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一看到屍體就哭了起來。我們站在旁邊,偶爾勸慰幾句,說的都很空洞。我認為這是我們神經麻木的原因,當見過太多這樣的事情,自己已經變得不經意生死時,怎能表述出感情豐富的語句來呢?——別說我們法醫冷血,當你們任何一個人不間斷地麵對死屍時,你也同樣會變得麻木!


    一個偵查員附到潘雲耳邊輕輕說道:“已經找到報案的人了!是一個貨船老板。他們駕船經過這裏時,發現螺旋槳被什麽東西纏住。下去一看,是一件短褲子。旁邊還有一具無頭屍體。他們嚇壞了,怕惹麻煩就開船走了,開走後才報案!……”


    潘雲“噓”了一聲,朝正哭得死去活來的家屬呶呶嘴。


    偵查員會意地住了嘴。


    我看著潘雲笑了,他是怕家屬聽到引起其他麻煩。——畢竟沒有人願意看到自己的親人被螺旋槳絞成兩部分!


    安撫的工作一定要做的,我和李智林向那些家屬解釋了死者身上傷勢以及形成的原因。由於有目擊證人看見事情的經過,所以家屬也沒有什麽異議。其中一個年齡較大的老者抹抹眼淚,對我們說道:“太傻了!就是為生意沒做好,和老婆吵了幾句嘴就離開家了,連遺書都寫好了!這是早有死了的心啊!”


    原來是自殺!我和潘雲相互看了一眼沒有做聲。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當你能推斷出一個人的行為時,卻不一定能猜測得出他內心的想法!而我們,更是很少去糾纏於死者的內心想法。——如果思維受到幹擾,就會影響到判斷。


    這就是我們法醫很平常的一天,平淡無奇得讓人有些失望,而對於死者及其家屬來說,從這天開始,世界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那個世界了!


    第四章 找個適合的女人


    把後麵的工作做完,已經是晚上了。


    高原打來了電話,問我忙完了沒有。


    “差不多了。什麽事?”我問。


    “陳娟過來了,一起吃晚飯吧!”高原說。


    “那怎麽好意思打擾你們二人世界!”


    “都老夫老妻了,哪有什麽二人世界!”高原說,“我們先去望江樓等你。”


    “好吧,幹完活就馬上過來。”我答應道。


    陳娟在距這裏百來公裏的南山市上班,周末有時間就會過來看高原。高原把她說成是過來“送溫暖”。


    完成工作後,我趕到望江樓。


    陳娟看到我很高興:“怎麽?鄧大法醫又給別人檢查五髒六腑啊?”


    “看了腸子沒有?如果沒有,我可幫你點了一盤,呆會兒邊吃邊研究!”高原調侃道。


    “比這更惡心,沒頭的!”我笑了笑說道。


    “那我該幫你點盤豬頭肉!”高原嗬嗬笑道。


    “你不覺得惡心啊?”陳娟笑罵高原道。


    “他做著都不惡心!我隻是講一下有什麽惡心的?”高原笑著說。


    這時服務員把菜上了上來。果然有一盤豬腸!


    高原叫了一瓶白酒,倒了兩杯,和我喝了起來。


    “說實話老鄧,你是怎麽做到能在解剖完屍體後若無其事地吃這些的?”陳娟問道。她沒有動筷子,隻是表情複雜地看著我吃那些豬腸,“我聽著都沒了胃口!”


    “嗯?”我停了下來,想了一下,然後看著她說道,“我想是習慣了吧!在我們法醫眼裏,屍體不過是發現線索的工具而已。除些之外再沒有其他!”


    “看看,習慣勢力多麽可怕!”高原笑著說,“人死了連‘死著的人’都不能算是,隻是成了工具!”


    “有忽視別人感受的習慣可怕嗎?!”陳娟笑著看他,“那畢竟是對沒有了生命的人,而有的人卻忽視著活生生的人!”


    高原嗬嗬地笑著低頭飲酒。


    我也裝傻喝了一口酒。


    後來,我們談起以前上學的日子,談起了一些同學的近況。陳娟說:“知道嗎?上個星期我看到我們班那個‘三通’了,沒想到他也結婚了,那次帶自己的老婆到我那個地方旅遊,剛好碰到我,一臉幸福的樣子。”說這話的時候,陳娟看了看高原。


    高原低頭喝了一口酒,沒有作聲。


    “三通”是我們以前班上的一個男同學,記得他頭發淩亂,衣著隨便,永遠一副邋遢相,更讓人難以容忍的是他的三個習慣性動作:吐口水、甩鼻涕、放屁,於是高原給他起了一個“三通”的外號。“三通”上學時經常遭到我們班女同學的奚落,陳娟甚至在高原和我的麵前斷言他找不到女朋友!


    “後來我請他們兩口子吃飯,想想以前那麽損他,自己覺得蠻過意不去的。……吃飯時‘三通’還問我結婚了沒有。”陳娟繼續說道,“我說差不多了。”


    高原還是保持沉默。


    於是陳娟也住了嘴,默默地喝著桌子上的果汁。在我見過她所喝的飲料中,永遠就是那一種牌子。


    這樣的氣氛中,最尷尬的人是我。


    “吃菜吃菜!”我一個人揮動筷子,在桌子上夾著碟子裏的菜,想緩和一下氣氛,“今天的紅燒肉燜土豆不錯,隻是土豆稍熟過了一點,如果少燜兩分鍾就完美了!”


    他們倆人誰也沒出聲。


    “老鄧,我們單位這次騁了一個男助理。”沉默了一陣,陳娟轉過臉看著我說,“文學碩士畢業的,幫我搞策劃,很有才。他在追我呢!你說我該怎麽辦?”


    我停住了手裏的筷子,尷尬地看著高原。


    “那可要恭喜你!”我還來不及說什麽,高原接過了話頭,“其實女人和我們男人一樣,離不開異性的!老鄧,就像我和你喜好女人那一口一樣!她們永遠也好男人的那一口,在一起的時候就討論男人的那玩意兒有多長多硬!”


    “你說得沒錯,女人是離不開男人?!”陳娟看著他說,“因為女人都是感性動物,不像男人那般絕情!哪個女人不需要關懷?”


    “所以就淫蕩罷!跟發了情的動物一樣!趙飛燕、潘金蓮不都是這樣?!”高原吊兒郎當地說,“她們都是你們女人中的楷模!”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說很無聊?”陳娟的眼睛裏泛起了淚光。


    “我就是這麽一個無聊的人!”高原說著一口喝光了杯裏的酒,“無所事事,一無是處!你找那個碩士去呀!找個有知識有水平的人就不會無聊了!”


    “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我答應他?”陳娟轉頭盯著高原,語氣變了調,“隻要你高原一句話,我馬上走,永遠不再纏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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