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發呆的時候,有人輕輕的敲了下我的門,接著老媽輕輕的推開門走了進來,手上拿個小盒子,說:“真奇怪,這是剛才有人敲門送過來的,說是送給你的,我讓她進來坐坐,她也不肯,還不讓我叫你呢。”


    我問:“這個人長什麽樣子?”


    老媽道:“裹得嚴嚴的,看不清楚,不過聽聲音應該是個年輕的小姑娘,阿瑞,你老實交代,是不是在外麵做了什麽對不起人家姑娘的事了?”


    我的心突然沉了下去,因為曾經也有這樣一個人給王強送過一封信,我急忙把絮絮叨叨的老媽推出房間,然後小心翼翼的打開那個盒子,裏麵是一口黑色的小棺材,上麵刻著奇怪的小花紋,這口棺材的樣子我再熟悉不過,就是深山老宅裏那間黑色的老屋。


    猶豫了很久,我終於還是小心翼翼的打開了那口小棺材,裏麵是兩張紙,我打了開來,第一張上麵寫著:“用他們的秘密來寫出真正的故事。”


    不是我想象中的什麽恐怖的東西,隻是一句這麽簡簡單單的話,我甚至有些茫然,不知道這樣一句話有什麽作用,不用說這一定是夢想俱樂部給我的,我來不及去想那麽多,繼續看第二張紙,上麵的字很小,記錄的是一個人做了些不為人所知的事,我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如果真把他的這些事作為素材加工一下,真的可以寫出一篇好文章。


    沒有時間了,而且我左思右想對我來說這確實沒什麽壞處,於是照著紙上的提示,我開始醞釀我停筆之後的第一篇小說,一直到淩晨我才終於完成,但我覺得這是這麽多年來我自己寫的最滿意的一篇。


    我立刻給雜誌社發了過去,然後上床睡覺,這一覺異乎尋常的香甜,直到被主編的電話吵醒,他說:“小毛,不錯,寫犯罪殺人的小說很多,像寫成你這樣的就很少了,很不錯啊,繼續寫多一點。”


    我的睡意全消,這雖然是別人提供的素材,但一字一句都是我自己想出來的,我想小蕊看到的話應該會喜歡吧,我掏出手機給她發了一個短信,可惜這麽長時間來她一直不回我,但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這次居然很快就有短信回過來了,是小蕊的,我驚喜欲狂,打開來,她說:“我知道你可以做得更好。”


    我電話打過去,對方不接,我想小蕊還在生我的氣吧,隻好無奈的放棄了想聽一聽她聲音的念頭,繼續發短信,但是她再也沒有回我了。


    用他們的秘密來寫出真正的故事,這是我聽過的最有道理的一句話,但我真的不知道哪裏可以打探到那麽多的秘密,或許,我可以讓二嬸和老媽幫忙,他們女人總喜歡東大廳西打聽,我把想法和老媽一說,她自然是沒什麽問題,一口答應了,就連老爸也說幫我到處找找資料。


    可惜老媽忙乎幾天,得到的都是對我沒什麽用的東西,就在我懊惱的時候,老爸拎著一個袋子走了進來,說裏麵都是他從一個朋友那裏弄來的寶貝,這個朋友最喜歡看偵破小說,所以平時特別留意收集一些報紙上刊登的犯罪案例,這裏麵都是他近二十年的收藏。


    我大喜過望,現在確實有很多人從一些發生的犯罪案例中尋找靈感,如果我要與眾不同,那當然最好是找些平常大家看不到的案例來,這近二十年的收藏,不知道可以讓我寫出多少好的小說來,我迫不及待的搶了過來躲進房間開始研究。


    不得不說,這些資料真的是很花了老爸朋友一些心思,不但剪下來,還一一分門別類,我隨手翻了過去,不少案件都能令我產生一絲靈感,看來這次收獲真的不小啊,我一邊翻看著一邊微笑著想。


    就在這時,我的眼睛突然被一則報道給吸引住了,這則報道說的是有一家人兒子被人推下樓摔死,然後女兒又被人吊死在天花板上,而且死者手法極其殘忍,不但殺死了小孩,還把女孩的眼珠給挖了出來。我看看時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報上還附了一張照片,說是死者的照片。


    我看著這張照片,毛孔立時豎了起來,然後整個後背冒出了一身的冷汗,因為這張照片我曾經看過,那是小蕊小時候的照片,穿著黑色的睡裙,一頭披肩的長發。


    我又想起了老楚家裏吊在天花板上前後搖擺的那個洋娃娃,還有那雙灰白色的空著的眼眶,然後聽到我的房間裏響起了一個聲音:“吱呀、吱呀。”


    第二十九章 第九口井(一)


    小蕊曾經給我看過一張她小時候的照片,和報紙上的這張完全一模一樣,如果報紙上的新聞完全屬實,那麽小蕊為什麽要冒充這個已經死了的小女孩?


    我想不明白為什麽小蕊要這樣做,她既沒能拿到老楚留下的房子,甚至也沒能讓別人承認她這個身份,而且在內心中我隱隱覺得小蕊隻怕根本就不在乎老楚女兒這個身份,那她為什麽又要對我說那些話?


    我幾次想拿起手機給小蕊發個短信問問,但終於還是忍住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應該去探究這些。但就在這時,一句話突然從我心裏冒了出來:“用他們的秘密來寫真正的故事。”


    或許,我可以利用小蕊的秘密來寫一個更好的懸疑故事?我心裏不自覺的這樣想著,但隨即我被自己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嚇了一跳:我這是怎麽了,為了寫小說,居然違背了自己一貫的做人原則,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小蕊。


    搖搖頭,我讓自己盡量不去想這些東西,轉而繼續研究那些剪報,但我的腦子總不由自主的會想起老楚家那個吊在天花板上的洋娃娃,這個樣子,和報紙上說的現場實在是太像了,如果這真是老楚家的悲劇,那麽是誰在老楚家的天花板上掛了這個洋娃娃?


    我想來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凶手本人。


    我和老楚並沒有什麽交情,如果不是因為二良我也不會知道有他這個人,不是因為小蕊的話我更不會去想這些問題,但如果我能弄清楚這確實是發生在老楚家的事,那麽我也就可以肯定小蕊根本就是在冒充老楚的女兒,我自然也就不需要有什麽顧忌,想怎麽寫就怎麽寫了,至於抓什麽凶手,根本就不是我能做的事。


    我這位沒有見過麵的叔叔確實是個十足的偵探迷,這是我翻過這一頁之後不由自主發出的感歎,因為他對於本市附近所發生的任何犯罪案件都會親自去現場調查,然後以自己的方式作出一個推斷,當然這一切都是他一個人的遊戲,他並未把這些交給公安看過。


    就在翻過去的這一頁上,我看到了兩張照片,一張是個30多歲的男人,我依稀能從上麵看出老楚的樣子來,另一張是一個年輕的女人,長得和小蕊很像,下麵是老爸朋友寫的資料,說這個男人姓楚,那個女人叫柳慧芳,雖然兩人一直同居,但並未領結婚證,兩人生有一子一女,至於案發原因,這位叔叔倒是沒分析出什麽,從鄰居那裏也沒聽到什麽有用的消息,最後隻能歸於無法偵破的疑案之中,而事實上,從後麵相關的報道來看,這個案件也確實到現在也一直沒被偵破。


    但我關心的不是這些,而是那張柳慧芳的照片,不管怎麽看這都是小蕊的樣子,照片上的女人微微笑著,突然之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因為我想起了那幅畫,這個女人的微笑,和那幅畫上的一模一樣。


    小蕊隻是臉和那張畫像的人很像,但這個叫柳慧芳的女人卻連笑起來的樣子都和畫上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她沒有那一排血紅色的牙齒,想到這裏,我忍不住往照片上她的雙唇間望去,就在這一瞬間,我仿佛覺得她像是有生命一樣,那雙黑色的眼睛在看著我,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我一把將這些剪報給扔到牆角,再也不想去看這些東西了,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還是因為最近一直沉浸在小說裏頭,我總覺得這本剪報裏的東西都邪氣得很,尤其是剛才看到的柳慧芳的照片,更讓我產生了一種詭異的感覺,再想想小蕊的樣子,我忍不住心想:難道,小蕊真是老楚和柳慧芳的女兒,不然怎麽可能會這麽像?


    但我也隻是想一想並沒有去認真追究,這麽多年過去了,這種事本來也就隻剩下當事人自己知道,老楚死了,柳慧芳不知道在哪裏,小蕊現在也不回我短信,一切對我來說隻是個沒有頭緒的案例,而恰巧裏麵的人我認識而已,就是這麽簡單。不去想這些了,我還得打起精神繼續構思我的小說,過兩天就是交稿的時間了,我的靈感還沒找到。


    我坐在電腦前,一個字也想不出來,眼睛不由自主的又盯上了牆角的那些剪報,剛才看到的那個慘案又在我腦中浮現:要不,我幹脆就寫這個故事吧,反正小蕊應該不是老楚的女兒,至於裏麵有什麽關係對我而言應該不是特別重要,就算小蕊日後看了這篇小說,我也完全可以說是自己憑空想出來的。


    一旦心中為自己找了個借口,後麵所有的事就都不成問題了,我很快構思好了一篇小說的大綱,名字就叫《搖啊搖,搖到外婆橋》,這是個我頗為得意的書名,因為在那一瞬間,我想到了吊在天花板上的那個洋娃娃,想起了它在天花板上搖搖晃晃的樣子,於是想到了這個溫馨而又恐怖的名字。


    就在我得意於我的這篇小說時,短信突然響了起來,打開來,是夢想俱樂部的,我現在對這個神秘的夢想俱樂部充滿了好奇和好感,我甚至覺得我以前懷疑二良的死和它有關是一種錯誤,因為就我而言,可以說是夢想俱樂部一步一步的把我推上了現在這個所謂恐怖小說新生代第一人的位置,是它教會了我應該如何寫小說,而我身上並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我也曾經疑神疑鬼的想起那封信上關於楚江山和王強創作經曆的事,但幸好我和他們之間有一個最大的不同點,我到後麵所有的小說都是自己寫的,而不是靠別人講述,更何況我到現在也沒見著什麽紅牙齒的女人來找我,漸漸的我幾乎已經把這個神秘的號碼當成了自己的老師和朋友。


    所以我很開心的打開了短信,看到上麵寫著:“你還想不想寫得更好?”


    這簡直就是廢話了,做一個偉大的恐怖小說作家一直是我的理想,但說實話,盡管很多人喜歡我現在寫的小說,但每次寫完了我自己總是會覺得不是很滿意,似乎哪裏缺少了點什麽,所以看到這條短信,想也不想的就回了過去:“想。”


    短信很快就回了過來:“去找到第九口井。”


    這麽長時間來,這是我和夢想俱樂部所通過的短信中最莫名其妙的一個,盡管我不太能看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但我知道她絕對不會是和我開玩笑,所以小心翼翼的發了過去:“去哪裏找?”


    短信再次回複過來:“老宅。”


    我的心漸漸開始有些發冷,因為我前不久還在說自己和楚江山他們不一樣,但我想現在我碰到了一件和楚江山同樣的事:在兩人逐漸靠近成功的時候,我們都要再一次回到老宅。


    老宅裏有什麽在等著我?楚江山從老宅回來之後不多久就神秘死亡,下一個會不會就是我?我的心莫名的緊張起來,突然間想起了什麽,急忙矮身從床底的角落裏摸出一個東西,那是我已經很久沒戴在身上的祖傳玉佩,攤開手掌,那朵牡丹花的顏色已經從粉紅變成了淡紅,像一灘並不鮮豔的血。


    一個晚上我都沒有睡好,第二天一早我就收拾了下東西準備再去一趟深山裏的老宅,當然我沒和家裏人說是去那裏,隻說外出參加創作研討會,估計得半個多月才能回來,然後跟主編請了個假,帶上一些必備的用品就出發了。


    坐在車上,我不免有些傷感,上一次我去這個地方的時候雖然也是自己一個人,但起碼不久之後還有個二良來跟我會合,而這一次不管我等多久,都隻能是我一個人去麵對所有的事了,二良已經不在,我有時在想,會不會是因為我的原因才害死了二良,如果我給他看那幅畫也許他就不會有事了吧。


    我幾次想把那幅畫燒給二良,雖然我並不相信說這樣二良就能收到看到,但或許這樣一來我自己的心會安定一下,人總是這樣,用各種各樣的借口做著各種各樣的事,而最終目的其實不過是為了安慰自己各種各樣的心理,世界這麽大,有幾個人真的能超脫這些呢?


    畫最後當然還是沒有燒掉,因為我想二良的理想肯定不會是說找這一幅畫,他要找的是畫後麵的東西,我必須幫他完成這個理想。想到這裏的時候,我突然有些羞愧,這幾個月來,我想的一直是自己的小說,幾乎忘記了二良的事了,盡管在內心中我一直都沒有忘記這個人。


    在汽車上邊打盹邊胡思亂想著,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我找的還是上次那家旅館,刻意的要了上次的那個房間,然後熄燈上床休息,隱隱約約的,我總覺得對麵有個人在看著我,我知道這是我想念二良的緣故。


    如果真的有鬼魂,那就讓我看看你吧。我心裏這樣想著,然後睜開眼,當然什麽都沒有,除了對麵那一張空著的床,上麵的床單雪樣白,就和那天鋪在二良身上的一樣。


    算了不想了,明天還要早起呢,我強迫自己早點睡覺,明天去老宅會發生什麽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我卻不能不去,盡管我一再說著這世界上是沒有鬼神的,可是我自己卻又碰到了太多的不可思議無法理解的事。


    我最後的結果會不會和楚江山一樣?我在心裏這樣問自己,就在這時,一種熟悉的感覺再次襲來,又有人在看著我了,這次不是錯覺,哪怕我閉著眼睛也感覺得到,我飛快的睜開眼,看到了眼前一閃而過的一道人影,穿著紅色的衣服,是個小孩子,我上次在二良家看過一次,但這次我看得更加清楚些,是一個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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