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隻冤魂則圍繞著它們的身體飛速盤旋著,身體也扭曲拉長,最後仿佛一條柔韌的繩索,將這兩隻鬼捆在一起。“狗日的,投胎去吧,給老子燒啊……往生!”陳泉剛剛開口說完,五隻已經糾纏在一起的鬼便被一團白色火焰所籠罩,耳邊似乎有隱隱的梵音傳來,頃刻間陳泉自己招出的三隻鬼便消散不見,而它們被超度時所燃起的聖火又將那兩隻被它們牢牢鎖住的黑衣鬼點燃,五鬼連一點灰燼都沒有留下,轉瞬間就燒了個幹淨。陳泉自己卻被三道死氣透體而過,顯然是其所養的鬼魂與自己心脈相通,一招“往生”用過已經受到了反噬。


    陳泉剛剛一口黑血吐出,便立刻又拿出那個金屬煙盒,點燃裏麵的最後三支煙。又是三隻鬼魂飛出。楊辰留下的空擋被齊鑫接管,三隻鬼中現在還剩兩隻在死命支撐,而齊鑫原本抗住的那兩隻鬼則被陳泉新招出的鬼魂所阻。七隻黑衣鬼所餘僅四,葫蘆兄弟呼吸間就變成了梅莊四友,且齊鑫和陳泉看起來還占了上風,情勢居然一片大好起來。


    不過大家心裏有數,這喜人的局麵就像《新x聯播》裏的歌功頌德或是樓市股市的那片泡沫,隻是看起來很美,齊鑫和陳泉都是用血在拚,用命在搏,用信念在支撐,他們倆一旦倒下,很可能就再也沒法站起來。


    淨土中碧草嫩綠野花芬芳,眾人卻在浴血搏命;而淨土外濃煙蔽日殘骸淒涼,楊辰卻在獨享香豔的春光。女鬼將自己身上製服白襯衫的紐扣解開了兩顆,領口間大片雪白的肌膚和深深的乳溝就這麽在楊辰的眼前搖晃著,內衣黑色的肩帶與裸露在外的一點點蕾絲邊同那一襲雪白造成了強烈的視覺反差。女鬼將短裙向上扯了扯,楊辰已經能看到她大腿根部長筒絲襪邊緣上的花紋了。


    “媽的,看來傳說中的齊x小短裙根本不是裝備,而是他媽的技能啊……”楊辰在心裏叫嚷著。女鬼的小手抓住了楊辰的衣領,慢慢地將他從地上提起,楊辰這才發現,這空姐很高,起碼比自己高,被掐著脖子與她麵對麵相對時,自己的雙腳已經離開了地麵。女鬼伸出舌頭,似乎想要向著楊辰的嘴角舔去,楊辰笑了,他雙手緊緊抓著自己在飛機上時便已經抓過的女鬼那纖柔的手腕,接著把嘴也湊了過去。


    當楊辰將一口口水參雜著血水吐到女鬼臉上時,這隻似乎一直抱著遊戲心態的紅衣女鬼終於怒了,她一拳打在楊辰的胸口,然後後者便清楚地聽到自己骨骼碎裂的聲音,斷掉的肋骨似乎刺傷了肺葉,除了鑽心的疼,他還覺得自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楊辰落地時已經落到了淨土之內,與他一同飛進來的還有二十幾隻黑衣鬼,這些鬼有的像之前那七隻那般有著實體,有的則像陳泉養的厲鬼那樣是一縷冤魂,這些鬼在落入淨土之後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這是淨土的淨化之力對低等靈的壓製。若不是紅衣女鬼一把一個將它們拋進來,在淨土消失之前,以它們的水準是絕對無法踏上這裏一步的。


    楊辰趴在地上,費力地睜眼望著。齊鑫仰麵倒地,殷紅的血不要錢一般浸濕了他身下的土地。陳泉靠在一塊飛機的碎片上癱坐著,他耷拉著腦袋,嘴裏叼著一根還未點燃的煙。靠自己的實力進入淨土的七隻鬼終於隻剩下了一隻,隻是這隻鬼在此刻的三點鬼下班眾人看來卻是無法逾越的存在。


    馬麟胖子兩人已經攔在了陳泉和齊鑫的身前,馬麟手裏拎著不知道哪兒撿來的拉杆箱,胖子舉著一把不知道怎麽拆下來的飛機座椅,他們揮舞著手裏這不能稱為武器的武器砸向那隻僅存的黑衣鬼,然後被這鬼彈指間打得滾出好遠,他們掙紮著爬起來,撿起身邊能撿到的任何東西——哪怕隻是一個礦泉水瓶,踉蹌地衝向眼前的那隻鬼,接著立刻又被打飛。紅衣女鬼和那二十多個跟班似乎已經根本懶得出手,就這麽看著馬麟和胖子搖晃著衝過來,又倒飛回去,倒地,爬起來,再衝過來,一次又一次。


    楊辰撐起身體,跪著,朝前方爬去,他麵朝的方向並不是工作室其他人的所在,而是向著一朵花,一朵在這樣一片草地上顯得有些突兀的孤零零的花,那是一株木本植物,纖細的莖上生長著對生的單葉,在莖的頂端開著一朵小白花,一朵純白純白的茉莉。


    從楊辰的身體移動的那一刻起,女鬼便慢步跟在他後麵,直到楊辰將那朵小花護在身下,女鬼饒有興致地看了他一眼,接著抬起腿一腳踏在楊辰的後背。血從他的嘴角流下,滴落在嫩綠的芳草間,楊辰挺著腰,身體甚至沒有一絲搖晃。紅衣女鬼昂著頭,一腳又一腳踢在楊辰的腰間,這男人始終一動不動。


    終於,楊辰抬起頭,微笑著,輕聲說:“真礙眼啊……雜碎們,死吧……啊,忘記你們已經死過了……那麽……滾到地獄吧……域·凋零……”所有的花草瞬間枯萎,隨著失去生機的還有淨土上的那些鬼,無論是之前一直在戲耍著馬麟和胖子的那隻黑衣鬼,還是被紅衣女鬼扔進來甚至都沒來得及出手的二十餘鬼眾,全部變得僵直,隨即身體一點點碎裂剝落,直至消失。這是楊辰需要燃燒生命力才能使用的能力,將淨土之內的所有邪靈誅殺,但是以楊辰目前的實力,對上紅衣級別的厲鬼,卻隻能做到重傷。


    紅衣女鬼的身上布滿了裂紋,身上的紅光變得黯淡無比,楊辰將那株白茉莉折下,摟在懷中,緩緩倒下,他身下那片小小的僅存的草地也開始變得枯敗,天上的太陽漸漸落下,雲朵化作一片瑰麗的晚霞。淨土消失的那一刻,恢複了自由的女鬼立刻尖叫一聲,逃竄得無影無蹤。楊辰扭頭看了看同樣倒在地上的其他四個人,輕聲說:“媽的,早知道就不帶你們來了……這下害了你們啊……兄弟們,對不住了……”


    淨土已然不在,周圍的鬼一擁而上,楊辰甚至看到其中還有幾個血紅色的影子,眼看著幾個人就要被淹沒在茫茫鬼海中,楊辰將茉莉花輕輕放在胸前,說:“大概真的要死了吧……很後悔這次連聲招呼都沒和你打……好想再見你一麵,好想再聽聽你的聲音啊……佩佩……”他的神色竟是從未見過的認真,語氣竟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恍惚間,他真的聽到了她的聲音,那如茉莉花般純淨而甜美的聲音。“散華·蝶舞。”隨著這似乎有些怯怯的女聲傳來,仿佛有風吹過,吹走了空中一直彌漫著的煙塵,隨風而來的還有無數純白的花瓣,紛紛揚揚地灑落。花瓣間有蝴蝶在穿梭飛舞著,展著彩色的翅膀穿梭在花雨之中,一隻紅衣鬼伸出手,一隻黃色的小蝴蝶輕輕停在了它的指尖,另一隻紅衣鬼轉過頭,一隻白色的小蝴蝶悄悄落在它的肩膀,越來越多的蝴蝶在百鬼中翩然起舞,厲鬼們的臉上竟都逐漸露出了微笑,身上或紅或灰黑的光全都變成聖潔的乳白色,而後身影漸漸消失。隻一式,百鬼盡入輪回。


    楊辰吃力地撐起身體,望著眼前的女孩,粉紅色的發梢,大大的眼睛,微微皺著的眉頭……楊辰覺得視線漸漸模糊了起來,或許是累了,或許是淚吧……


    第十三章 鬼上身(上)


    鬼魂湮滅前,乳白色的光同樣在楊辰等五人身上亮起。馬麟大驚,望著女孩說:“女俠,我們還都沒死呢,別失手把我們也給超度了,您這無視陣營的範圍魔法是不是也對友軍造成傷害了?要不您先組上我們再開這無差別大招好不好?”說話間馬麟已經發覺了不對,這一招散華·蝶舞用在鬼身上基本就是摧枯拉朽的群秒技能,而用在靈能者這邊又是一式治愈係神技。


    陳泉的手臂已經恢複如初,齊鑫失血後蒼白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甚至連楊辰流失的生命力也得到了補充,至於馬麟和胖子,原本就隻是受到了驚嚇而已,這時候沒了危險則更是活蹦亂跳的。楊辰悄悄把手裏的那朵白茉莉藏在身後,他終於下定決心抬頭望向肖佩佩,望著這個桃紅色發梢的女孩,望著這個他日思夜想的女孩。


    花瓣盡落,蝶影漸遠。鬼境被解開後,眾人發現自己居然置身於機場的候機大廳,甚至行李箱還抓在他們的手裏,周圍人來人往,竟無人覺察此地剛才的異狀。“白茉莉……這就是實力上的差距嗎……”之前傷勢最重的齊鑫此刻已無大礙,他攥緊了拳頭,眼睛裏似乎燃著火光。他沒想到在酒吧裏有過一麵之緣的女孩居然強到這個地步,盡管這其中有血統這樣的天生優勢存在,但三點鬼下班諸人與其一比,就好像自己還圍著獸皮舉著石質長矛,人家卻已經開上倒a高達了。


    齊鑫把這個比喻說給馬麟聽,馬麟撇撇嘴說:“我們也沒有你這對比舉出的例子這麽不堪吧,我倒是覺得我們起碼能達到阿姆斯特朗回旋噴氣加速式阿姆斯特朗炮這樣的水準。”齊鑫稍稍回憶一下所謂安式回旋加速噴氣式安式炮的造型,斜著眼睛回道:“我怎麽覺得你舉的這個例子反而更加不堪呢。”


    楊辰拍了拍齊鑫的肩膀,小聲在他耳邊說:“像散華·蝶舞這種充滿了違和感的反人類地圖炮,想來也不是像熊孩子的連環踢那樣隨便甩張貼紙就能用的,怎麽著也得蓄力爆豆或者攢個怒氣值什麽的吧,所以我們和她雖然有差距,但還不至於像某羊羊與海賊火影死神銀魂什麽的差距那麽大。”


    “那個……恩……謝謝……”楊辰滿臉通紅,便秘一般使了半天勁兒,終於說出這麽幾個字,這感覺就像是一個羞澀的轉校生來到了陌生的班級,又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年麵對著自己心裏默默地喜歡了很久的女孩,一方麵希望自己能夠迅速進入角色,另一方麵心裏又升騰起伴著緊張與焦躁的期待。楊辰覺得自己有點兒慫,當年他麵對更大的陣仗都不眨一下眼睛,如今卻連頭都不敢抬一下。是的,他確實沒抬頭,目光就這麽有些不禮貌地盯著地麵,在剛剛那一眼之後,他便不大敢再看女孩的臉,更加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其實是路過……我是來送機的……你們在帝都遇襲,我總不能看著不管……”女孩的意思很明顯,我並不是尾隨你們而來,這次碰麵純屬巧合,和之前那次酒吧會麵一點兒關係也沒有,當然也不是看上了你們其中的某個,我是舉手之勞,你們也都別多想。要是你們在帝都被一群鬼圍毆死,我在場而未出手幫助的話,這事兒傳出去對我的名聲不好。


    然後就是略顯尷尬的冷場,本來楊辰應該再客套客套的,他砸吧砸吧嘴,實在想不出自己還能說些什麽。“我還有事,那……先再見了……”女孩摸了摸褲子的口袋,卻什麽都沒掏出來,她皺了皺眉,轉身離開。楊辰知道她想要從口袋裏掏出的是什麽,那一定是他和她都喜歡的薄荷糖。


    曾經,他們都愛薄荷,曾經他們也深愛著對方,現在,薄荷仍然是他們的最愛,現在,她也仍然是他最為心愛的人,隻是,她已經不再記得他。


    “請等一下。”楊辰突然說。女孩回過身來,楊辰拿出一顆薄荷糖遞到她眼前。“啊?”女孩愣住了,卻還是接了過去,剝開糖紙,將糖放進嘴裏,她自己也有些納悶怎麽會輕易接過對方的東西。楊辰想笑一下,似乎又覺得自己根本笑不出來,便再沒說什麽,招呼著身邊的人一起離開。走出了好遠,楊辰還是忍不住回了一下頭,候機廳裏的人群中卻再難看見她的身影。


    他自己也含著一顆糖,呼吸間冰涼的感覺侵襲著喉嚨,她剛才就在眼前,他卻沒法伸出手,他沒法牽她的手,沒法給她一個擁抱,沒法吻她的唇,沒法再說“我愛你”,兩個人,冰冷得如同陌路。楊辰忽然覺得心裏有些痛,繼而變得很痛很痛,撕心裂肺,痛徹心扉,仿佛有一把刀在絞著他的心,似乎有一雙手在撕扯著他的靈魂。


    楊辰不後悔來到帝都,他知道即便留在盛京,即便一輩子不再見她,他也無法擺脫這種痛苦,他也無法掙開回憶的糾纏。有些人,有些事,根本不可能被忘記,在心裏埋得越深,發芽破土時就會越痛。“縱使重逢,亦隻擦肩。”楊辰輕聲說著,眼神裏的哀傷轉瞬即逝。


    一行人拖著行李又開始沒心沒肺有說有笑起來,在轉角處,他們遇到了一個男孩,個子高高的,眼睛大大的,腳下一堆行李,張望著,好似在等人。“你們稍等我一下。”楊辰說著,朝著這男孩走去。


    男孩微微一愣,顯然並不認識眼前的來人。“你到底還是加入了教廷的聖十字軍啊……”楊辰說。男孩立刻變了臉色,他的拳頭緊握,肉眼不可見的白光從他的右拳散發出來,那是聖力在凝聚。“別緊張,我不是黑暗世界的人,西方的局勢與我無關,我現在的實力也完全影響不到什麽,隻是……其實教廷並沒有你想的那麽偉大,聖十字軍也不過是他們為了實現自己目的的棋子而已。以後自己小心些,別那麽拚命……你萬一出了什麽事兒,你姐姐會難過的。”楊辰說著,解下自己的項墜拋給男孩,那是一個十字架,黑色,入手有些冰冷。“要是遇到高等級的死靈法師,對方看到這個應該不會太為難你。”楊辰自顧自說完,不再看那個目瞪口呆的男孩,轉身揮揮手臂便離開。


    “果然是來送機的啊,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與你弟弟見麵。”楊辰將手插在兜裏,稍稍踟躕了一下,還是向著工作室眾人的方向走去。


    “走吧,回家。”楊辰走到兄弟們的身邊,接過自己的行李說。


    “老二,我不跟你們一起走了,我準備回黔貴。”陳泉依次看了看在場的每一個人,認真地說。


    “為什麽?”馬麟問。


    “看到了自己與真正靈能者高手間的距離,我想回去修行。”陳泉抓著拉杆箱的手握得很緊。


    “嘖,說得好像和我們在一起就是在混日子毫無前途似的。”楊辰歪著頭說。


    “隻是我的能力在家鄉更容易修煉而已。”陳泉解釋。


    “知道啦知道啦,掩飾個什麽勁兒,什麽時候回來別忘了給我們帶過橋雞啊。”馬麟說。


    “恩,那我去看看最近飛黔貴的飛機,我們就在這兒告別吧。”陳泉抱了抱在場的每一個人,拉起自己的箱子,終於轉過身去。


    “陳泉。”楊辰第一次喊了老頭子的名字,陳泉身形一怔。“我們等你。”楊辰堅定地說。陳泉揚了揚手朝著與他們不同的方向走去。


    “老楊。”齊鑫突然喊了一聲。


    楊辰扭過頭,齊鑫扔過來一張卡片,對楊辰說“密碼是六個零。”


    “這是幹嘛?”楊辰皺著眉頭問,他當然知道齊鑫在幹嘛,他其實是在質問對方為什麽這麽做。


    “以後大概不會再去你們那兒喝酒了。”齊鑫微笑著說。


    “你也要閉關?”楊辰其實早就知道了這樣的結果,肖佩佩的實力深深地震撼到了工作室的大家,震撼之餘,也刺激到了他們。


    “恩。”齊鑫點了點頭。


    “擦,搞得好像我們工作室是那種專門誤人子弟的地方似的,我們的就業前景和x東方、x翔這樣的大機構相比也不遑多讓好麽……還有,你就這麽招搖地大聲把銀行卡的密碼說了出來啊,你這密碼也簡單到隻要卡丟了基本裏麵的錢就保不住的地步吧?”楊辰說這話時緊緊皺著眉頭。


    “別吐槽了,想衝淡傷感是麽,沒那麽悲情,起碼我還留在盛京。”齊鑫拍著楊辰的肩說。


    “那我一會兒是不是要給老頭子打個電話,約定一下兩年之後香波地群島見麵啊,索隆?”楊辰又吐起了《海賊王》的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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