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顯然被我這句粗口給氣壞了,臉上脹得通紅,用手指指著我,不停的說:“你……你……你……”但你了半天什麽也沒你出來,倒是我先冷靜了下來,馬上向他道歉,醫生是個有素質的人,見我道歉,也沒說什麽,隻是拿給我一張出院證明,說:“你看看,上麵還是你簽的字。”


    我拿過來一看,上麵的筆跡確實和我一樣,但我絕對沒有帶疤痕女出院,我一把抓住醫生的手,說:“那個家夥長什麽樣子?”


    醫生一臉的詫異,說:“你說什麽?明明是你來帶走你朋友的呀,這裏好多人都看見了。”邊上幾個護士連連點頭,甚至來看熱鬧的病人也幫著證明了,說就在半小時前,確實是我帶走了疤痕女。


    我的心沉得越來越厲害,全身一陣的冰涼,我不知道疤痕女落在了誰的手裏,也不知道這個和我的筆跡一模一樣甚至連長相也一模一樣的人到底是誰,第一反應就是我的分身又出來了。


    我用力抓著自己的頭發,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這幾個月的經曆,已經讓我學會了在任何情況之下都要保持冷靜,知道我和疤痕女在這個地方的人隻有王子華,但他現在已經回了老家,隨著相處時間的增加,我對王子華已經漸漸的產生了信任,所以把很多我調查出來的事告訴了他,王子華聽說自己的老父親現在過得很不如意,立刻就變得很激動,說一定要回去看看,我也很讚同他的想法,心想或許他可以藉此找回失去的記憶,所以給了他一些錢,讓他回去看看父親。


    王子華肯定不會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畢竟就算他把疤痕女帶走了也沒什麽用,更何況他和我長得一點也不像。那麽這個人到底是誰?難道真的是分身出爾反爾,在答應了不參與進來之後又再次將疤痕女給帶走了?如果真是他,我想我再也沒有機會將疤痕女從他手中搶奪過來。


    就在我幾乎要失望的時候,我突然想起,其實還有一個人知道疤痕女在這裏,知道她對我很重要。


    我在這個城市沒有什麽朋友,在雜誌社裏因為那些同事總是或多或少的以一種異樣的眼光來看我,所以我也很少和他們接觸,真正會說上幾句話的,就隻剩下王文生一個人了,我曾經和他說起過疤痕女,當然沒說什麽別的事,隻說是我的好朋友,因為一次意外變成了這樣,所以我要想方設法的將她治好。當時他還誇我是個重情義的好人,現在想來,一定是他叫人把疤痕女帶走的,想到離開辦公室前他古怪的笑,加上本該在上班的主治醫生崔達野這個時候又不在醫院裏,我的心越來越冷,我知道我終於還是沒能逃脫他和崔達野的掌控。


    隻是不知道那個和我很像的人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說崔達野他們和分身聯合了起來?還是說,這個人是我所不知道的另一個分身?我到底有幾個分身?


    我呆呆的坐著,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覺得有人推我,抬頭一看,原來是主任醫生,他關切的問:“你沒什麽事吧?”看他的眼神,我知道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我勉強笑了笑,說:“我沒事。”然後走出了治療室。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醫院的,也不知道出了醫院應該去哪裏,是回去找王文生,直接攤牌讓他們把疤痕女還給我,還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一直在他身邊被他們控製著,繼續陷入這個我明知道存在卻看不清楚也逃不了的陰謀之中?我什麽都不知道了。


    “你碰到難事了?”一個聲音在我身邊響起,我回過頭,阿西莫老人站在我身邊,眼裏是親熱的眼神,我突然想抱著他痛哭一場。


    阿西莫看著我,說:“我知道那個人不是你,所以我一直在這裏等你,沒有離開。”這句話在別人聽來可能莫名其妙,但在我聽來卻是天大的喜訊,阿西莫一直就坐在醫院的門口注視著進出的人,如果有什麽長得很像我的人帶走了疤痕女,他一定會發現的。


    我大喜之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連聲音也顫抖了起來,我說:“你快告訴我,她去了哪裏了?是誰帶她走的?”


    顯然我用力大了些,阿西莫的眉頭皺了皺,我連忙鬆開手,阿西莫揉了揉自己的手臂,說:“那小子和你長得真像,可是我知道不是你,我上去和他打招呼,他以為我是乞丐,給我扔了一塊錢就走了,後來我就看見他帶了一個女孩子一起出來,坐了車就走。”


    我急急的問:“他們去了哪裏?”阿西莫搖搖頭,說:“不知道,不過我記住了計程車的車牌。”我忍不住想抱住阿西莫親他一下,有了車牌,起碼我就多了一點希望。


    我急急的告別阿西莫,前往出租車管理處調查這輛車的駕駛員,想從他那裏得到一點線索,管理處的工作人員聽到我要調查這輛車,以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我,說:“你是誰,找他做什麽?”


    我隨便撒了一個謊,說我是外地來的,剛才無意中在路上看到這輛車的駕駛員特別像多年前在這裏曾經幫助過我的一個陌生人,說我隻是想確認一下到底是不是他,我想好好的報答他一下。我寫慣了小說,隨便扯幾句就讓這位工作人員聽得唏噓不斷,但是等發完了感慨,他一臉的抱歉,說:“原來老胡是這樣的一個好人,可惜你沒早點來,就在半個小時前,老胡出了車禍,現在正在醫院裏昏迷著呢,醫生說很有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我的腦袋裏轟的一聲,事情絕沒有這麽湊巧,這一切一定是一個陰謀,而老胡就成了這個陰謀的犧牲品,工作人員還在絮絮叨叨的抒情,讓我快去醫院看看,完了也許就什麽都看不到了,我沒和他說一句話,轉身就走了出去,這最後的一條線索也斷了,我可能真的會失去了疤痕女,再也無法從她口中得知那些秘密。


    阿西莫老人看我垂頭喪氣的回來,什麽也沒說,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心裏的失落絕望恐懼一瞬間全都湧上了心頭,我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也不管邊上有多少人在看著。阿西莫一直靜靜的陪著,等我哭好了,才問我:“到底是怎麽回事?”


    王子華不在身邊,阿西莫已經成了我現在唯一可以傾訴的對象,我把疤痕女的事告訴了他,但隱瞞了住院之前的那些事,我沒有想到的是阿西莫聽完我說的這些話,突然臉色大變,全身都開始發抖,我連忙抓住他,說:“老爹,你怎麽了。”


    阿西莫好一會才平靜下來,眼裏透著絕望,說:“他們又來了!”


    第十三章 驚變(二)


    阿西莫的話讓我心裏一沉,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王子華曾經對我說道那些話,他說有人要抓他回去,所以他死活也不肯去醫院,因為沒能問出更多的東西,所以我也就一直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現在發生的一切,加上阿西莫剛剛的這一句話,讓我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一切,我抓著阿西莫的手,急聲的問:“你知道他們是誰?快告訴我他們在哪裏?”


    阿西莫看著我,說:“你告訴我,他們抓走那個女孩是不是為了你?”


    我驚訝於阿西莫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對於這一切我從未在他麵前提起,我點了點頭,期待著他告訴我那些人到底是誰,阿西莫卻不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呆了呆,說:“當年從格細寨搬遷出來的一共是236人,現在卻隻剩下我一個了,也許還有,但卻誰也不敢表明自己的身份了,就像你的父母一樣(老人一直說我是格細寨人的後裔,對於這個誤會,我實在無法解釋清楚,隻好讓它繼續存在),你知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我搖了搖頭,事實上我現在也不想知道其中的原因,我隻是想知道到底這些人把疤痕女抓去了哪裏。


    阿西莫卻不理會我臉上的不耐煩,說:“你急也沒有用,他們找的是你,隻要你還在,那個姑娘就不會有事。”


    我想想也確實如此,最關鍵的是我不知道應該去哪裏找疤痕女,也不知道如何去救他,聽阿西莫的意思,擄走疤痕女的這些人和當年格細寨的事有關,不妨聽他說說這段曆史,或許對我也有幫助,於是我和阿西莫找了個地方坐下,繼續聽他述說那段往事。


    格細寨人在阿西莫的帶領之下,從深山之中來到了外麵的世界,雖然很少和外人接觸,但阿西莫知道自己這樣一行200多個陌生人如果同時出現在一個地方,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一不小心就很容易惹上大禍,於是在郊外找了個地方讓大家先休息著,自己一個人進城想找有關部門證明一下自己的身份。


    格細寨人雖然在當時的政治形勢之下也和外界有過少量的接觸,也被教育和接受過學習,但他們天性中的排外讓一切的政治教育形同虛設,更何況這樣一個保守落後的地方,就算想搞什麽運動也搞不起來,最後連上頭也隻是過了個場子在牆上刷了幾個大字應付下就算了事,因此外界的人對格細寨了解實在不多,這個動蕩的時局,領導換來換去,不定哪個新來的領導就沒聽過格細寨的名字,因此阿西莫的擔心倒也不是多餘的。


    阿西莫的運氣還算不錯,有一個領導正是當年去格細寨搞運動的人員之一,他知道格細寨人的守舊和保守,見格細寨人居然會主動下山,實在是大為驚訝。阿西莫不敢對他說實話,隻說是為了讓全村人接受教育和改造,這個答案讓領導很滿意,鼓勵他們要全心全意的投入到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大潮中去,阿西莫在一邊連連點頭說一定一定。


    為了鼓勵表彰格細寨人的思想覺悟,領導還給他們在郊外安排了一個地方,雖然小了點,而且也沒什麽住房,還得自己動手搭建一些簡易的木屋,但阿西莫已經極為滿意,200多號人還住在一起,宛如當初深山中的格細寨一般。


    有了住所,接下來就要考慮如何生存下去,來到新的環境,以前打獵種田的生活方式已經不適合再繼續下去,阿西莫到處張羅著給大家尋找新的生活路子,在他的帶領以及領導的關照之下,一些青壯年漸漸的也都找到了事做,大家似乎也漸漸的忘記了在格細寨中發生的那些恐怖事情,看著這些,阿西莫也很是欣慰,眼前的一切,似乎離老阿西莫的擔憂越來越遠,就在連阿西莫也漸漸的快要忘記那些話的時候,事情突然發生了。


    雖然已經搬出了格細寨,但大家還是遵守著幾千年來的傳統,每到傍晚就會聚集到阿西莫的身邊,聽他講述格細寨的各種傳說以及人生經曆生活經驗,這是格細寨人所獨有的一種文化傳承方式,正是通過這種方式,才能在眾人之中找到誰才是最適合做阿西莫的人。


    這天阿西莫坐在場子中間,周圍的人漸漸的多了起來,大家點上一些篝火,然後圍在阿西莫的身邊準備聽他說故事,盡管這些故事很多人已經聽了很多遍,但對於格細寨人來說,卻是永遠也聽不厭的,更何況這時他們都離開了祖輩生存的地方,再次聽這些耳熟能詳的故事,就仿佛是對往日的一種回憶和紀念。


    阿西莫看著這些火堆和被火光映紅了的臉,心裏充滿了溫暖,老阿西莫的擔憂總算過去了,他正準備開口說故事,突然幾個人急衝衝的跑了進來,一看到阿西莫就抓住他的手跪在他的麵前,大聲的哭了起來。


    大家被這幾個人嚇了一跳,阿西莫連忙將他們扶起,問是怎麽回事,這幾個人好不容易止住了哭聲,斷斷續續的說了事情的原委,原來他們家的孩子白天在周邊玩耍,但是到了中午卻沒有回家吃飯,起先大人還以為孩子調皮玩得過了頭,但到了晚上還不見回來,大人們才著了急,於是叫上幾個人一起尋找,但孩子們就好像是平空失蹤了一般,再也沒有蹤影。


    眾人立刻就起身拿了火把要去找這些孩子,阿西莫問詢了幾句話,讓人分開幾路去尋找孩子,自己則一個人去找那位領導幫忙,本來隻是這件事他並不會去找這位領導,真正令他這樣做的原因,是因為失蹤了的這兩個孩子,平時經常和阿彩在一起玩。


    這個發現讓阿西莫已經鬆下來的心再次懸了起來,麵對這件自己無力解決的難題,他現在所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尋求上級領導的幫助。這位領導因為能動員格細寨從深山之中集體搬遷出來接受文化大革命的教育,因此最近得到了上級的嘉獎,這時聽阿西莫匯報了這個情況,馬上就動員了所有的力量集體出去尋找,說決不能讓無產階級兄弟的孩子們出事,並信誓旦旦的對阿西莫說,在無產階級大團結的力量之下,在群眾雪亮的眼睛之下,孩子一定會找到的。


    阿西莫不能向他說清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也隻能寄希望於人多力量大,但幾天之後,還是音訊全無,領導麵子上也覺得沒有什麽光彩,找到阿西莫,閑扯了幾句,才說前幾個月這裏抓過一個拐賣殘害嬰兒的人販子,言下之意是說這兩個孩子可能也是被人販子給拐跑了,領導末了又說一句話以示安慰:“也不一定每個人販子都和被抓的那個那麽變態喜歡虐殺小孩子,隻要留條命,總會有見麵的機會。”


    阿西莫當時就想給領導一個耳光,但終於還是忍了下來,想想一會回到村莊不知該如何向大家交代,而老阿西莫所說的話在心底漸漸的又重新清晰起來,心煩意亂加上心底的莫名恐懼,一直到半夜了,才想到回家。


    領導給格細寨人安排的地方在郊外一個偏僻之處,靠近山腳,對於在深山中長大的格細寨人來說,這遠比在鬧市之中給他們安排個住所來得更好。因為靠近山腳,沿途長了不少的樹木,在當時那個地方手電是個稀罕物,像阿西莫這樣的肯定買不到也買不起,加上走慣了夜路,因此他也沒點火把,滿懷心事的走了回去。


    那天天上掛著半大的毛月亮,月光朦朦朧朧的照在路上,加上又是夜晚,看什麽都不太清楚,阿西莫走到半路的時候,突然聽到身邊的樹林裏傳來一陣孩子的笑聲,他被這突如其來的笑聲嚇了一跳,站住腳步仔細聽了聽,卻又什麽都沒有。


    阿西莫搖搖頭,心想該是自己這幾天淨想著找孩子的事,腦子想累了,又往前走了幾步,又聽見傳來幾聲孩子的笑聲,這下阿西莫聽得清清楚楚絕不會有錯,這樣的荒郊野嶺,半夜哪裏來的孩子?阿西莫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大聲喊了一句:“誰?”


    笑聲突然停了下來,阿西莫站定腳步,往兩邊的樹林裏看了看,什麽也沒有,他呆在原地等了等,這次笑聲再也沒有出現,他輕輕籲了口氣,往前走了幾步,突然身後又傳來幾下孩子的笑聲,阿西莫猛的一轉身,嚇出了一身的冷汗:眼前站了兩個穿白衣白褲的小孩,正對著他不停的笑。


    阿西莫的頭皮都麻了起來,經過阿彩的事以及這些天的遭遇之後,他對於格細寨的傳說已經是深入到骨髓的相信,這時見到兩個穿白衣白褲的孩子半夜在荒郊野外對著自己傻笑,第一反應就是帕胡來報複,自己見鬼了。


    阿西莫站在原地,兩條腿已經邁不開來,對麵的兩個小孩見阿西莫不動了,也就不再向他走近,站在對麵對著他不停的笑。過了幾分鍾,阿西莫見並沒有什麽別的事發生,膽子漸漸大了起來,往前走了幾步,這才看清楚這兩個孩子正是村裏失蹤了的兩個人,剛才天黑距離又遠,加上心中有了先入為主的念頭,因此才沒有看清楚。


    這時走得近了,才發現這兩個孩子都已經被剃了光頭,神情呆滯,阿西莫心裏一涼,知道他們肯定和那幾個獵戶一樣碰到了什麽意外,走上前去,見他們的頭上果然也有一個墨綠色的圖案,阿西莫歎了口氣,帶著兩個孩子回到了村莊。


    雖然看到孩子回來,但變得癡癡呆呆,這讓全村人的神經馬上又繃了起來,有些老人已經忍不住開始跪在地上祈求上天的保佑,阿西莫知道這個時候最需要的是安撫人心,但他卻實在無能為力,隻好讓孩子的父母將孩子帶回家去,好好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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