫片刻,終於下定決心說道:“大概是個和尚。”


    “和尚?”尉遲方忍不住叫了出來,“你怎知道?”


    “不瞞你說,前些日子在路上見她跟一個和尚說話,兩個人遮遮掩掩,模樣甚是詭異。”


    “那和尚是什麽模樣?”


    “這……我心中驚怕,立刻回避了,沒看清長相,但穿著袈裟是不會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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