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小姑娘偷偷摸摸地將一支玫瑰放進他的信箱,跑走之後卻又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一眼那支玫瑰,仿佛那晶瑩的露珠上承載了她的情愫。


    周一上午,明庭人力資源部的hr帶著一夥新晉的實習生參觀總部。


    外頭陽光甚好,襯得大樓裏處處光鮮亮麗,眼前就是企業資產上千億的明庭集團,這些全國各大高校最優秀的學生們,每雙眼睛裏都是充滿希冀的光。


    hr一邊介紹:“這裏是市場部,也是公司最重要的部門之一”,一邊領著實習生們往裏走。就在這時,最裏頭的會議室門開啟,一群身著西裝的男人正朝外走。hr當即臉色一變,實習生們自然好奇地頻頻望向這群男人。其中最打眼的當屬為首的那個男人,個子最高,也最器宇軒昂。


    待他們走近,hr向為首那人微一鞠躬:“路總早!”


    實習生們就這樣見到了大名鼎鼎的路征。而立之年的男人,渾身散發著成熟男人的精英氣息。


    路征朝hr點了點頭,便領著自己的人離開,實習生們全都戒備地退後一步,為老總們讓路。可偏偏其中一個短發的女孩子半步都沒挪,就那麽站在原地。路征從他們這幫年輕人身旁走過,不知為何突然停了下來,多看了那短發女孩一眼。


    所有人一愣,隻有那女孩,當即就笑了:“路總,早上好,我是蔣薇。”


    早上的這個插曲很快在實習生們當中流傳開來。


    午餐時間,員工餐廳的這一隅儼然成了八卦場所:“那個蔣薇到底什麽來頭?敢這麽跟老板說話。”


    “官二代啊,親爹是市裏的官,姨夫是省裏的官,她有個表姐——就是她姨夫的女兒,一個叫莊子楠的,前些年還差點成了明庭的未來女主人。”


    所有人臉上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再看看被他們排擠到最角落那張餐桌上的蔣薇,雖然官二代也是吃著餐廳的三葷兩素,但現場已有不少人在心裏默歎:同人不同命……同樣的午餐時間,路征前往明庭旗下的酒店吃午餐。服務生見他像在等客人的樣子,便拿著菜單在一旁候著。可最終等到的卻隻是匆匆趕來的秘書。“路總,我替您去請蔣小姐來這兒用餐,但她拒絕了。”


    秘書對路征說。


    路征沒說什麽,連表情都沒變過,隻招手讓服務生過來點餐。實際上他心裏挺納悶的,老爺子幾天前就告訴他了,這位身份有些特殊的官家小姐要進明庭實習,要他多擔待著些,畢竟當年一場婚事的告吹,令路家在政界的立場頗為尷尬。


    他當年與莊子楠交往時也不是沒見過這位莊子楠的表妹,隻是印象裏她還是個紮著馬尾的小姑娘,轉眼間已出落成短發齊耳的女人了。


    腦中飄過早上的那場偶遇,路征合上菜單抬頭問秘書:“她選了哪個部門實習?”“項目辦。”“安排她跟個脾氣好的師父。”“好的。”


    最近明庭有新項目上馬,項目辦算是全公司最忙的部門,被分到項目辦的實習生大多苦不堪言,但很顯然上頭對實習生們實行的是差別待遇——所有人都忙得回不了家的時候,蔣薇卻每天都能5點準時下班。


    “哎呀蔣薇,大家都羨慕死你了,早上九點開始就一直坐在空調間裏,哪像我們,天天頂著大太陽到處跑,我男朋友都說我快被曬成黑人了。”


    同事笑裏藏刀,蔣薇被這刀一刀一刀地淩遲,可惜她幾次向師父請纓都被拒絕,她擅自跟其他實習生們一道去跑項目,嚇得經理當天下午就急召她回公司:“小蔣,路總特意吩咐要好好照顧你,你現在這麽做不是故意讓我為難嗎?”


    蔣薇終於明白過來是誰在搞鬼。路征的秘書接到她的電話,格外詫異:“蔣小姐?”“我想和路總見一麵。”“實在不好意思,蔣小姐,路總今天的行程已經排滿了,要不我幫你安排明天……”“沒關係,我可以等,路總所有活動結束是在幾點?”“這可說不定,路總今晚要宴客,我也不能打包票客人什麽時候能玩盡興。”蔣薇隻能幹等了。在這著名夜場的大堂裏,一坐就是幾小時。濃妝豔抹的美女們成批成批地從她眼前走過,可直到淩晨三點也不見路征出來,蔣薇一邊打著瞌睡一邊惋惜:路征也不過是個尋常男人嘛,和這些摟著美人笑得滿臉橫肉的暴發戶們根本沒什麽兩樣,她那個那麽優秀的表姐當年到底是看上了這個男人哪一點,以至於退婚的時候哭成淚人……淩晨四點,酒局才散,除了路征,基本都醉得不輕。“路征啊,這個項目有多難批你是知道的,上頭現在決定把這個項目給明庭,說真的,我和劉部比你還要開心。”“這個項目能成,最感謝的就是您和劉部了。”說話間餘光瞥向大堂一隅,路征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秘書隨後也發現了睡在大堂沙發上的那個身影,一驚:“那不是?”


    送走了二位部長,路征返回大堂,直到他也在沙發上落座,睡在那兒的年輕女人依舊無知無覺。路征拍拍她的肩膀:“蔣……”話未說完這女人就不耐地揮手,這一揮就揮到了路征臉上,“啪”的一聲掌摑,不輕不重,路征被打得愣在那裏,她卻隻是滿意地咂咂嘴,繼續酣睡。路征歎口氣,瞥她一眼,卻又愣住。這個女人纖長的睫毛在眼皮下落下小小的一圈陰影,嘴唇微啟,正讓人看見一顆小小的虎牙。


    這場景似曾相識,看得路征心尖一抽。


    多年前也曾有過這樣一個女人,睡在這樣一個位置,隻為見他一麵……某些記憶殘忍地劃過腦海,路征神色一凜,當即拽了拽她的胳膊。


    這下可把蔣薇弄醒了。


    她受驚地睜開眼睛,一雙冷冽的眸子當即落進她的視線。蔣薇愣了三秒才反應過來,“噌”地坐直。


    路征斂了眉目坐進一旁的單人沙發中:“不好意思,蔣小姐,我秘書明明說你已經走了,原來你一直在這兒等我。”


    蔣薇想了想,畢恭畢敬地站了起來:“路總,我很感謝您看在我爸和我姨夫的麵子上這麽關照我,但是,我來明庭是想學真本事的,不是來享福的。我想要進最有挑戰性的部門,想要跟最好的師父,而不是每天吹空調、上網。”


    小姑娘的神情異常堅定,路征不由一笑:“恕我直言,項目辦的人手已經足夠了,真的不需要你出力。而且不是我自誇,整個明庭最好的師父,應該是我路征,最有挑戰的部門,自然是我的總經辦。”


    “那我可不可以申請調到……”


    “但是,”路政打斷她,“能進我總經辦的,個個都是精英,崗位競爭和工作壓力都是最重的。你進明庭之前,董事長就千叮萬囑要我好好照顧你,你有什麽樣的要求我都必須滿足,但是你下決定之前,請務必慎重考慮。”


    這個男人隻是短短幾句話就已為她分析好了利弊,如今又把選擇權交還給她,蔣薇已經開始相信他所說的:整個明庭最好的師父,非他莫屬。


    “沒關係,我吃得了苦。”她斬釘截鐵。


    蔣薇說這話的時候絕對沒想到,總經辦簡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他確實如她所願,不再給她特殊關照。


    調去總經辦的第一天起蔣薇就開始加班,算上今天,她已經連續四天沒好好睡覺。剛進茶水間泡杯咖啡順便打會兒瞌睡,就又有任務下來:“路總待會兒要開會,項目資料怎麽還沒送過來?你去催下。”


    蔣薇忙不迭放下咖啡往外疾走。跑了趟項目辦,抱著資料趕往會議室,電梯門一開蔣薇就朝會議室大門衝去,沒成想撞到了人,資料全部掉在了地上。蔣薇趕緊蹲下去撿。


    被她撞到的那人一邊幫忙一邊看看她,頓時擔憂:“小姐,你……臉色不大好。”


    蔣薇剛擺擺手說:“沒事。”抱著資料站起來就是一陣頭暈,醒了醒神就往會議室衝,把文件交給了等在門外的秘書,見秘書閃身進了會議室,蔣薇眼前一黑,當即跌倒在了一旁的長椅中。


    會議兩小時後結束,路征率先起身離開,可剛走出會議室大門沒兩步他就停下了。


    與會人員一一從會議室裏出來,見路征杵在門口,麵麵相覷著交換疑惑的眼神。稍前排的人順著路征的視線望向門邊的長椅,隻見一個年輕女人昏倒在那兒。


    不知誰突然問了一句:“怎麽會暈在這兒?”


    立即就有人接腔:“我剛才撞著這位小姐,她當時臉色就很不好。”


    路征嚇了一跳,俯身拍拍她的臉,她完全沒有反應。路征趕緊打橫抱起她,一邊朝電梯間走去,一邊吩咐緊隨其後的秘書:“備車,去醫院。”


    此舉嚇壞了所有人,誰也沒見過路總如此這般的緊張過,在場人士對這年輕女人的身份自然備感好奇,可就在這時,抱著她的路征猛地停下了。


    他皺起眉低下頭,仔細看看自己懷中這個正砸吧著嘴的女人,忽地笑了。


    路征背對眾人而站,當所有人都看得莫名其妙時,隻見路征回過頭去,似無奈又似長舒了一口氣:“她不是昏倒。”“是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真是香甜。


    蔣薇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家裏那張異常柔軟的床上,而不是會議室門外那膈應人的硬長椅。隻是覺得有些怪異,她明明早就已經戒掉了抱洋娃娃睡覺的癖好,怎麽如今她好像正抱著一個碩大的洋娃娃?


    蔣薇皺著眉頭睜開眼睛。她抱著的並非一個洋娃娃,而是一個……男人?蔣薇“噌”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掀開被子。


    幸好她是和衣而睡,再看看背對她側臥的這個男人,也是一身完好的襯衣和西褲。


    眼見自己的鞋就放在靠近男人的那邊床下,蔣薇小心翼翼地想要跨過男人的身體下床,就在這時回眸瞥了眼男人的臉,那沉靜地睡著的屬於路征的臉——蔣薇驚嚇之餘一屁股跌到了床下。再柔軟的地毯也削減不了她這一記痛摔,“啊”的一聲尖叫當即吵醒了睡夢中的男人。他就這樣不悅地睜開眼睛,蔣薇就這樣陷進他的目光裏。四目相對間,路征率先反應過來,起身扶起她。


    蔣薇在這個不發一言的男人麵前絲毫不敢造次,隻能吃痛地揉著腰,環顧四周:“這兒是?”


    “我的休息室。有時候我加班加太晚,就會在這兒住。”


    這位蔣小姐的睡相可真讓人不敢恭維,第一次她睡著,他想叫醒她,結果卻挨了她一巴掌。這次他想把她放下就走,她卻直接抱著不撒手了。


    蔣薇也不明白自己在心虛些什麽,或許跟這樣一個平時遙不可及的人共處一室,本就會心跳加速。她的目光在房間裏亂晃,就是不敢直視他,直到看見牆角的座鍾,她頓時詫異地張大了嘴:“已經7點了?您7點不是有行程嗎?”


    他竟也不知不覺地睡了這麽久?路征捏了捏緊繃的眉心,放下手對她微微一笑:“抱歉,我得走了,你可以繼續在這兒休息,或者我派車送你回家。”


    蔣薇立即整理了表情:“不用,我已經休息夠了,我回去工作了。”


    二人一起乘電梯下樓。安靜而封閉的空間,不發一言的男人,蔣薇盯著眼前的背影走神。他應該有185公分吧,自己當時抱著他睡,簡直就像是樹袋熊抱著挺拔的樹。


    蔣薇猛然醒過身來,她這是在看哪裏?趕緊收回目光,心中直斥責自己:真是鬼迷了心竅……蔣薇之所以選擇進明庭實習,而非長輩曾建議她考慮的那些跨國企業,是因為她知道明庭是一個寶庫,可以讓她學到很多。可漸漸地她發現了另一個寶藏,一個名為“路征”的寶藏。


    這個男人,待人接物不卑不亢,辦事風格雷厲風行,這是一個極具個人魅力的人,無論是作為一個老板,還是作為一個男人……蔣薇發現自己在對待這份工作的心態上起了一些可怕的變化。是的,“可怕”的變化。這令她惶恐。小外甥的滿月酒就設在明庭旗下的酒店,路征禮到但人未到,畢竟他和莊子楠曾經的關係多少讓人有些尷尬。蔣薇看著原本屬於路征的那個座位空著,多少有些失落,也有些坐不住了,逮著人就問:“莊子楠呢?”“你表姐在休息室哄孩子呢。”果然蔣薇一推開休息室的門就聽見尖銳的哭聲,正手忙腳亂的表姐回頭見她在門外探頭探腦,把奶瓶交給保姆,招手讓蔣薇進來。小嬰兒倒也神奇,一見到蔣薇,竟不哭了,仿佛這麽小年紀就已經知道在陌生人麵前哭鼻子是一件很丟人的事。莊子楠終於可以緩口氣:“你不是說今天要加班嗎?還以為你不來了。”“老板知道你今天給兒子辦滿月酒,特地放了我半天假。”莊子楠自然知道這個“老板”指的是誰,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恢複過來:“你怎麽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怎麽,實習得不順利?”蔣薇歎了口氣:“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誰?”“……”“該不會是你老板吧?”莊子楠這是一句十足的玩笑話,可蔣薇突然一副被人戳了腳底板的樣子,莊子楠猛然發現這個玩笑開大了。


    “他哪一點吸引你?”


    “不知道。”


    “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他的?”


    蔣薇想了又想:“不知道。”


    “那你有什麽是知道的?”


    這回她倒是不假思索地就答上來了:“我知道我隻要一天沒見到他,就渾身難受。”“我能理解,他確實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可是……”莊子楠很替她擔憂,“他比你大整整十歲。”


    蔣薇頹喪地塌下雙肩,莊子楠拍拍她,一舉一動間多少有些讓她自求多福的意思:“當年我和他交往了將近兩年,但其實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麽和他相處,他甚至連我的手都沒有牽過。直到現在我結婚生子了,回過頭去看,才發現他其實是那種表麵上看起來很溫和,但內心是座大冰山的男人,如果你不能用你全部的熱情去融化他,那麽最好離他遠遠的,不要對他動心。況且……”


    “什麽?”


    或許這才是表姐對她如此擔憂的最重要原因:“他深愛過一個女人,現在他還愛不愛著,我不敢確定,可那個女人絕對是他心裏的一根刺。你要靠近他,起碼得先拔掉這根刺。”


    蔣薇仔仔細細地觀察表姐:“我以為你會堅決反對呢,畢竟你和他……而我又是你妹妹……”


    莊子楠這回倒是真的笑了:“其實我也很好奇,這麽優秀、這麽遙不可及的一個男人,最後到底會被什麽樣的女人拿下。薇薇,看你的了。”


    看她的?


    表姐注定要對她失望了。


    她所知的所有追求人的伎倆全是從電影裏看來的,一點兒也不具備實際操作價值。總經辦直屬於路征,蔣薇幾乎每天都能和他碰麵,可他大概怎麽也不會想到,這個年輕實習生如今滿腦子都在想著該如何把他拐到手。


    她這樣不務正業,終於在工作上出了差池,首席助理劈頭蓋臉的怒斥衝她而來:“你明明看見對頭公司的老總坐在路總的辦公室裏等路總,怎麽還敢把這麽重要的文件大咧咧地放在辦公桌上?現在完蛋啦,對頭公司看了我們的機密文件,我們還怎麽在投標案上贏他們?”蔣薇終於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蠢事。


    秘書趕緊朝首席助理使眼色,畢竟蔣薇的身份特殊,連董事長都親自交代了,要所有人好好關照她:“小蔣也不知道坐那兒的就是經茂的徐總啊,路總正往公司趕了,會想出解決方案的,小蔣你先下班吧,這事兒別往心裏去啊。”


    正說到這裏,有人跑進辦公室:“路總回來了,讓我們通知相關部門,10分鍾後召開緊急會議,務必在三天之內重做標書。”


    三天之內重做標書,意味著所有相關部門都要加班加點。


    “小蔣你先回去吧,這兒沒你什麽事了。”秘書拍拍蔣薇的肩,蔣薇卻突然調頭就往外跑。


    電梯遲遲不來,她索性爬樓梯直奔會議室,在會議室門外不遠處截住了匆匆趕來的路征一行人。


    他朝她迎麵走來。


    蔣薇鼓足了勇氣,才在彼此錯身而過時對他說:“對不起。”


    她無法分辨他是否短暫地停住了腳步,她甚至無法確定他有沒有聽見她的話,蔣薇唯一能確定的,是他冷冷地撇下她離去,全然無視她這個人。


    這難免讓人沮喪。


    破天荒得來的假期喚不起她的半點笑容,蔣薇也不確定自己表現得有多沮喪,以至於家中的阿姨把她的情況匯報給了遠在國外開會的父親。父親打回來的越洋電話裏,語氣隱隱透著擔憂,蔣薇忍不住哭喪起臉:“爸,我捅了個大婁子。”


    她把事件緣由和盤托出,蔣父在電話那頭沉默了足有一分鍾,終於開口:“薇薇,這事兒你就別往心裏去了,爸一定把你欠的這份人情給還上。”


    其實蔣薇根本就不確定父親到底能幫上什麽忙,在家待著,越待心裏越沒底,隻好覥著臉打給路征的秘書:“我不想再休假了,婁子是我捅出來的,我能彌補上一點是一點。”


    “這……我替你問問路總吧。”


    或許她真的幫不上任何忙,但礙於她的身份,路征最終還是銷了她的假,讓她回總經辦。其他事情她插不上手,幫忙處理些雜事倒還是可以的。


    同事們忙得昏天暗地,蔣薇也挺忙,忙著買咖啡。拎著兩大袋咖啡杯回到總經辦,迎接她的是個特大好消息:新的標書終於在截止日前趕了出來。同事們歡呼著接過蔣薇遞過去的咖啡:“終於可以回家睡個覺了。”見路征秘書也回到了總經辦,蔣薇不由踱過去:“路總呢?”“應該還在總裁室。”蔣薇沒怎麽猶豫就端著咖啡上樓,總裁室並沒有人,蔣薇想到另一種可能,果然,她推開休息室虛掩的門,就看見路征睡在那裏。


    他是真的累了吧,即便睡著仍是滿臉倦意。蔣薇躡著腳步靠近。床頭櫃上放著瓶安眠藥和半杯水。這個男人的睡眠質量是有多差?累成這樣,還需要安眠藥才能入睡?這個念頭一瞬間就從蔣薇腦中劃過了,她現在隻顧得上欣賞他的容顏。這個距離看他的眉眼,越發覺得俊朗,她蹲在床邊,忍不住碰了碰他的眉心。


    然後是鼻梁、嘴唇……當她的手指移到他的下巴上時,男人的雙眼“霍”地睜開。不僅如此,他還捉住了她的手。


    蔣薇驚叫一聲,條件反射地抽手,哪料到他力氣那麽大,她不僅沒抽回手,另一隻手一揮,床頭櫃上那半杯水還灑了,當即濺了她一身。


    他是警備性極高的人,發現是她,才收回了對她的鉗製,咖啡的香氣四溢,伴隨著路征的聲音:“你怎麽跑這兒來了?”瞥一眼她濕透的衣襟,當即一皺眉。


    蔣薇隨著他的視線低頭看看自己,白襯衣濕成了半透明,好不尷尬:“我……”


    話音未落二人耳邊就傳來敲門聲,門一直是虛掩著的,緊接著響起的,是秘書的聲音:“路總?”說著就要推門進來。


    蔣薇慌忙指一指自己,她現在這個樣子該怎麽見人?正當她要開口時,路征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同時對門外的秘書說:“我在這兒睡會兒,你別進來了。”


    秘書已然離開,路征隨即也鬆開了捂在她嘴上的手,這個女人卻仍舊愣愣地看著他,目光明明滅滅的像是令人迷蒙的霓虹。


    “蔣小姐?”


    蔣薇被他喚醒了似的,目光忽地一顫,可就在路征以為她會像上次四目相對時那樣趕緊起身躲開時,她卻一抬下巴吻住了他。


    如此猝不及防,路征的呼吸狠狠一滯。這是一個震撼至極卻也短促至極的吻,當路征反應過來時,這個女人已經飛也似的跑開,轉眼就無影無蹤,隻留路征一人看著麵前敞著的大門,不知是該皺眉頭,還是該回味那柔軟的觸感。


    對於這個吻,雙方都很默契地隻字不提。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她的實習期就快結束,招標案也已塵埃落定,明庭以絕對優勢勝出。這個大好消息將在不久後的周年酒會上正式對外宣布。


    實習生們紛紛感歎:“咱們這次實習真是趕上了好時候,有幸見證重點項目上馬,還有幸參加周年酒會。”


    蔣薇卻是怎麽也開心不起來,畢竟周年酒會的臨近意味著她離開明庭的日子也越來越近。她對那個遙不可及的男人的那點壞心思,恐怕也要被扼殺在搖籃裏了。這多多少少會讓人沮喪。


    “對了,蔣薇,你想好周年酒會上要穿什麽了嗎?”“沒。”她滿腦子都是對某個男人的那點貪欲,哪還有心思去想要穿些什麽。周年酒會安排在工作日晚上,蔣薇穿著上班時的職業套裝就去了,一到會場才發現所有人都是錦衣華服,同事們也都趁著下班回家換了身漂亮衣服來。


    這倒也沒什麽,可是當他們的老總挽著一位嬌豔欲滴的美人現身會場時,蔣薇今晚第一次意識到自己這身行頭有多暗淡無光。


    “路總竟然帶了女伴來!”


    “那女的是誰?”


    “蔣薇,你認識那女的嗎?”


    蔣薇儼然已經打算破罐子破摔,假裝沒聽見同事的提問,拿起盤子就躲到自助餐區。所有人都在忙著社交,隻有她一個人真的把注意力投注在食物上,坐在最角落的桌上悶頭吃著,腦子裏卻亂糟糟的,最終隻能搖搖頭,揮去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逼自己去認同這樣一個觀點:陷在單戀裏的人,都是這副患得患失的樣子,她不必為此感到羞恥。


    餘光瞥見服務生走近,她伸手就來:“請給我一杯水。”


    服務生把水放在她手邊,她端起喝了一口,覺得有些不對勁,目光一斜便看清了是誰正站在她身側。哪裏是服務生?明明是她的老板。


    蔣薇當下就被水嗆著了,放下杯子,一陣止不住的咳嗽。緩了緩之後“噌”地站了起來:“路總!”


    路征掃一眼她的餐盤,眉梢眼角浸染了些許笑意:“你很餓嗎?”


    蔣薇瞥一眼一盤狼藉,心虛地笑一笑。


    見她手足無措地站著,路征隻得示意性地拉過椅子:“和我說話沒必要這麽拘謹,坐。”


    蔣薇隻得挺直了腰坐下去。


    聽他說:“你是不是請你父親出麵幫明庭的忙?”


    突然提到這件事,蔣薇不由得睜大了眼看他。他該不會要怪她擅做主張吧?畢竟是這麽一個天之驕子,或許根本不屑於她的幫助。這麽說來也對,不需要她父親插手,他也一定能拿下這個項目。


    一時之間蔣薇想了特別多,擔憂地抬眸看他,他卻隻是很客氣但也很疏離地微笑:“替我謝謝你父親。”


    蔣薇在他的笑容之下恨不得狠拍自己那總是胡思亂想的腦門,站在她麵前的,是一個成熟的早已在商場摸爬滾打多年的商人,哪會跟她一樣,有那麽多愣頭青似的傲骨?


    話已送到,路征這就準備要走:“你慢慢吃,我還有事,就先過去了。”


    說著,微微一頷首,就要調頭離開,蔣薇的神經一下子就被揪緊了,此時此刻,她仿佛徹底頓悟了表姐對她說過的那席話。


    這個男人是一座看似溫柔但冷酷至極的冰山,她如果不能用全部的熱情融化他,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離去,頭也不回……蔣薇猛地抓住他的手,想也沒想就朝露台走去。


    不少人撞見此幕,或滿臉不解地望著二人消失的方向,或竊竊私語地交換著彼此的驚訝。但這一切都被隔絕在了通往露台的門後。


    露台上,隻有風聲,以及蔣薇急促的心跳。


    她鬆開了他的手,一副豁出去的樣子。


    “蔣小……”


    蔣薇打斷他:“我喜歡你。”


    露台昏暗的光線不足以掩蓋他眼中的詫異:“什麽?”


    “我、喜、歡、你。”


    她說得那麽堅定,一瞬間令路征險些忘了麵前站著的隻不過是個十分不成熟的小丫頭片子。路征足足沉默了一分鍾。“我比你大整整十歲。”這就是他想了一分鍾想出的答案?蔣薇備感慘淡地笑笑:“你還不如直接說你不喜歡我,這樣的拒絕反倒更能讓我死心。”路征也笑笑:“那你喜歡我什麽?”“不知道。”她倒是答得十分坦蕩,苦了路征,被她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小姑娘,我欣賞你這種簡單粗暴的表白方式,但是,我不是你認識的那些同齡男孩子,更不是櫥窗裏的洋娃娃……”蔣薇幾乎是撲過去捧起他的臉,狠狠吻他。


    她甚至還不知道要如何深吻,就已經如此斬釘截鐵:“這是我第二次親你,我從沒對別人這樣過,你為什麽就不能相信我是認真的呢?”


    路征無奈地歎口氣,她哪兒是在親他?分明就是撞過來碰一下嘴唇了事,撞得他牙齦都發疼。


    仿佛麵對一個不聽話的孩子,她也確實像個要不到糖吃的孩子般扁著嘴。路征抬起手,幾乎要摸摸她的發頂了,最終卻調轉了方向,隻是拍了拍她的肩:“這兒風大,進去吧。”


    她憤憤不平地看著他,猛地一咬牙,調頭就往裏跑。看著她的背影,路征忍不住扶額,小姑娘應該是放棄了吧,這麽想著,鬆一口氣的同時,仿佛又有一絲絲的……失落。路征搖搖頭,隨即也往裏走。


    回到燈火通明的室內,不少人的目光都往他這兒瞅,他今晚的女伴是父親為他介紹的對象,也不怪全家人都在為他的感情著急,他上一次戀愛……仿佛都已經是上世紀的事了。


    失眠尚有藥可醫,可沒有辦法對任何人動心,那幾乎可以被歸類為絕症了。猶記得父親那句話:“你不會還等著那個炎涼吧?人家連孩子都生了,你怎麽還不死心?”就是因為死心了,徹底死心了,才會淪落到如今這般無法投入到一段感情中的地步。從幾乎可以說是遙遠的記憶中回到現實,司儀正在講解下一個環節:“在場的男士可以競標任何一位女士作為舞伴,競標的錢將作為善款,歸入明庭旗下的慈善基金會。”在場男士們躍躍欲試,女士們也都翹首企盼,路征回到今晚的女伴身邊,問她:“想不想跳舞?”“不用了。”出於一貫的紳士風度他這麽問,其實他更樂意像現在這樣遭到她的拒絕。也許是露台的風刮亂了他的部分理智,也許是小姑娘那蠻橫的吻殘留下了疼痛,他如今沉下心來欣賞男士們踴躍抬價的場麵,借此摒除某些雜念。


    可目光有些不受控,隻掃了一眼全場,就十分精準地從一片錦衣華服中搜尋到了那個最黯淡的身影。直到女伴第三次低聲喚他:“路征?”他驀地回眸,才發現自己剛才一直在走神。女伴被眾人的高漲情緒感染,改了主意:“我突然有點想跳舞了。”路征點點頭,舉起手的下一秒司儀興奮的聲音響徹全場:“十萬!開價人,路總!”


    全場響起掌聲,就算有人不甘願,可對手是老板,誰也不敢再往上抬價,就當司儀即將一錘定音時,突然場內響起清脆的聲音:“十一萬!”


    這個聲音……路征握著酒杯的手微微一僵。


    全場安靜。


    人們詫異的不僅是有人敢搶老板的風頭,更是這開價的人……分明是個女人。


    蔣薇就這樣踏著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一步一步走上台。不等司儀反應,她已從司儀手中拿過話筒。


    雖然司儀沒有宣布,但路征顯然已經放棄了再加價的念頭,畢竟全場沒有第二個人敢如此駁了路征的麵子,於是乎一來二去,總經辦的蔣薇成了最後贏家。


    雖然堅定地上了台,但她的聲音還是露著些怯:“我是不是可以邀請在場任何一個人做我的舞伴,跳接下來這支舞?”


    在場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回答她的問題,就連方才親口宣布了遊戲規則的司儀也不能確定。


    “我剛才向我喜歡的人告白,但遭到了他的拒絕,我現在隻想借慈善的名義,邀請我喜歡的人跳一支舞,希望大家能夠諒解。”


    言猶在耳,路征的女伴笑著問路征:“現在的小姑娘是不是個個都這麽勇敢?”語氣裏多少帶著些欽佩,可偏頭看向路征,卻隻看到對方一個十分嚴肅的側臉。


    她與路征約會過幾次,在她的認知裏,這個男人就如美好而和煦的春風,雖然難以親近,但總是十分紳士,最懂得照顧人的情緒。此時此刻的他,卻像換了一個人……可她來不及疑惑更多,就聽見台上的年輕女人對台下的某個人喊話似地說:“這是遊戲規則,你是不能拒絕我的。路征……”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這是蔣薇有生以來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


    音樂響起,蔣薇慢慢走到他身邊。路征猶豫了一下,執起她的手。


    蔣薇笑嘻嘻地湊到他耳邊,路征下意識地躲了一下,但沒能躲過她的話:“其實我根本拿不出十一萬。跳完這支舞之後我就要溜走了,提前跟你說再見。”


    真是小孩子脾性,路征不得不低眸看她,但隻是一眼,就令他陷進她的眼睛裏。明明是十分清澈的眼睛,可他就是陡然跌了進去,一時無法掙脫而出。


    蔣薇隻覺得他看著自己的眼神有了一絲異樣,但不確定他是被她氣著了,還是被她鬧得哭笑不得了。她心裏已經打定了主意,當眾表白這件糗事傳遍公司上下的那一天,就是她離開明庭的那一天,這麽想著,也就有些不管不顧了,將全部身心都浸在悠揚的音樂聲裏。


    她的華爾茲跳得其實並不好,但是舞步踏在音樂節拍上,還是挺有模有樣的,路征摟著她,不知不覺手臂開始用力,她在他懷裏,但他在她眼裏。


    一曲結束,他並未放開她的手。蔣薇咽了口唾沫才鼓起勇氣抬頭看著他,微笑。路征再沒見過比這更動人的微笑。他後知後覺地放開她的手,退後半步,朝她客氣地頷首。一切都在提醒蔣薇,他還是那個如平靜的湖麵一般激不起半點波瀾的路征,這使得蔣薇失落地捏緊了拳頭。


    旁人或驚詫:“她可真大膽,當眾表白啊這是!”或揶揄:“人家是官二代,再怎麽任性妄為都有人替她收拾爛攤子!”他看向她的冷淡目光,比這些指指點點加起來的殺傷力還要來的大。如失去了水晶鞋的灰姑娘,蔣薇轉眼就溜得無影無蹤。路征是目送著她逃開的,可他未阻止,未挽留,更未追上前,隻是靜靜地看著,並聽著自己心中某一處冰川碎裂的聲音。


    蔣薇第二天上班可謂受盡了煎熬。催債的來了,流言蜚語也來了,幾乎每走到一處,她都像動物園的猴子似的被人觀察著。最後躲到了洗手間裏,才能安安靜靜地打個電話。


    負責昨晚籌款事宜的部門已經來了好幾通電話,她都拒接了,如今回撥過去隻能裝可憐:“能不能,寬限我幾天時間?我好去籌錢……”


    “哦不用了!路總已經幫你把錢補上了,我們早上打電話給你就是為了告訴你這件事。”就算掛了電話,蔣薇還是覺得尷尬,隻能狠狠地譴責自己:


    昨晚自己究竟發什麽瘋!顯然她現在懊悔已經遲了。猶豫著猶豫著,最終還是撥通了路征秘書的電話,出於禮貌,她確實得請秘書代為轉告她的抱歉。電話通了,蔣薇格外小心翼翼:“孫秘書你好,我是蔣薇。”“是我。”淡淡的兩個字。蔣薇嚇得差點把手機掉到馬桶裏,緩過來之後,語氣更加小心翼翼了:“怎、怎麽是你?”路征的聲音還是風一般的輕:“我吩咐了秘書,如果有你的電話就切到我手機上來。”


    電波之中,蔣薇無法參透他的語氣,想到那些難以入耳的流言蜚語,她就一團亂,隻好振作起來,安慰他,也安慰自己:“路總你放心吧,今天是我實習期的最後一天,學校很快也開學了,我回英國之後跟明庭就不再有交集了,也就不會對你造成更多的困擾。”


    “你在哪兒?”他突然調轉話鋒。


    蔣薇愣了一下:“我……我在公司。”


    “公司哪兒?”


    這問題問得太讓人不明所以了,可忌憚著他格外嚴肅的語氣,蔣薇還是如實回答了:“女廁。”“哪一樓?”“……你樓下。”蔣薇說完不超過三秒,耳邊就傳來敲門聲。“叩叩叩”三聲,每一聲都敲在她緊繃的神經上,蔣薇拉開隔間的門,手都在微微發抖。路征就站在她麵前。


    她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地做賊心虛地越過他的肩看向外頭,路征猜到她在擔心什麽似的,直接說:“總經辦的人都去吃午飯了,不會有人過來的。”


    “你……”


    “我……”思來想去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麽以緩解緊張的氣氛,蔣薇隻好垂下雙肩,放棄了開口的念頭。


    “接到你電話的時候,我正好在總經辦。”


    難怪他這麽快就能趕到這間離總經辦不遠的女廁。可蔣薇更疑惑了:他來總經辦幹什麽?找她?不可能吧?可他此刻看著她的眼神,仿佛把一切不可能都變成可能了。蔣薇緊張起來總會不由自主地雙手握拳,如今她更是連腳趾頭都想蜷起來了:“你這是……打算接受我的表白了?”他對此不置可否,隻問:“你什麽時候回英國?”“開學前的一星期吧,也沒多少天了。”蔣薇有點不確定他的意圖,可觀察他的臉,又讀不懂他的表情。“在你離開之前,我應該能得出答案。現在……”他微微勾起了她的下巴。這個動作,蔣薇百分百讀懂了。在她猶豫著閉上眼的同時,感覺到他落下的唇。他第一次吻她,竟是在女廁。忽略這一點,這個吻絕對算得上美妙至極。美妙到她根本來不及問他,為什麽突然改變了主意。“這才叫接吻,你之前的那些……”顯然路征對此很怨念。蔣薇點點頭表示同意,但已等不及讓他說完,勾住他的頸項,主動回吻他。不得不感歎,她絕對是個進步神速的好學生,但路征的這番感歎隨即也消弭在了越發熱辣的糾纏之中。


    廣播提醒旅客:飛往倫敦的航班即將起飛,請關閉移動電子設備。


    蔣薇最後一次查看手機,依舊沒有任何來電。他說會在她離開前給她答案,他騙了她一記纏綿的吻……果然無奸不商,蔣薇狠狠地咬牙,可還是忍不住看一眼手機。


    空姐都來催第三遍了:“小姐,請關閉您的……”“再等一會兒,一小會兒就好。”空姐無奈地離開,不出一分鍾,就再度折了回來,蔣薇幾乎是雙手合十地抬起頭來求她:“我在等一個很重要的電話,我……”蔣薇一愣。站在她麵前的哪是空姐?路征回頭對著身後的空姐抱歉一笑:“不好意思。”說著便拿過蔣薇的手機,關閉電源。


    直到他入座係好安全帶,他身旁的小姑娘還沒反應過來,詫異地張著嘴瞪著他。路征伸手托托她的下巴,替她把嘴合上:“等很久了?”


    等很久了?這話說的,怎麽這麽有恃無恐?等他的答案,她都快等得地老天荒了。他卻沒事人似的,揉揉她的腦袋:“怎麽坐經濟艙?害我找半天。”蔣薇看看他,二話不說,雙臂如鐵鉗似的死死鉗住他的胳膊,再也不撒手了。


    入夜了。


    倫敦的酒店,窗外的夜景裏有著大本鍾的身影。


    站在窗邊的兩個身影,互相依偎著。


    蔣薇拿後腦勺蹭蹭他的胸膛:“喂!”


    “嗯?”


    “你怎麽不說話?我還以為你已經睡著了。”


    “我喜歡聽你說。”


    他肯定是累了,才這麽搪塞她,蔣薇用力捏了捏他交疊在她小腹上的手:“飛機上我就一直在說,你還沒聽厭?”“沒。”他連同她的手一同握住。從國內到倫敦,這一路上蔣薇儼然成了“十萬個為什麽。”


    為什麽在周年酒會上對她這麽冷淡?又為什麽一夜之間就改變了主意?


    為什麽突然肯接受她了?又為什麽要等她來倫敦,才肯告訴她答案?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很簡單,我已經麻木了很久,需要一點時間去分辨我對你的那些奇怪感覺,是不是心動。慎重一點對你、對我都好。”對於他給出的這番答案,蔣薇不算太滿意,可無論怎樣都好,他已經心甘情願地被她拿下,這一點才是最關鍵的。窗外的景色不如身後的男人誘人,蔣薇想了想,回頭問他:


    “你是不是經常失眠?”“你怎麽知道?”“我看過你吃安眠藥。”“我確實有很嚴重的失眠症。”他微微一笑,“不過,或許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這個回眸的角度很美妙,他一低頭就能吻到她,一邊吻一邊聽她囁嚅著問:“什麽秘密?”“記不記得有一次你在會議室門外睡著了?我抱你去我的休息室,結果你拉著不讓我走?”“當然記得,怎麽了?”“那次是我這麽多年來第一次不用借助安眠藥,也可以睡得那麽好。”這是情話嗎?就當它是情話吧,蔣薇壓抑著心底泛起的絲絲甜意,眼珠一轉,狡黠地笑了:“其實,我也可以告訴你個秘密。”“哦?”路征揚一揚眉,很感興趣的樣子。“我呢,打聽了很多關於你的事情,甚至你住哪兒我都知道。”她揚一揚下巴,十分驕傲的樣子,“你有沒有發現你家的信箱裏每天早上都會插上一支玫瑰?其實是我幹的。”她現在這副樣子,憨憨的,十足像個小孩子。路征忍不住屈指刮一刮她的鼻子,語氣柔和地粉碎她的驕傲:“我早就知道。”她一震驚起來就會像現在這樣瞪大雙眼。路征扳著她的肩膀,讓她轉回身來:“收到玫瑰的前三天,我一度以為是哪個男人記錯了地址,第四天我起了個大早,想下樓看看哪個男的這麽缺根筋,結果……我隻看到一個做賊心虛的女人,往信箱裏插上玫瑰就腳底抹油地溜走。”


    她這些舉動看似荒唐,但細細品味過後,路征又覺得蠻可愛。在他心念一動想要再吻吻她之前,她又說:“其實,我還有一個秘密。”他的手在她背上遊走,答得多少有些意興闌珊:“什麽?”


    蔣薇忌憚地瞅瞅他,一咬牙,還是說了:“其實之前,你前未婚妻連兒子都生了,你卻還是孤家寡人一個,讓我一度懷疑你那方麵有問題。”


    路征危險地眯起了眼:“哪方麵?”


    “就是……”蔣薇感覺到他托在她後腰的手漸漸開始用力,覺得這可能是這個男人生氣的前奏,不由得膽寒,“……那方麵。”


    蔣薇試著把他放在她後腰的手扳開,他卻突如其來一個用力,猛地摟緊了她:“我不介意現在就用實際行動打消你‘那方麵’的疑慮……”


    她的驚恐融化在隨後的纏綿熱吻裏。


    路征輕巧地解開她腰帶的時候,腦子裏閃現的卻是這樣一幕:某天清晨,某個小姑娘偷偷摸摸地將一支玫瑰放進他的信箱,跑走之後卻又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一眼那支玫瑰,仿佛那晶瑩的露珠上承載了她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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