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我才第一次真真正正觀察這麵院牆。拉秧子,爬山虎,刺兒頭……至少有三種不同的藤蔓植物,沿著牆壁,紮根盤旋。


    十幾米的範圍之內,這些枝繁葉茂的植物,形成了一道從牆頭到牆角的傾斜“葉簾”,可以說是聲勢浩大。


    我的心忽然開始狂跳——此刻所站立的位置,正是昨晚的“案發現場”。


    “明魅姑娘,想不到你也對這件事情感興趣……”邱連虎有些意外:“你來得早些,可是發現了什麽?”


    “雖然還沒驗證,但我認為雜草下麵藏著東西……”明魅看也不看的回答道。


    “天野,把冥滅劍拿來。”邱連虎沒有多說什麽,表情卻越來越凝重。


    接過這件鋒利殺器,他隻用了幾劍,就將麵前層疊的藤蔓植物全都斬斷了。


    斷落的葉片癱軟下來,牆根處出現了一道殘破的環形印記。


    很顯然,這是一口枯井,一口荒廢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枯井。


    見到此情此景,我倒吸冷氣。


    昨夜的那妖嬈的白衣人影,曾經千方百計要將我引向這裏。


    我不願去想那惡鬼最終的目的是什麽。吸食精血,陽氣,又或是要我的命?


    之後的幾個小時,對我是種煎熬。


    邱連虎運鏟如飛,枯井被一點點挖開,在四米多深的地方,出現了一具屍骨。


    當這具屍骸被拋在麵前的時候,我心中湧出無限恐懼。


    幹瘦,沒有一絲血肉!這是一具白骨骷髏。


    在泰陵地宮中,我見過僵屍,也見到過死狀更加可怖的殘破血屍。但那時身在陵墓,這一切的驚悚場麵,都順理成章。


    而現在,青天白日之下,安詳靜謐的鄉野之間,竟然橫生出了一具白皚皚的屍骨。加上昨夜的奇詭經曆,讓我的腦海頓時斷電,變成了一片空白。


    “大名鼎鼎的白虎將軍,竟然也有疏忽大意的時候。”守在旁邊的明魅低聲冷笑:“竟然找來一處凶宅,作為休養生息的所在。”


    “奇怪,真是奇怪……”邱連虎從枯井下翻身上來,擦拭著額角的汗水,皺眉道:“這處宅院依山傍海風水極佳,更有大量植株生長環繞,根本沒有陰厲之氣的征兆。”


    “你說的大部分對。但這麵牆壁之下,卻是喜陰植物聚集地。”明魅揚起蒼白的臉龐:“這一點,其實從我剛住進宅子的時候就感覺出來了。隻是太過信任你們,沒有提及罷了。”


    “將軍,六爺和順子都撤回了京城,咱們也搬走吧,埋著死人的陰宅,實在太晦氣……”我回過神來之後,吞吞吐吐的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宅子住或不住是小事……但這具屍骸,非常離奇。”邱連虎用洛陽鏟輕輕撥動屍身:“你們難道不覺得奇怪嗎?既然是白骨骷髏,為什麽身上的衣衫卻完好無損?”


    聽到這裏,我才強打起精神,開始留意觀察麵前的屍骸。


    骷髏平攤在地麵上,看起來顯得消瘦幹癟,體型似乎是一名女子。而白虎將軍提到的這身衣衫,則混合著潮濕的泥土,粘連在屍身上。聯想起來,這身衣服看起來像是衣裙之類。


    “這人死了至少有幾十年了……”邱連虎表情凝重,疑惑自語起來:“可這身衣裙的年份實在不短……”


    “珠霄境,卻似化人宮。梵氣彌羅融萬象,玉樓十二倚清空,一片寳光中。”明魅忽然低聲輕語,好像在念一首詩詞。


    “明魅姑娘真讓人佩服……”邱連虎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詫:“這是宋人《白玉樓步虛詞》中的語句,說的便是彌羅之意。我們這行裏麵的人都知道,女子身穿彌羅裳入殮,必定身懷異寶……”


    他們之間的對話,不難聽懂。大概是說這具女屍枯骨身上,有可能藏著什麽寶貝。


    我不由的苦笑連連,暗暗想到:如果真的這樣,我這夜遇惡鬼的倒黴蛋,豈不是因禍得福了?


    “交給我來吧。”明魅冰冷的目光中,忽然綻放出了一絲光彩。她戴上了夜光靈猿表皮做成的手套,輕盈熟練的將骷髏身上的衣衫退了下來。


    短短的幾分鍾時間內,接連發生了另外兩件讓我覺得無比震驚的事情。


    抖落潮濕汙穢的泥土,那件“彌羅裳”竟然開始在陽光下,折射出了異樣的光彩。


    而在女人屍骸的腹上中空部位,則出現了一隻烏黑色、描著金線的匣子。


    可想而知,不管是彌羅裳還是這隻匣子,一定都價值不菲。


    “匣子裏麵,究竟會是什麽寶貝?”見到稀罕玩意,我開始變得異常興奮,暫時淡忘了整夜以來的恐懼:“將軍,您讓我開開眼唄……”


    白虎將軍同樣帶上手套,才將這隻黑匣子斂在手中,一邊旋轉一邊查探。


    “七彩玲瓏寶匣……”在反複斟酌之後,他終於沉聲說道:“天野,這東西大有來頭。別看這匣子隻有瓜果大小,卻暗藏著機關。強項開啟的話,怕會毀了裏麵的寶貝。”


    “機關?!”我心中一動,下意識的說道:“要是六爺和順子兄弟還在這裏,該有多好……”


    第三章 碎石局


    梁六爺剛走沒有幾天,即使住回了老北京城的四合院,肯定還需靜養;順子是他的嫡孫,隻怕也要前前後後的服侍著。


    好在這“七彩玲瓏寶匣”也就半隻西瓜大小。藏有其中的機關估計不算太複雜,總比那泰陵地宮裏麵的浮屠印簡單千百倍吧?鎖頭幫有這麽多行家,就算這爺孫倆不出手,肯定不算什麽難事。


    為了聯絡方便,我們現在都已經配備了手機。給順子撥了個電話,將寶匣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下。


    電話那邊,順子一下子興奮起來,但很快又為無法脫身親自開啟感到遺憾。最後,這仗義的哥們打包票說派來一個“活兒”不亞於他的高手,前來幫忙。


    當天晚上,遠遠就從村口便聽到了轟鳴的引擎聲音。一時間,路上塵土飛揚雞飛狗跳。


    我向著院外張望,看到六個明晃晃的大燈泡,朝著舊宅的方向照來,刺眼無比。


    “好家夥,人家開的也是吉普,改裝過的就是氣勢足……”我多少懂一些改車的事兒,在車頂上加裝這一組燈泡的價格很昂貴,於是隻有咽口水羨慕的分。


    誰知道,等到這台鮮紅色的吉普車在院門前急刹之後,卻是一個頭發高高挽起,幹練挺拔的姑娘跳下車。


    “是這兒嗎?誰是張天野?”這姑娘歲數不大,一口標準的北京腔,大眼睛忽閃忽閃。目光跳過了我,直接朝著院子裏麵掃視著。


    “我就是……”我上前一步,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姑娘是從哪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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