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老大臉灰蓬蓬垂頭喪氣的樣子,耷拉著腦袋瓜子,嫣嫣的蹲在那一言不發。心裏琢磨著,這一賠償下來,家底子恐怕都給倒騰光溜溜的了。心,一下一下的揪得疼,他心疼錢!


    鍾奎也有些後悔,尼瑪的,這算什麽事?操,真是自己找事兒。其實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好了,完全不關自己的事。


    想想看見肖旭那腐爛的遺體和臭烘烘的氣息,他就想吐——他開始感覺有些懊悔。


    拘留室的飯不好吃,二二三!在他們倆來看,隻能算是吃個半飽。


    五髒廟也他媽的奇怪,沒有填報,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事沒有做好,翻來覆去都睡不著。


    睡不著兩個漢子就坐起來拉家常。


    船老大不知道鍾奎是怎麽進來的,也不知道他是因為什麽事被扣留。他現在沒有閑心來管別人,腸子都悔青了的悔。多年來,在河邊風風雨雨都經曆過了,偏偏這次就出了事。


    每一次維修船,老婆都心疼得要命。就更不必說還花費一筆錢,加入什麽保險公司。家裏的二層樓房,以及一些購買不久的電器,都有可能被有關部門出麵給處理掉,用來賠償死者的喪葬費。


    拘留室裏非常之壓抑,鍾奎雖然曾經兩次戴上銬子,也沒有這麽莫名其妙的給拘留在這裏。這還是第一次,他悶悶不樂的瞥看了眼前這個一直低頭不語的船老大。


    “哥子,你家裏還有什麽人?”


    船老大無神的眼睛,懶拖拖的傲視一眼這位黑臉漢子。甕聲甕氣道:“要你管?”


    “額!”是啊,自己管那麽多幹嘛?無聊透頂!鍾奎討了個沒趣。不好接著搭訕下去,隻好一頭倒下睡在靠門那一張單人床上。


    床上沒有被子,隻有一張薄單子,可以簡單的覆蓋在身上。可是這裏的蚊子太多,老是在耳畔嗡嗡嗡飛過不停,想要喊給一盤蚊香什麽的,又不敢喊。


    船老大悶坐了一會子,也無聲的躺下。


    他們倆沒有說話,急得外麵監視他們的公安局人員,急得跟什麽似的。鍾奎和船老大之所以被關在一間屋子裏,其實是想要從側麵觀察他們倆是否是認識的,或者是參與殺害肖旭案件的嫌疑人。


    接手這一案件的人員在河邊無功而返,就把希望放在這兩個人身上。結果不然!他們倆好像根本就沒有什麽關係,不但沒有多說話,好像還充滿敵意各自都在防備對方似的。


    卷縮在床上的鍾奎,還暗自慶幸,幸虧沒有把自己認識肖旭的事實說出來。他們這樣扣留自己,也是想要試探一下,並沒有真憑實據證明自己給肖旭的死亡有關聯。說不定明天就要釋放自己回家,好一陣胡思亂想,不時的伸手拂動一下蚊子的侵擾。


    船老大身心俱疲,長籲短歎,努力穩定——一半兒綠色的牆體,一半兒白色的牆體,是那麽的鮮明。他終於迷迷糊糊的如夢中,恍惚中覺得老婆就在身邊。老婆的一隻手搭在他的身上,習慣性的伸手去把她攬住在懷裏。


    若有若無一股怪味刺鼻而來,迷糊中使勁的嗅嗅,這個是什麽味道——緩慢的睜開眼睛一刹,一雙白煞煞的眼珠子,恨恨的瞪著他,同時看見了一張最不願意看到的臉——腐爛得已經不成樣子——“啊……不要——”


    船老大歇斯底裏的狂叫,嚇得鍾奎渾身一顫。他睡眼惺忪的睜開眼睛,驚訝的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一閃不見。


    是肖旭?在半夜三更,盡管這間屋子裏燈光透明,一直就沒有熄滅過。鍾奎,作為常年給這些邪靈打交道的人。也為之小小的驚嚇了一下,爾後苦笑一下,愕然搖搖頭急忙起身去喊醒還大口喘息,不停亂蹬亂舞動雙手的船老大。


    “哥子,你醒醒。”在鍾奎的呼喊下,船老大驀然驚醒。


    他臉如死灰般難看,額頭密密匝匝滿是汗珠子。他驚慌失措的抬頭,一對死魚般的眼珠子,直愣愣的盯著一處,口裏呐呐自語道:“不是我害你的,別嚇我。”看他的樣子,就知道神智還處於恍惚中。


    “你看見她了?”鍾奎壓低聲音湊近了問道。


    船老大忽然神經質的愣住,定睛看了一眼鍾奎,一改之前慌亂失措的神態,冷冷的說道:“看見什麽?沒有的事,別胡說。”


    在之前,船老大自持是有身份的人。在他們村莊裏,他算是唯一的殷實戶。所以對誰都目空一切的樣子,對鍾奎自然也沒有好臉色。


    人與人之間,如果心存防備之心和距離,那就是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也就是這樣,鍾奎和船老大在室內,相處了將近四五個小時,總共沒有說上三句話。所以他也懶得搭理這位高高在上的船老大,再說了自己心裏也有事,他們倆之間真的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現在,鍾奎近距離觀察到船老大,晦暗照頂,麵無人色。一看就是被不好的東西給糾纏上了,不過在這種時候,如果說出來,恐怕對自己不利。


    第008章 惡性循環


    一晚上船老大都在折騰,隨時都處於緊張惶恐的狀態中。時而要求鍾奎換床,他強要說是因為床的原因導致噩夢不斷。


    這樣子下來兩個人都休息不好,鍾奎實在沒法子,隻好脫下自己的衣服給疲憊不堪的船老大搭上。當然是在這廝不知道的情況下,他迷迷糊糊的給搭上的。想想他狗眼看人低的嘚瑟樣就來氣,要不是他這一失魂落魄的樣子,把自己給折騰得不得安寧,也懶得管這一份閑事。


    鍾奎的一件帶著汗臭味的衣服果然管用,船老大這一次就睡得比較安穩,一直到天亮都還睡得很香甜的樣子。


    被折騰得夠嗆的鍾奎,反而因為爬起放到的給整得感冒了。


    船老大被收監,因為在沒有辦理任何相關手續的情況下,他私自購船在河麵營業擺渡造成他人生命財產損失重大。他將要受到法律的製裁,至於受到什麽刑罰的製裁,不解釋——在受到法律製裁的同時,有關部門罰款如幹,賠償此次案件死亡人員的喪葬費如幹。


    據刑警隊的去泰安村暗訪得知肖旭失蹤將近一個禮拜,家裏的人四處尋找無著,都不知道她去什麽地方了。


    鍾奎被莫名其妙的扣留幾個小時,之後被告知可以回家了。


    吳家船老大出事,老婆不幸死亡。丈夫入獄,卻苦了家裏一對年邁的老父母。


    因為他們家是村莊裏首屈一指的殷實戶,在沒有船老大夫婦在家時,二位老人帶著孩子不敢睡覺。就那麽通天亮的熬夜,眼睛都不敢眯一下,直到大清早有人敲門,他們才起身去看是不是兒子回來了。


    敲門的是一個陌生人,黝黑的麵龐。一對眼睛蠻有精神的,說話也懂禮貌。老人對這位陌生人,沒有刻意設立警戒心。


    因為對方告訴他有關兒子的消息。並且從來者口裏得知他名叫鍾奎。


    鍾奎是受兩方之托來看二位老人的。一方是船老大本人,因為在醒來時,發現身上搭著一件不屬於自己的衣服,瞬間好像明白了什麽,頓時覺得眼前這個人並不是那麽討厭。


    船老大明知道自己罪不可赦,就囑咐鍾奎出去之後替他去看看家裏的老父母,讓撒謊說他還得辦理一些重要事務。


    同時鍾奎還得幫助他把家裏老婆的後事,越簡單越好,幫忙給辦理一下。


    另一方則是縣城公安分局領導私下裏找他談話,首先是給他一番歉意的安慰,之後就把他們故意讓他接觸船老大的事情說出來。並且想利用他在船老大口裏探聽虛實,因為局裏懷疑肖旭的死亡給船老大脫不了幹係!


    如果船老大真的涉及殺害肖旭一案,那麽事情遠遠就不會這麽簡單。渡船出事故,屬於無心之過,倘或肖旭是他故意殺害的,那麽他就構成了故意殺人罪,就會處以極刑——現在因為各種證據不足,船老大隻能以意外事故來對他進行處罰,還不足以把他送上斷頭台。


    鍾奎鬱悶了。原本是一件極其平常的盜取屍骨案,這繞來繞去的給弄出這麽大的一個窟窿來。想想就後怕,不過答應人家的事,還得去辦。


    答應魯老大找到姑娘的屍骨和來龍去脈。


    答應船老大幫忙照顧一下老人,順帶辦理他老婆的後事。


    答應公安局協助他們破獲這起惡性殺人案件。


    他還在心裏私自答應肖旭,一定要給她報仇揪出殺害她的凶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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