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也終於第一次見到了現實當中的泰庫克本人。他是一個看上去十分和藹的中年人,留著大半的光頭,與往年雜誌上的那些照片看起來,他明顯要平和了許多。或許是這些年的安逸生活讓他本人的鋒芒有所收斂,讓他早就沒有了往日茂盛求知欲下的咄咄逼人氣勢。他戴著一副我以前從未在照片上見到他戴過的黑色眼鏡,看上去頗為符合他商人的身份。泰庫克對著我們大方的微笑著,在他的身後,站著一位膚色黝黑,穿著棕色短襯衫露出強壯肌肉的白人。看他的樣子,似乎就是泰庫克花錢請來的一位船員專家。


    “你們終於來了。”泰庫克先是和昊天握了握手,然後扭頭看向了我:“你就是鄧龍先生?”他說的是地道的倫敦腔英語,我竟然能夠完全聽懂。


    我其實完全未曾預料到,他竟然會認識我這個小角色。不過他的下一句話就解釋了我的疑惑:“k先生曾經跟我提起過你,他說你同樣曾經經曆過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我想,有些故事,你也一定會有興趣的!”


    我頓時明白過來,原來新人類組織領袖k先生跟這位泰庫克先生竟然是老相識,也難怪素未謀麵的他會認得我,這樣看來,推薦我加入這隻救援小隊的人,竟然是k先生無疑了。我苦笑了一陣,不知道k先生這次到底有沒有看走眼,搞不好我自己都會陷入困境呢。


    不過泰庫克嘴裏所說的“故事”倒是讓我充滿了興趣,他要說的故事,是不是就是所謂的瑞文號事件的始末?可是為什麽他不把這件事情講述給別人聽,而偏偏要在這個時候講出來?難道消失的瑞文號和賽揚號之間真的有著什麽聯係麽?


    我不知道,所以隻能夠等待泰庫克先生自己來為我解答這個疑惑了。


    昊天聽到這裏倒是有些詫異的感覺,他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隻是那眼神告訴我,提到k先生的事情的時候,他總是有很多話想要說出來。不過他似乎對泰庫克先生的話也有著十分的興趣,他雖然身為國安局的人員,但是對於三年前的瑞文號事件也並不知曉詳情,他一定也想加入到泰庫克先生的茶會當中來。


    “我們可以起航了麽,樂弗蘭先生。”昊天和我明顯是最後才踏上這艘救援船的兩人,等到我們一登上輪船,昊天立即催促了起來。


    “當然,當然。”泰庫克點點頭,對身後壯碩的白人使了個眼色,白人領命而去,走向了船長室,不到半分鍾的時間後,我們身處的這艘輪船,就已經緩緩的晃動起來。


    “凱爾號,終於起航了。”泰庫克對著我微微笑道,他指了指不遠處的甲板處,向我詢問道:“我有些問題想要請教一下鄧先生,不知道您有沒有時間呢?”


    第五章 謀殺案


    泰庫克對我的態度讓我頗為驚訝,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位大名鼎鼎的世界富翁兼職探險家的中年男人會認識我。而且從他的話當中看來,他似乎對我身上所經曆的故事同樣有著強烈的好奇心。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跟這位泰庫克先生的性格頗為相似,我和他都經曆過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並且對這些事情背後所蘊含的奧秘有著強烈的好奇心。


    這無疑增加了我對這個陌生男人的好感,此刻他提出要一起去甲板上聊天,我當然點頭欣然允許了。


    “k先生最近還好麽?”我的腦子裏再一次浮現出了那個小個子的精明男人的樣子,他的人際關係網和能力真的神通廣大,通過他的介紹,我恐怕已經在絕大多數我從未曾想過的人物腦子裏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泰庫克先生隻是其中之一,我相信我以後還會碰見這種情況的。


    “他最近很好呢。”泰庫克先生笑了笑,將胳膊搭在了一邊甲板上的防護欄上,他在眺望著遠方那片無邊無際的海洋,目光深邃,仿佛在回憶著什麽。昊天並沒有跟隨在我身後,他大概也意識到了自己跟泰庫克的交流不會有我這麽順暢,所以直接跟隨一名船員去了船艙內,大概是去收拾什麽東西去了。沒有了他的存在,現在的甲板上隻有我和他兩人,而和泰庫克先生的聊天內容也能夠更加無拘無束一些。


    可是現在的我卻並不知道應該如何打開話匣子,因為回答完我這句話的泰庫克已經陷入了一種深深的沉默當中。他的眼裏不停的閃動著某種複雜的色彩,而我能夠感覺到,這種色彩是由很多中不停地情緒融合出來的。我沒有辦法插話,於是也一起靜靜的打量起海麵來。


    現在正值日落時分,我們的“凱爾號”正好是迎著落日的方向駛去的。金黃色的餘暉照耀在不遠處的海麵上,反射到我的眼睛裏,有一種奇怪的情緒在我身上流淌著。


    “海洋很大,可是也很危險。”泰庫克開了口,聲音有些低沉。


    “人類總以為自己很偉大,可是和這樣的一片海洋比起來,我們自己甚至還不如沙漠當中的一粒沙子。”他歎了口氣,低聲說道:“年輕時候的我就住在海邊,那個時候的自己總會幻想著出海去看一看,看一看海洋的盡頭到底有些什麽。”


    “可惜海洋沒有盡頭,而我也在這條年輕時堅持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你是知道我最大的愛好的吧,年輕人?”


    泰庫克在笑,笑的有些苦澀。這個一向都以鋼鐵般意誌示人的男人竟然會有著這樣的笑容,這讓我更加想要知道他的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麽。


    “探秘,一切未知的秘密。”我點頭回答道,言語間滿是毫不掩飾的羨慕之情。其實我的骨子裏真的流著跟他一樣的血液,隻不過這種想要知曉所有秘密的情緒被我自己或者說周圍的一切給壓製了下來。我沒有他那樣的膽量去實踐他想要證明的那些事情,如果不是呂布韋,我到現在一定還是一位二流雜誌社的小說作家,用文字繼續編織我未曾實現過夢想。


    對於泰庫克·樂弗蘭先生,我除了欽佩就沒有其他的情緒了。他才是真正敢於追逐自己夢想的人,而我,總是因為一切亂七八糟的理由在不停的逃避原來的想法。


    “秘密,可惜秘密是永遠探尋不完的。”泰庫克豎起了自己的右手手掌,將手掌心一麵示意給我看:“而且探求秘密的過程中,伴隨了太多的傷痛。”


    我看到了他想要展示給我看的內容,在他的右手掌心內,竟然有著一大塊顏色不自然的表皮,看上去頗為別扭,仿佛在很久以前曾經受過什麽傷害。


    “七年前,我在亞馬遜原始森林裏追尋一條體長超過十米的白色稀有斑紋蛇的時候,被河內的另外一條毒性水蛇給咬到了手掌,所以我不得不將那塊肉直接剜掉了。”他笑了笑,言語間的輕鬆語氣掩蓋不了他當年那段旅程的驚心動魄,我相信那一定是一場巨大的心理考驗。


    “當時的我甚至都能夠看得見自己手掌心的白骨了,即使這樣,它的毒性還是讓我昏迷了過去,直到半個月以後我才在醫院的床上醒來。就是這樣的境遇,我都沒有放棄過自己的想法,隻是這種想法,在三年前卻是不得不擱淺了,你大概也聽說過那一次的事情吧。”


    “瑞文號事件?”他終於提到了關鍵性的地方,我的心情也隨之猛然間提溜了起來。


    “沒錯,瑞文號事件。”泰庫克微微點頭。


    我一直都在注意著他的表情,提到這幾個字眼的時候,他的臉部開始變得極其不自然,擱在防護欄上的雙手也開始輕微的顫抖,我知道他又開始回憶起自己那段時間的記憶了。


    “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我急不可待的問道,想要立即從他的嘴裏獲得答案。但是這樣的做法顯然是錯誤的,因為泰庫克似乎又一次因為他的回憶陷入到了一種深深的沉思當中,他好像沒有聽到我的問題,而是自己不停地自言自語著。


    “三年前,那是,那是一場噩夢!”他小聲的用英語嘀咕著,眉頭深深的皺起,仿佛遇到了什麽極為難受的事情。


    “到底,到底是什麽?”我的心情卻是沒有辦法輕鬆起來,因為泰庫克所說的一切,很有可能直接關乎到了呂布韋和安然的安危問題,如果瑞文號和賽揚號真的遇到了同樣的境地,我需要從泰庫克說的線索當中找出救出他們的辦法。


    “你說,一個人類到底怎樣才能夠容顏不老?”泰庫克突然問道,仿佛在這一瞬間他的思想跳躍了極大的一個維度。


    “容顏不老?”我吃了一驚:“怎樣的容顏不老?”我的確是有經曆過這樣的事情,不過那個墨姓家族或許早就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難道泰庫克三年前也見到過墨家的人?


    “長生不老,長生不老。”泰庫克低頭說道:“如果我說,我在那天撞見了一個早就應該死去了三百多年的人,你相信我說的話麽?”


    “什麽!”我抓住防護欄的手猛然握緊了,他的說法,明顯又不是我所想象的那個樣子。什麽叫做一個已經死去了三百年的人,他說的到底是誰?


    泰庫克的思緒似乎又一次回到了那個晚上,那個夜裏,他經曆最大變故的那一次冒險。


    泰庫克的精神狀態似乎有些不好,我很難想象,到底是怎樣的場景讓他這樣的一位傳奇人物都能夠嚇得麵色慘白。那一定是一個極為可怕的夜晚,就在那天裏,他失去了他當時最好的探險船,還有一同出海的三十多位隨行的船員的性命!


    “如果我說出來的話,你會相信我的話麽?”泰庫克的語氣有些疲憊,他似乎為了保守這個秘密已經經受了很久很久的折磨。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對這段往事守口如瓶,但我知道他一定有著自己的苦衷。


    “當然。”我點頭道:“我同樣見過更多不可思議的事件,我也清楚人類所明白的科學世界,不過是這個廣闊宇宙的一小部分,那些我們無法解釋的荒誕事情,隻是我們還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罷了。”


    聽到這裏,泰庫克的心情似乎舒緩了許多,他重重的點了點頭,輕笑道:“謝謝你,鄧先生。沒錯,我也正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出海的。”


    “這件事情的真相我已經保守了三年,在這三年裏,我曾經無數次被自己的良心所折磨著。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全部清楚的刻錄在我的腦海裏,我有必要為那天發生的事情所懺悔,隻是我一直未曾得到過這樣的機會。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會在百慕大駐紮了一隻探險船,我希望能夠找到其他幸存下來的人,哪怕隻是一個,一個也夠了。”


    “而這一次,似乎真的是上帝給了我解脫的機會。我的探險船上的人告訴我,就在三天前,百慕大海域又一次發生了一場失蹤案,而他們剛好截獲到了那艘失蹤的輪船失蹤前發出的一段信息,我在聽過那段信息以後也終於肯定,救贖自己的機會到來了。這一次,你們賽揚號的失蹤,很有可能碰到了跟瑞文號當年同樣的境遇。”泰庫克緩緩說道,他的臉色逐漸興奮起來,仿佛是一個垂死之人終於得到了天堂的召喚般。


    “是什麽,他們到底遇到了什麽?”我的猜測終於得到了泰庫克的肯定,這讓我也不禁著急起來,呂布韋跟安然,果然也碰到了之前瑞文號所遭遇的事情麽?


    “三年前的十月二十八號夜晚,就在那個晚上,在瑞文號上,我殺死了我的兩位船員。”泰庫克的表情痛苦無比,他仿佛在經受某種可怕的折磨,不僅僅是他,就連我都被他的這句話嚇了一跳。


    明明是意外事故,怎麽又成了謀殺案?


    “樂弗蘭先生,晚飯做好了。”就在這關鍵的時刻,船艙裏突然跑出來一個穿著白色海服的男人,對著甲板這邊大聲喊道。


    “我們先去吃飯好了。”泰庫克定了定神,將剛剛那陣情緒統統拋開:“晚飯過後,我再將當晚的事情講給你聽吧,你要相信,你聽到的故事,可能是參與到了曆史改寫的一件大事!”


    第六章 積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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