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裏並沒有接續年輕人的話,他一瞬不瞬的盯著年輕傳令官的雙眼,眼神無比肅穆,喬裏一字一句的問道:“告訴我,你的願望是什麽?”


    “願……望?”傳令官靠著背後的劍柄,他茫然的搖了搖頭,恍惚的說道:“我不知道……可是,您快回去吧……長官讓我在這裏等您回來。告訴您一聲,領主大人為了慶祝此次的勝利,大人將邀請最勇敢的戰士……參加慶功宴。”說到這裏,本已眸光渙散的傳令官,不知為何雙眸重新亮起了一抹希冀的光彩。


    慶功宴。最勇敢的戰士,這是多麽熱血又動聽的詞匯?吸引了多少懷有夢想的人,又有多少熱血的戰士甘願為了這動聽的詞匯,不惜付出生命。


    與當初被多蘭比亞放棄的廢物兵痞不同,這些都是一群熱血的傻瓜,墨菲斯賽亞最精銳的戰士。


    “喬裏先生回來了,我的任務,完成了……”


    說起慶功宴時年輕人亮起的雙眼,漸漸灰暗了下去,好似一個被遺忘在角落中的人,隻能用羨慕眼神望著別人,自己卻在黑暗的角落被人們遺忘。


    支持這個年輕人死後依然不肯倒下的信念,到底是什麽?喬裏的目光錯過這個已然安息的傳令官,看向了戰場之上的天空。他對靈魂的敏銳感知,能感覺到有許許多多的靈魂體緩緩上升,卻又難以超生,它們徘徊在血色的戰場上不肯離去,仿佛依然要注視著戰局的演變,直到塵埃落定才肯安息。


    慶功宴……


    回到多蘭比亞,喬裏第一次進入了人類的要塞型城堡,他也不換下沾滿血汙的衣服,就在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之下,他由一名侍者恭恭敬敬的帶入了城堡的大門。


    在西歐式貴族禮儀中,參加公共場合的宴會,必須事先穿好禮服打理好發型(某些國家需要戴假發出席),否則若像喬裏這樣直接就渾身血跡的去了,那不是參加宴會,是怒砸場子。就好比富麗堂皇的宮殿,走進了一個乞丐去惡心宮殿的主人。


    期間侍者還特別的出聲詢問喬裏,要不要去偏殿清洗一下身體,順便換一身稍微幹淨點的衣服?


    侍者的意思很簡單,喬裏現在的形象太不體麵了,不僅髒的不像話,身上血腥味惡心得人隻想嘔吐,就這麽直接走進舉辦宴會的主殿,有些不給領主麵子。


    根本沒理會這個隱隱目露鄙夷之色的侍者,喬裏側身朝侍者撞了過去,體弱的侍者如何經得起喬裏一撞?他當即哎呦一聲摔在了地上,喬裏卻直接繞過他朝前方走去。


    抹了一把臉上擦出的血跡,侍者用喬裏聽不到的聲音低罵了一句:“你算個什麽東西……”


    至少侍者覺得這樣的低聲喬裏聽不到,但喬裏真的沒有聽到麽?


    走出了一段距離,喬裏低頭看了看指甲內的血跡。這是他撞向侍者時借機從侍者臉上扣出來的。手指在舌尖一舔,喬裏在無人注意的時候吞下了這絲血跡,血之追憶立即追尋起侍者藏在血液中的記憶,通過血之追憶,喬裏知曉了宴會的舉辦地點。


    有一個時間線必須先提出來。當時喬裏追殺亡靈潰軍的時候,他可是跑出了很遠的距離,這段距離的移動是要算時間的,而且原路返回的時候,喬裏自然不會像追殺潰軍那樣急速飛奔,所以他用不怎麽快的速度往回趕。


    這麽下來。真實的時間在緩緩流動之中,等喬裏回到多蘭比亞,通過城門的審查等等之類的時間耽擱後,其實距離戰鬥結束已經很久了。宴會可不是為喬裏一人而開的,早在喬裏到來之前,主殿就已經很熱鬧了。


    當渾身沾滿血跡的喬裏。踏入鮮綠的草坪,來到一座富麗殿堂之前,所有人都朝喬裏看了過去。滿身血汙的喬裏,靴子底邊的碎肉和血漿將園丁精心裁剪的草坪玷汙,宛如一個血人站在那裏。


    別人都穿的是整齊幹淨的衣服,不說那些打扮得和花兒一樣,優雅閑逸姿態的貴族。就連同樣被邀請參加宴會的戰士,至少也是脫去了盔甲,順便洗了洗身上的血跡和腥臭味才過來的。


    喬裏就仿佛一個與宴會格格不入的不速之客,那些被喬裏這個不和諧身影吸引到的貴族人士,略微感到心中發麻。冷漠無情的眼神,浴血挺拔的身姿,渾身透發出一股還未從戰場脫離出來的狠辣氣勢,如此外形給人的感覺,喬裏就像是一個從絞肉機走出來的惡魔!


    宴會主殿裏衣著幹淨的貴族、戰士、官員,他們在看著喬裏的同時喬裏也在看向他們。


    這。就是慶功宴的客人?


    外麵的士兵拚死拚活殺敵的時候,站在殿堂內餐桌前手舉一隻酒杯談笑風生的貴族青年,他當時在哪?


    還有圍著幾個英俊或者強壯之人的小姐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她們,是如何在剛經曆一場戰爭後媚笑出來的?


    那些戰士中推舉出來的代表。被一些充滿好奇的上層人士圍著,慢死條理的裝逼、扯淡,絲毫沒注意到這幾名戰士代表臉色有多麽難看,也沒注意到幾個戰士的疲憊。


    這就是宴會的客人?


    那個明明已經死去還以無比強烈的信念支撐著自己,不肯倒下的傳令官,還有那些離開了肉身,依舊徘徊在戰場上空不願離去的靈魂們,在付出鮮血與犧牲後,隻能被人遺忘,他們創造出的輝煌與勝利果實,卻由別人來享受!


    就好像那個年輕的傳令官,說起宴會與勇猛的榮譽時,那渙散的眼眸綻放出的一絲光彩,但卻沒多久灰暗了下來。


    力量與榮耀,屬於的是在戰場上浴血殺敵的勇士,這些油頭粉麵的上層人士也有資格頂替那些英靈,卻在結束後來享用他們的勝利果實!


    此刻喬裏一步一步的走入了宴會主殿,他望了一眼華麗的琉璃吊燈,看了看腳下柔軟的紅地毯,旋即走向了給客人供應食物、酒水的長餐桌。走到餐桌邊的喬裏,他身上的腥臭味就好像一道腥風撲了過來,幾個留在餐桌邊談笑的貴族,當即掏出手帕以優雅的步伐輕移了出去,退出好幾米遠,深深皺眉看向了喬裏,就差喊衛兵把他趕出去了。


    既然剛才這人進來的時候守衛沒有阻攔,就是說他也是宴會在邀的客人,這也是其他貴族保持風度的理由,但有個念頭出現在了所有在場之人的腦子裏:他是來搗亂的麽?


    不光髒得日月無光,身上的腥味簡直是想讓客人們把吃下的東西再嘔吐出來。還沒完,來到餐桌邊的喬裏,旁若無人的前傾出身子,沒有任何客氣的意思,直接瞄準桌子上最大的餐盤抓了過去。


    ……這簡直是故意惡心墨菲斯賽亞領主!


    盛放在銀質金屬餐盤裏的烤全羊,由多蘭比亞廚藝最精妙的廚師烹飪而成,整隻烤全羊被擺成了一個趴伏的姿勢放在盤子上,銀質圓盤周邊點綴著後花園摘下的新鮮花苞,烤羊外酥裏嫩。焦脆的皮質下蔓延著誘人的香氣……戰士中推舉出來參加宴會的幾名代表士兵,他們在戰鬥結束後精力與體力早已經瀕臨了枯竭的狀態,不是一句饑腸轆轆可以概括的,幾個士兵從一進宴會廳就盯上了那隻烤全羊,看到它的時候胃裏如同打雷一樣痙攣。眼睛都餓得發紅了。


    可他們不能如自己所願,不能在宴會上隨意的大快朵頤,他們隻是小人物,在場的都是比他們高貴的貴族,不能隨性而為。隻能逮到個機會,慢慢的、保持禮節的拿兩塊點心放在嘴裏。還舍不得一口吞下去,放著眼前無數的美食隻能細嚼慢咽。


    “嘿!夥計。”喬裏兩隻手整個抱起了烤全羊,如同逛自家花園般的走到了一個士兵代表身邊,撕下烤全羊精華部分的羊腿塞進了士兵手裏,同時他狠狠在烤全羊脖子上咬了一口……估計是吸人血找位置找習慣了吧,喬裏從烤全羊的脖子上一口撕下來大塊烤肉。心滿意足的邊嚼邊說道:“城堡的夥食就是不錯啊,夥計,趕快嚐嚐。”


    望著手裏抓住的羊腿,臉色蒼白的士兵,很沒出息的流出了口水,活像個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人,看到美好的事物把持不住自己。


    然而喬裏卻沒有任何鄙視這名士兵的意思。相反,他很尊敬眼前的戰士。


    就算是敵人,哪怕人類是喬裏的敵人,但像這樣的敵人正是喬裏發自內心尊敬的,他可以在敵我對決中毫不留情的殺了他們,但絕不會放任一些跳梁小醜侮辱這些可敬的對手。


    然而總有一些害群之馬、湯汁裏的鼻屎、坐享其成的草包,以自己不知從哪來的驕傲來汙染環境,在喬裏看來,宴會廳除了僅有的幾個戰士代表,其餘的全都是一顆顆鼻屎。踩到腳底下都嫌髒。


    “先生,請問您有邀於領主大人麽?”


    這時,一個再也忍不下喬裏的俊逸青年走了過來,手帕捂在鼻子前,不加掩飾的厭惡目光盯著喬裏。看他那樣子,喬裏隻要說一句有問題的話,他就會叫衛兵過來。


    其實就算不管喬裏怎麽回答,其他貴族也會把這個抱著烤全羊招搖過市的男人趕出去。


    “我沒有,你有麽?”喬裏反問道。


    貴族青年剛嗤笑出來,主殿外兩道身影已是走到了主殿門口,就站在外麵,看著被幾個貴族青年以合圍之勢圍攏的喬裏。


    卡米羅看了看喬裏懷中的烤全羊,格外多看了一眼喬裏身上的血汙……這人不嫌那些血髒麽,這下子有多少汙血沾在烤肉上了。


    “墨菲斯領主還沒有來,老師,咱們先進去吧?”卡米羅側過頭來請示道。


    實際上不用多看裏麵發生了什麽事,對於那些隻躲在別人庇護中享受安逸生活的少數群體,這種情況很常見,享福的不知受苦的是何滋味,平時卡米羅見到了偶爾會管上一管,但今天伊諾拉在身旁,他可就不打算做什麽了。


    卡米羅記得,她十分不喜歡自己當著她的麵強出頭,每次都會被伊諾拉斥責兩句,弄得卡米羅心中很是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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