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我要說,李進民不是好東西,他死,活該,是報應。”


    看完兩封信,蕭曉白回頭看了看江小麗冰冷的屍體,長長的歎了口氣。


    “這兩封信,就是這樣放著的麽?”蕭曉白朝老李問道。


    “聽飯店的人說,本來是疊好壓在桌子上的,和一張存折和銀行卡放在一起的。存折和銀行卡,他們放進了床頭櫃的抽屜裏。普通人都沒有保護現場的意識,沒有辦法。他們說,發現這個女孩子的時候,已經死了很久了,不過他們還是把她放了下來,試著救過。”


    蕭曉白回頭又看了一眼江小麗,卻意外的發現,她好像化過妝。他走了過去,拿出試紙,沾上水,輕輕的在江小麗的額頭上擦了擦,額頭上露出了有些黝黑的皮膚,江小麗果然在生前化過妝。


    老李也注意到了蕭曉白的舉動,歎了口氣,說道:“一個愛美的女孩子,希望死的漂漂亮亮的,不過她並不知道,上吊自殺的死法,是很難看的。”


    “派出所的同事通知家屬了麽?銀行卡還有遺書這些,定案之後,是要交給家屬的。”蕭曉白回頭向小錢問道。


    “通知了,家屬晚上就趕到。哎,大過年的,這種消息,讓人怎麽開口告訴家屬啊?這個倒黴差事,估計又是要用抓鬮來決定了。”小錢搖了搖頭,接待死者家屬,給人報喪這種事情,是大家都不願意做的,更何況,這一次是在春節期間。


    “這一次我來吧,我跟家屬談。”蕭曉白拿出證物袋,將遺書和抽屜裏的銀行卡,都放進了袋子中。


    第二十四章 親親寶貝


    農曆大年三十,天南市人民醫院。


    經過近一個星期的治療,這場車禍的輕傷員,大部分已經無礙了。市政府對這次車禍十分重視,特意通知市長途客運站,安排了專車,將可以出院的傷者,在今日送回家鄉,爭取讓他們與家人過上一個團圓的除夕夜。而那些重傷員,則繼續留在醫院治療,其實重傷員大部分都是校車裏的孩子,是本地人,大巴車裏的重傷員,隻有不到五個人,都是前排的乘客。


    蕭曉白和刑警隊的同事,也趕到了醫院,他們有工作要做,楊超涉嫌過失殺人,他是不能回家過年的,需要從醫院轉到看守所。


    從病房將楊超帶出來的時候,這個滿臉稚氣的年輕人,看著其餘的乘客興高采烈的坐上返鄉的客車,終於忍不住多日來的委屈,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蕭曉白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和小錢一起把他架到了醫院走廊邊的長椅上,等待他恢複平靜。


    對於楊超來說,這裏發生的一切,將是他一生所不能忘卻的。他隻是一時的衝動,卻要為之付出慘痛的代價,有可能是數年甚至數十年的牢獄之災,這,無論如何也是他所沒有想到的。


    命運就是如此的奇妙,如此的捉弄人,有時候一個小小的錯誤,足以改變我們命運的軌跡,甚至是一生的痛苦;而有些時候,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勞。


    站在醫院的走廊裏,蕭曉白看著忙著上車的乘客們,不由得感慨萬千,相對那些受傷嚴重和已經死亡的乘客來說,這些活著的人們,是相當的幸運的。他們不但好好地活著,還能在除夕夜與家人團聚在一起,吃年夜飯,一起包餃子,一起看電視。


    這種平淡的幸福,大部分人從來都不曾在乎過,直到失去才明白,這種幸福,才是最值得去珍惜的,有家人陪伴,是多麽的幸福和快樂。


    蕭曉白看了一眼逐漸恢複平靜的楊超,準備讓他站起身,押解他去看守所。


    正在這時,楚秋林和一名醫生,急匆匆地從走廊裏跑過。楚秋林一邊跑,一邊喘著氣對身邊的醫生說道:“305號病房那個車禍的病人,現在情況十分危急,看樣子可能是腦水腫。”


    蕭曉白聽到楚秋林的話,怔了一下,吩咐小朱和小錢看好楊超,自己來到了服務台,想詢問一下305號病房的患者到底是誰。


    “305號重症看護室的患者叫沈旭陽。”服務台值班小護士的聲音十分的甜美,但是此刻在蕭曉白聽來,卻如老鴉哀鳴一樣讓人心寒。


    沈旭陽?就是自己撿到成績單的那個孩子?他的情況危急?蕭曉白實在是忍不住想去看看。


    回到走廊,交代小朱和小錢把楊超押解上車,蕭曉白一個人來到了305號病房。


    病房外,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淚流滿麵,她抱著一個已經哭得昏死過去的年輕女人,兩個人斜斜的靠在醫院走廊冰冷的鐵欄杆上。老人的白發和女子散亂的黑發在寒風中飛舞,混在一起。黑色與白色的頭發交集在一起,那是歲月寫給失去親人的傷痛。


    屋子裏站著醫生和幾名護士,他們沉默的站在那裏,一言不發。病床上,一個孩子靜靜的躺在那裏,他的頭上裹滿紗布,白色的紗布上,還隱隱的透出一抹嫣紅。


    病床前,一個中年男子滿臉木然,輕輕的撫摸著孩子的臉。不知過了多久,他輕輕的將孩子抱了起來,他的動作是如此地溫柔,仿佛孩子隻是睡著了,怕把他驚醒一般。


    男子將孩子抱起,放在胸前,將自己的臉貼在孩子尚待體溫的小臉上,久久不肯放開。房間裏等候的護士,推來了擔架床,停在了男子身前,卻被男子用腿輕輕的推開:“我抱他過去,他從小就喜歡讓我抱,這是最後一次了。”


    小護士點點頭,將擔架床推到了角落,默默地朝門外走去,她在為男子引路。男子抱著孩子,跟在她的身後,屋子裏的其他人也跟了出來,楚秋林和另外一名護士分別攙起了病房外的老太太和年輕女子,跟著男子,朝太平間走去。


    蕭曉白跟了上去,他把手放進了兜裏,摸著那張染血的成績單,考慮著該如何把它交給孩子的家屬。


    太平間裏,一群人沉默的站在一旁。冰冷的停屍床前,男子將孩子的雙腿輕輕的放在了床上,右手挽著孩子的脖子,卻怎麽都不舍得放下,一次又一次的將孩子重新抱起,把孩子開始變得冰冷的小臉貼在自己的臉上,久久不肯放開。


    一次又一次的抱起,貼近,他似乎想要把孩子冰冷的臉蛋重新暖熱。忽的,他抖動著嘴唇,似乎在喃喃自語一般,一個嘶啞的聲音從他的口中傳出:“親親的我的寶貝,我要越過高山,尋找那已失蹤的太陽,尋找那已失蹤的月亮……”


    那是周華健的一首老歌——《親親我的寶貝》,是一首快樂的歌謠,而此刻從男子的口中唱出,卻帶著說不盡的悲傷與痛苦。蕭曉白站在那裏,聽著男子幾近呢喃的歌聲,心中一片悵然。


    歌聲越來越慢,越來越小,終於變成了一個男人的嚎啕大哭,男子抱著孩子,將孩子的頭埋在自己的懷中,緊緊的抱著,仰麵哀嚎,如一頭受傷的野獸。


    蕭曉白輕輕的拉了拉楚秋林的衣角,將那張沾滿血跡的成績單放在了楚秋林的手中,指了指男子,示意楚秋林將它交給男子,轉身離開了太平間。


    走出太平間,蕭曉白仰頭長長的籲了口氣,作為刑警,他整天麵對的,就是生離死別,但是,剛才的那一幕,卻讓他止不住的心酸。


    輕輕的撥通電話,聽著電話那端傳來的嘟嘟聲,蕭曉白覺得今天的電話等待音十分的漫長。


    “喂,誰啊?”電話那端,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爸,我是牛牛,我想家了,想你了……”


    第二十五章 蝴蝶效應


    又是一年除夕夜,整個神州大地,到處都是歡歌笑語。春節,是中國人所最看重的節日,為了與家人團聚,中國人可以不顧路途的遙遠和辛苦,千裏迢迢的趕回家。過年回家,這也是中國人所最看重的。所以,中國的春運人流量,在世界交通史上,永遠都是一個奇跡。


    時鍾已經走到了七點半的樣子,在這個時候,有近十億中國人,早早的吃過了晚飯,圍坐在電視機前,等待一年一度的春節晚會。雖說春晚越來越被人詬病,但是,他卻已經成為了一代人除夕夜生活的一部分,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都會坐下來看一看的。


    劉黎坐在臥室裏,打開了自己的電腦,準備上網去看看。這是年輕一代的選擇,相對上一代人,他們更喜歡在網絡中生活,而不是麵對電視渡過。


    “黎黎,你不過來看春晚?”母親端著一盤熱騰騰的油炸丸子,走了進來,眼睛開始在電腦屏幕上瞄來瞄去。


    “媽,我不看春晚了,年年都是那些東西,沒意思。”劉黎趕緊合上了筆記本電腦,站起身,從盤子裏捏出一個丸子,放在了嘴裏。“真好吃~!媽,你去陪我爸看電視吧,我這兒還有事忙呢。”


    “黎黎,啥時候把人領回來讓我看看啊?”母親一臉神秘的問道。


    “媽~!我的事情你就別瞎操心了。我又不是小孩!”


    “就是因為不是小孩了,我才要操心呢!以前那個警察吹了吧?我看那個家夥木木呆呆的,不喜歡。再說,嫁了警察,基本上就是守活寡,一不小心就成了真寡婦了,你可要聽媽的,跟他早點吹了。”


    “媽~~~~~!”劉黎有些生氣了,賭氣的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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