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的恩寵,命運的棄兒。


    “長勝八百戰,武藝天下尊。”


    這便是江湖中人對一代大俠“九州王”沈天君的評價,九州王的名號更是響徹武林。而他就是仁義山莊的莊主,武林中的領袖。


    二十年前


    他為救活財神朱富貴一家,慘遭其仇家柴玉關滅門,一夜之間仁義山莊變成了人間煉獄,火光衝天,熊熊的大火燒了整整一夜。仁義山莊,付之一炬。


    而仁義山莊的三位冷爺卻是重新建立起了仁義山莊,依舊秉持著仁義二字。他們對於沈天君有著絕對的忠誠和崇拜,所以他們一定要守住這座山莊,這是他們的義與忠,或許他們便是當世當之無愧的俠。


    然而,於情來說,他們卻注定虧欠……


    冷雲,冷三爺之子,也是冷家唯一的後人。他自幼聰敏,才藝膽識無不出色。年僅七歲,大家卻可以預見到他將來會是多麽的出類拔萃,然而……


    雲,遮蔽了太陽的光芒,天色一片的陰鬱。仁義山莊的大廳裏,也醞釀著一股低迷的壓抑。


    “三弟,雲兒真的是越來越出色了,隻是……”冷二爺既是驕傲又是擔憂的說道,眼神中有著幾分猶豫。


    “二哥,有何事你但管直說。”冷三聞言則豪氣的說道。


    “三弟,我們兄弟三人這些年來守著這仁義山莊的產業,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尋到少莊主,將山莊歸還於他,是不是?”


    “是啊。”冷三不明所以的答道。


    “可是如今五年過去了,沈嶽少主仍舊渺無音訊,可是雲兒卻是一日比一日的優秀,長此以往難免受人蜚語啊。”


    “我冷三行得正,走得直,他們又能蜚語什麽?”冷三爺一怒之下拍案而起,不解的怒吼道。


    “唉……武林之中,悠悠眾口……”大爺此時低歎一聲,掩含無限的無奈。


    冷二爺神色一振繼續說道:“三弟,終有一日,咱們兄弟三人守護仁義山莊的心意,會被他人褻瀆成貪圖仁義山莊的財力、地位。”


    “什麽?!我看誰敢!”冷三怒不可遏的說道,虎目圓瞪,那時的冷三爺還是血氣方剛之年。


    “他們會說咱們若是永遠找不到沈嶽,終有一日會將莊主之位傳給雲兒的,那咱們就會成為武林中不忠不義的笑柄啊。”


    “這……雲兒……”冷三爺此刻不禁皺緊了眉頭,在屋內連連轉圈,最後終是下定決心說道:“兩位哥哥放心,弟弟絕不會連累兩位哥哥,侮咱冷家名聲的。”說罷便衝出屋去。


    呼嘯的寒風,不帶一絲的柔情,此時,冷雲剛剛練完武功,正在母親的屋內休息,臉上仍掛著純真無憂的笑容。卻不知命運的齒輪,已將悲傷的旋律一步步地逼近他。


    “爹。”冷雲見到自己仰慕的爹爹,立時恭敬的喊道,仍是那種清朗的帶著幾分童稚的男聲。


    然而等待他的卻是徹骨的疼痛,和父親決絕的眼神,這是為什麽?自己做錯了什麽嗎?爹爹為什麽要這樣對雲兒,為什麽……


    巨大的疼痛已經席卷而來,再沒有力氣去思考,他很快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可是,即便是失去了意識,為什麽還是覺得痛呢。


    三日後,冷雲醒過來看到的是母親紅腫的淚眼。


    “母親,雲兒已經不疼了,您別哭,別哭啊。”雖然身體仍然正在被撕裂般的疼痛著,冷雲仍舊露出了笑容,想讓自己的母親安心。


    “雲兒,你好些了嗎?”雲母則連忙拭去了臉上的淚水,麵露驚喜。


    “沒事,一點兒事兒都沒有,您看。”說著冷雲將雙臂提高,卻感覺酸軟的利害,又在屋內環視了一周,他小心翼翼地問道:“爹呢?”


    母親臉上的閃過一絲心碎的表情,然後又溫柔的笑了笑說道:“雲兒乖,你先好好休息。”


    “母親,是不是爹還在生雲兒的氣?雲兒是不是做錯了什麽呀?”冷雲稚嫩的臉上,溢滿了困惑和傷心,不知道自己最尊敬的父親那日為何要傷了自己?


    “雲兒!”雲母再以抑製不住心中的悲苦,緊緊地摟過冷雲,失聲痛哭,不禁令聞者動容。


    冷雲,顧不及身上的疼痛,懵懂的感受著母親淚濕衣衫時的那份傷心。


    一個月後,冷雲知道了自己那日就已被廢了習武,他不能再住在仁義山莊了,也不能再經常見到自己的父親了。可是他卻不知道,這一切的原因是什麽?他隻知道,在父親向自己擊出那一掌後,他的世界便徹底的改變了。


    一處青山,一間木屋,我和母親在這裏相依為命。他知道自己和母親都深深的思念著父親,可是他不敢詢問母親,因為每每此時母親都是淚眼相對。


    雖然溢滿思念,可是這裏的生活卻是從未有過的平靜,知足方可長樂,所以他們母子的生活可以說是很好的,隻是有一天……


    平靜被打碎了,一群搶匪闖入了山林,那是一段痛苦的回憶,不管多少年過去了,他的腦中仍然縈繞著那痛苦的回憶,回蕩在腦海中,宛如昨日。


    永遠忘不了自己的母親將自己藏身於米缸中,對自己說:“不論聽到什麽聲音都不要出來,也不要發出聲音。不然,就再也見不到娘了,知道嗎?”雲母溫柔的叮嚀著。


    然後,冷雲蹲在狹小的米缸裏,不斷聽到的外麵狂虐的笑聲,卻聽不到母親的一絲聲音。


    等待,長久的等待,冷雲的腿麻了,他也不曾動過,恐懼的嗚咽,被他生生的哽在喉間,因為,他一定要再見到自己的母親。所以,他不動不叫。


    “雲兒……”直到母親孱弱的聲音響起,冷雲才連忙爬出了米缸。


    而他看到母親的時候,她已經倒在地上,臉色蒼白,殷殷的血跡渲染出淒決的顏色,就似是即將破碎的琉璃,滿目的淒美。


    “母親……”冷雲第一次流出了眼淚,第一次恐懼的無法成言。


    “雲兒……”母親此時溫柔的笑著,與以往任何時候一樣的美麗,“雲兒,答應母親要好好地活下去。”


    冷雲重重的點著頭,眼淚再一次模糊了他的視線,連忙擦掉,繼續注視著自己的母親。


    “雲兒,以後你一定會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的……”欣慰的笑容出現在雲母的臉上,她緩緩地抬起了手,輕撫著兒子年少的臉頰,滿是不舍。


    “孩子,記住,你長大後,一定一定要守護好你身邊的人,不要讓他們受到傷害知道嗎?”


    冷雲依舊是拚命的點著頭,卻阻止不了母親漸漸消逝的生命。


    黑夜逝去,東邊的天空已泛出朝霞的光輝,冷雲仍是緊緊地守在母親的屍體旁邊。


    那年,冷雲八歲,之後的許多年,他依舊生活在那間小小的木屋中,不曾離開。


    如今,那少年,笑語嫣然間一如春風拂柳,和熙怡人,任誰能看得出他經曆過如是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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