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人間冷暖世態炎涼,每個人在生死關頭,往往都會曝露出人性的自私,這也是人類的一種本能。自私,恐懼,殘酷的去爭奪最後的生存機會,這便是人性中的真實,或許心中向善,但也會有無力為善,甚至為惡之時。因此,善良也是需要前提的。


    朱富貴,他擁有良善仁義之心,但在瀕臨生死之時,為了保護自己或是珍愛的人,卻也會在權衡厲害之後,作出傷害其他人的事情,甚至那些人同樣的無辜。


    這也恰恰應驗了那一句古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雖是無可厚非,可是,此時我卻有種想要扭斷朱富貴脖子的衝動,狠狠地盯住他頸間脈搏的跳動,心中洶湧著一股怒氣,其中還夾雜著幾分莫名的情緒。是不平吧……為冷雲不平,朱富貴及冷三在逃亡中,竟是將冷雲撇下,讓他獨自麵對那群追逐的餓狼,他們怎麽可以?我雙手緊握成拳,一緊再緊,似乎是在發泄著自己心中的怒火。


    “冷雲,此時恐是……”說著朱富貴的臉上滿是沉痛,又繼續說道:“可是我們當時要是不先走的話,三個人就都出不來了,我們真的是沒有辦法的。”於是,便又是無可奈何的哀歎一聲,其餘眾人亦都是陷入沉默,因為知道這樣的情況大家都無能為力,未能逃出的眾人隻能自求多福了。


    “爹?!”突的,帳外傳來一道悲憤的聲音,然後一道身影直直的便衝入帳內,正是由侍衛帶來的朱七七。此時,她正不敢置信的望著自己的父親,在她的眼裏自己的父親是絕對完美的,是偉大的,仁義的,卻不包括為了自己的生存而放棄他人的生命。所以,此時的朱七七眼中滿是不解和失望。在她的世界裏,即便是身在江湖,亦是可以真實純然得如水晶般通透,毫無雜質,因為她一直得到了足夠多的嗬護和疼惜,而且她仍是可以烈性得猶若鋒利的劍鋒,以撕裂生命的熱度維持自己純然的天性,可是往往也會刺痛了愛她的人的心。


    “七七!”朱富貴見到麵前完好的七七,便隻餘下一片驚喜,緊緊的望著七七,激動得興奮莫名,上前一步便要抓住她的雙手。


    可是,朱七七卻是反而退後了一步,收回了自己的雙手,眼神茫然的望著自己的父親,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的責怪。


    朱富貴則是甫從剛剛欣喜中清醒,看到七七的反應不免麵色一滯,默默收回了自己懸在半空的手,輕歎一聲,便轉向拓跋說道:“拓跋大俠,老夫懇請您暫且放了小女吧,讓我們父女得以團圓。”朱富貴沉聲說道,言辭懇切,然後又補充一句:“你無論開出任何條件,老夫都會答應,即便是朱家的全部財產。”此言一出,不禁激起一篇議論之聲,朱家的財富總共有多少,外人無從得知,但富可敵國四字卻並非空穴來風。


    聞言,拓跋卻是恍若未聞,又似是不屑一顧,隻是將目光望投向我,似是在以眼神詢問我的意見。而朱富貴是何許人也,在商場上打滾多年,極是善於察言觀色,於是便立時轉向我,掛上笑臉和聲說道:“白姑娘,現下可否聽老夫一言。”見我未知可否,朱富貴便是緩步上前,才繼續說道:“對於你死而複生一事,老夫也早有耳聞,咱們也算是舊時,我也是深感安慰的。今次前往塞外,隻為救得小女七七,所以,還望白姑娘高抬貴手。”說著朱富貴竟是當眾跪在了我的麵前,不禁眾人都是一驚。此時的朱富貴足足是一幅慈父的模樣,不惜受辱也要救出自己的愛女,在場之人也無不動容。


    中原武林人士此番傷亡慘重,若說強敵我方救出朱七七,自是勝算不大,所以力敵不可,朱富貴便隻有求了吧。可是,就在剛剛便是他,朱富貴,隻顧自己逃亡,置冷雲的生死安危於不顧,此時的他又是一幅無私的模樣,著實的可笑,也隻能換得我的一聲冷哼。


    “爹!”見狀朱七七立時慌亂的喊道,打破了她適才的冷漠神情,呆呆的愣在原處。


    “朱爺,您先起來。”一側的沈浪連忙便要將朱富貴扶起,而朱富貴則是眉間緊蹙,以堅定的眼神望著沈浪,然後便輕輕的推開了他,再次望向我說道:“白姑娘,咱們都是一家人,你便勸勸這位拓跋大俠放了七七吧。”


    我不禁也低頭望向朱富貴,和沈浪眼神片刻的交匯,卻都是劃過不解的眼神,朱富貴則是繼續朗聲說道:“白姑娘既是沈浪的妻子,而七七便與你情同姐妹,自是要好生相處才是,所以七七的安危還有賴白姑娘了。”說著便又是朝我深行一禮,態度極其的恭敬。


    “爹?!”朱七七再次不諒解的望向自己的父親,呆愣在原處,更是一動不動。


    聞言,我的腦中不僅有一瞬間的空白,然後眼前便閃過穀底的那片竹林,以及愛妻白飛飛之墓的那塊碑文,往事曆曆在目。再望向朱富貴望此時那看似誠摯的表情,我心中不禁冷笑,看來在他的心中,除卻朱七七的安危,其他人如何都是無關緊要的吧,他要的隻是自己的女兒性命無。記得朱富貴曾經說人生不走過一大段,永遠不明白前塵往事是對是錯,是值還是不值,那他覺得自己一生所作,是值還是不值?


    猶記得當初是朱富貴為了朱七七的幸福,不論如何便定是要求沈浪負責照顧朱七七,最後也終如他所願,此二人真就情投意合。而此時他又是為了朱七七,願意承認我是沈浪的“愛妻”。可是,誰允許他如是的自以為是了,愛妻?


    回首前塵,沈浪對飛飛,是憐;對朱七七,是寵,然各有幾多風月?此刻,沈浪輕抬眼簾,望著我卻也隻是若有所思的沉默著。沈浪的表情要麽無比冷靜,要麽一派怡然自得的樣子,此時卻是有幾分淡淡的茫然。


    我微皺了皺眉,剛要開口,然而還未等我言語,拓跋便已不悅的說道:“休得胡言!”語氣中隱含的怒氣,令在場眾人為之一震。與此同時,“啪”的一聲,其身前的桌案便是應聲而斷,帳內再次陷入一片沉寂之中,拓跋的周身散發出強大的氣場。


    麵對著拓跋的怒氣,縱使沉著老道的朱富貴也是難以承受,竟是頹然的跌坐在地上,微微喘息著。


    “爹,你怎麽能這麽說呢?”朱七七隻是神傷的說道,輕輕的聲音含著悲傷,眼神中有著淡淡的指責。


    “七七……”朱富貴卻是語重心長的喊道,希望朱七七可以明白自己的苦心。


    “沈浪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朱七七堅定的說道,狠狠地看向我。


    “七七!”朱富貴再次喊道,語氣中滿是焦急,然後又急忙衝我氣謙然一笑。


    沈浪,朱七七,還有飛飛,或許三人自相遇開始就是一場錯,如果愛的本身就是一場錯,我們又能將誰來指責。我望了望沈浪,再望向朱七七,我們之間的糾葛怎樣才算算清?我微微一笑,便轉身對拓跋說道:“我還有事,先失陪了。”說著便朝營帳外走去,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跟隨著自己此刻心中的意願。


    “不要去!”


    “別!”


    此時,兩道男聲竟是同時出口,拓跋和沈浪則是一同擋在我的身前,而我則是不解的回望向他們。


    “危險。”拓跋緊皺著雙眉說道,目光灼灼。


    “我不會欠任何人的恩情。”我僅僅淡說道,同樣堅定的回視向他。須臾,便欲再次側身離去。


    “飛飛,不要去。”這次開口的則是沈浪,他的眼神中卻滿是矛盾的糾結,不再是清明一片。


    “沈浪……”我未曾開口,便聽到身後的朱七七淒聲喊道。大多時候,朱七七缺少女性應有的聰慧來駕馭感情,於是情緒總處於狂風巨浪中,這風浪震撼了愛她的人心,也能將愛她的人拋入絕地。 然而此時的她,眼神僅像個孩子。


    沈浪眼神一閃,似乎有些無奈,又似有些失落,終是微側開身。而我終是駕馬絕塵而去,消失在漆黑的沙漠之中。冷雲,你不可以出事,也不準有事,我白飛飛絕不會欠任何人的人情,所以定是可以尋到你的。


    急行數裏,天地間,突的一片肅殺,狂風大做。尤竅怒號天噫氣,飛沙走石亂傷人。忽然看見前方一片醒目的綠光,星星點點,雖是一片森冷,我卻是更快速的向其靠近。待至近前我便燃起了一支火把,同時也照見了不遠處的情景,一個男子,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正陷於狼群之中,狼狽卻又依舊優雅,正是他,冷雲,真不知他究竟是如何撐到此時的。


    四目相望,冷雲的臉上滿是血汙,卻仍是衝我漾出溫潤的笑容,這一刻,我的嘴角也不禁微微上揚。


    隨著我的靠近,狼群漸漸散開, 平日裏用火便會嚇得扭頭就跑的狼,此刻眼中都泛著寒光,霸狂且豪無懼意。每一隻狼都銜著自己的尾巴,同時原地旋轉了幾圈,再各就各位,前腿直立,把尾巴壓在屁股底下,蹲在沙地上,把頭轉向我,就紋絲不動了,非常自然地列了一個圓形的陣勢。成群的餓狼,虎視眈眈的蹲坐著,它們伸著滴血的舌頭,將整座沙丘圍困起來,不得不承認,它們真的是天生的戰士,個個都像弦上的箭。不遠處的沙丘處仍是不斷傳出狼吼,隱身在沙丘背後的狼到底還有多少呢?夜幕之中它們在暗處,而我們在明處。稍有差池,它們就會一擁而上。望著那一對對綠熒熒的寒光,令人砭骨生寒。


    我十分冷靜地環顧著狼群,其中有一隻老狼,高昂著狼首,有著說不出的桀驁,正是一順不順的盯著我。它,便是狼王吧,我心中猜測道。


    然而狼是草原上最耐心尋找和等待機會的戰神,靜靜的等待,每抓住一次機會,就非得狠狠把它榨幹、榨成渣不可。此時,狼群發出嗚嗚的震顫嗥叫,充滿了亡命的恐懼和衝動。


    一陣狂風襲來,化作一道青影,一匹狼直身一躍,狂風就正好將它刮到我的馬背之上。我則隻得迅速躍起,逃過此擊。剛好落腳在冷雲身側,而他此時已是陷入半昏迷的狀態,迷離的眼神仍是擔憂的望向我。此刻,那狼則已用它鋒利的鋼牙凶悍地攻擊馬的要害部位,又快速的跳離馬身。緊接著,馬,頹然倒地,滾躺在一處,群狼一翁而上,不肖一會兒便將一整匹馬吞入腹中,屠殺的血腥,使瘋狂的狼群異常亢奮殘忍。


    飽餐一頓,它們個個舉首向天,又再次回到原來的位置,事不宜遲,此時不動作,何時動作?此時,便是我宣戰的最佳時機,麵對一個人最大的痛苦與最大的希望,心不禁微微發緊,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說時遲那時快,我狠狠揮出一鞭,急如閃電帶著劈山斬海的氣勢,擒賊先擒王,這鞭我便朝剛剛那狼王揮去。


    “啪”的一聲,那狼王的背上便是皮開肉綻,慘叫連聲。然而此番卻似是激怒了狼王,在它的帶領下,狼群發狠了、發瘋了,整個狼群孤注一擲,用最殘忍、最血腥、最不可思議的功擊力,不顧一切的撕咬和屠殺,向我們發起總攻。


    整個世界頓時幻化成一片的猩紅,我隻有不斷的屠殺,狠狠地出鞭,一匹匹的狼不斷的倒地,狼群中卻仍舊會前仆後繼的向我襲來。一個倒下了,便又補上一個,甚至兩個,仿若不會有殺盡的一天。我揮鞭的力度絲毫不敢減弱,稍有懈怠後果便會不堪設想。


    然而更詭異的是,倒下的野狼很快便會被同伴叼走,成為其它人的一頓美餐。如此一來,這群狼便是有了充足的食物供給。殺,是為它們提供充足的食物,不殺,便是死路一條。殺與不殺盡都是對我們不利,這便是徹骨的恐懼,因為沒有希望。沉淪的靈魂,悲傷而絕望。


    隻聞一聲狠厲的狼吼,狼王優雅而迅捷縱身撲來,狼爪瞬時便已到了近前,太快了,比我想象得快出太多,或許是我太慢,因為我真的已經累了,已來不及反應。


    此時,天地間卻似是突然失去了聲音,隻餘震撼人心的感覺,如今的情景,與記憶中飛飛中箭的情景漸漸重合,凝固在我心間,撼動靈魂。一抹溫潤的笑容,清俊而慘白的麵容。望著血涓涓的留著,不斷的淌下,將他的白衣染紅,一片粘膩的濕濡,不禁令人感慨,一個人究竟有多少血可以任其流出。


    而狼王,已是倒於地上,似是昏睡一般,不再具有任何的威脅,而在其頸間正有一枚不起眼的銀針,在月光下泛著寒光。而冷雲則是半跪在地上,顫顫巍巍,右肩上血肉翻離,露出白白的骨肉,可怖的驚人,他的臉色慘白如紙,目光卻是堅硬似鐵。過盡千帆,真愛經霜丹心見。曆經滄桑,梅花傲雪暗香來。


    曾經想過,可不可以有一個人,可以看穿我的逞強,可以保護我偶爾的脆弱, 不要放心的放開我的手,然後留我一人, 不要在我沉默的時候就真的以為我不會疼痛,失望落寞時可以交匯一個會心的眼神,而我的深情也不應該隻是沉默。


    縱然回首,亦不能遺忘此刻。一滴眼淚滴落,滑過腮邊,落入頸窩。怎麽能夠不感動?在月朗星稀的夜晚,有個人,願以性命守護,心中有著淡淡的感動和溫馨,還有一份隱隱的疼痛。以血為誓,化作誓言,纏繞出此生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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