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的母親心事重重,麵色不好看,男孩顧忌架子車,執拗的留在外麵看著。


    “阿姨,你們這是?”香草心裏猜測對方可能是來接大妹回家的,也沒有把疑問直接問出來,隻是試探性的問道。


    “……我們剛剛從市區回來,……順道來看看……。”坐在沙發上的母親,接過女兒遞給來的開水。雙手捧著,眼神慌亂的瞥看了一眼女兒,然後挪動到香草麵上,卻不敢久看,急忙再次閃開盯著別處,含糊不清的說道。


    近距離觀察到對方局促不安的舉止,香草斷定他們一定是有事發生。要不然她不會有這種迷惘的眼神,和小心翼翼的神態。


    她稍微挪動一下屁股,看似親和的靠近小明母親身旁,捋了捋長發瞥向對方輕眯眼眸,含笑認真的看著對方說道:“阿姨,咱們都是一家人了,你看小明是我哥的徒弟,你是小明的媽媽。咱不論輩分,論年齡你也就是我們的長輩,一家人應該沒有隔閡,有什麽難處都要說出來才好,你說是吧?”


    香草也不知道自己的話究竟哪裏出錯,就在她說完這番話後,小明的母親突然放聲大哭。少頃之後,才在香草的勸導下,慢慢停止哭泣,接著就嗚嗚咽咽的把來龍去脈講了出來。


    原來啊!在羅小明接走大妹的第二天,家裏的一頭老母豬就莫名其妙的死了。這可是要命的損失,這頭老母豬是他們家唯一的經濟來源。


    老母豬就這麽莫名其妙的死了,小明母親哭得很傷心。有鄰居看著可憐,就給她出一主意,說把老母豬的皮剝了。把老母豬的肉拉到外麵去賣掉,在市場上,一般好的豬肉可以賣五毛八一斤。你這母豬肉就便宜賣,以三毛錢一斤得了。


    在那個時候,大城市裏工人的工資最高是38—40塊錢一月,要真的是把這足有三百斤的母豬肉拉去賣掉。那麽還是一筆可觀的收入,這就是所謂的變廢為寶吧!


    鄰居的話,觸動了小明媽媽的心。她果然就喊家裏的孩子一起,把母豬肉剝皮。母豬在剝皮之後,清除髒腑,其餘的肉,給普通肉豬唯一的區別就是瘦肉多,膘薄。


    小明母親喊上除了小明之外家裏的第二個男孩,在第二天起了一個大早,在霧氣還彌漫在田間地頭的時候就出了門。


    天還蒙蒙亮,他們先是把母豬肉拉到縣城肉市場,沒想到縣城的屠戶們鬼精靈得很。一眼就認出這是母豬肉,還差點沒有被市場管理給全部沒收。


    母子倆苦逼極了,一大早起來,還沒有吃早飯,肚子早就饑腸轆轆咕咕的叫。縣城是不能繼續兜售母豬肉了,他們還不得趕緊的拉住架子車,往大城市去。


    希望寄托在大城市那些貪圖便利的人們身上,母子倆一路疾走,沒有舍得休息一下。終於在經過幾個小時的長途跋涉,到a市最邊沿的一個郊區。


    想想這裏距離市區還有十萬八千裏,想必應該不會發生什麽狀況,就安心的打算在這裏兜售完母豬肉。


    小明媽媽這回學乖了,她和兒子沒有直接去肉市場。而是蹲在不引人矚目的地方,悄悄喊住過往路人來買肉。


    開始沒有人願意來買,後來在一位大媽的照顧下,買了他們幾斤豬肉。就在回去的時候,幫忙吆喝一下說這裏有一處賣豬肉的很便利,豬肉那是超好等話。


    果然一下子就來了一大波買主,三兩下的功夫,一大口袋的母豬肉就所剩無幾。母子倆高興得啊,眼睛都笑出眼淚來了。


    可惜的是,就在他們倆母子高興的數著一摞大大小小的鈔票時,有戴著紅色袖章的人來了。不知道為什麽,小明母親乍一看著帶袖章的人,心裏就犯怵,很是不安。


    來人是城管,他神態嚴肅,一聲不吭的拿起他們借來的杆子秤,“砰”一聲脆響輕輕巧巧的被他折斷。繼而在母子倆驚愕的目光下,冷漠的視線注視著麻布口袋裏還剩餘的母豬肉,伸出手一抓亂扔在地,並且惡聲問道:“你們是打哪來的?為什麽要賣母豬肉坑人?把賣的贓款退出來。”


    第005章 距離產生美?


    在對方說出這一番不容抗拒的話後,小明母親腦袋嗡!一聲響,接踵而來的是無底絕望感。手裏拿著一摞,還沒有來得及清理的票子,她眼淚滾滾而下,撲通一聲跪倒在馬路邊。哭訴道:“求求你們,我……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啊!家裏實在是太窮……唯一的經濟來源又沒了,所以我……”


    “所以,你的心太黑了,把這些母豬肉拿來坑我們是吧?”前來退肉的人絡繹不絕,詛咒聲,責罵聲,聲聲刺耳。


    看著氣勢洶洶的人們,裏三層外三層的圍住他們母子。“媽……”男孩嚇得不知所措,一起給他們跪下,一把抱住痛哭流涕的母親,不敢說話。


    母子倆當眾跪下,他們的舉動,人們的心靈深處得到一種震撼和洗禮。如今這個千瘡百孔的年代,隻要有錢,條件好的狀況下,誰願意沒事做這損人不利己的事?看他們母子倆,也不是什麽奸惡之徒,人們開始由憤怒轉變為同情。


    有人不再言語,默默離開。


    有人幫他們母子倆,對那位帶袖章的城管,說好話。放過他們母子倆,母子倆看來是從農村來的,見識少,不知道這是犯錯的做法。


    也有人自發的幫他們把城管丟掉在馬路上的母豬肉拾起來,仍在架子車上。


    還有人在剛才退還的錢裏麵,抽出一張毛票子塞進跪倒在地男孩的手裏。


    人們沒有了之前的議論聲,轉變成為一陣沉甸甸的歎息聲。


    看著散去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小明媽,眼淚更是止不住的流,她對著那些好人的背影,深深的鞠躬,嘴裏呢喃道:“你們是好人,感謝好人。”


    城管沒有因為人們的勸阻,而對眼前的母子倆產生同情心,他反而覺得這對母子倆在演戲。一束鄙夷的目光在小明媽臉上唆掃著,神態依舊陰沉嚴肅。


    “你們認罰吧!要不,把架子車留下。”


    “不可以,這架子車是我們借來的。”男孩突然從地上跳起來,按住架子車爭論道。


    小明媽,茫然無措,她看著兒子,又看向城管。剛剛止住的眼淚水再次湧出眼眶,她雙手趴在地上,掉頭就給這位鐵麵無私的城管鞠躬道:“好人,求求你,我們錯了。架子車千萬不能扣,要罰款……我們這裏還有幾塊錢,全交給你。”


    “媽,起來,憑什麽給他跪?”男孩哭泣著,拉住母親喊道。


    “孩子,別鬧,你也跪下,求這位好心的大叔放過我們。”母親不但不起來,還拉住孩子一並跪下。


    男孩倔強的昂起頭,就是不跪冒火的目光怒視著城管。


    “罰款錢繳納了,你們就走入,農村來的人,就是缺乏教育……”


    男孩捏緊小拳頭,蹭蹭幾步上前,一對眼珠子狠狠的瞪著城管道:“你說什麽?”


    “別,孩子聽話,咱交錢就離開。”母親哆嗦著站起來,把手裏的幾張毛票子湊合大致有三塊零幾毛錢,顫抖著手遞給城管,再騰出手來死死拽著孩子拉動架子車跌跌撞撞的離開了原地。


    “太黑了,我……我……”香草在聽完之後,氣得咬牙切齒的。


    她的哼聲太大,驚動了卷縮在暗黑角落裏的小虎牙。忽悠悠一襲冷風,拂動坐在沙發上她們的頭發,小明母親和她同時打了一個冷戰。


    香草知道這是小虎牙隱身在旁邊的原因,一時之間她不能說他什麽。就用視線掃視他有可能倚靠的地方,沒頭沒腦說道:“你該幹嘛就幹嘛去。”


    小明的母親和大妹,相互對視一眼。不知道香草在和小虎牙說話,滿以為在說她們。就急忙說道:“你們忙,我還是回去得了,家裏還有孩子們巴望著呢。”


    “哪能,別誤會,我沒有說你們。”香草知道她們是誤會了,急忙攔阻,扭頭又對大妹說道:“大妹,你去煮麵條給媽媽和大弟吃。”


    說起麵條,小明的母親還真的是餓壞了。在一番推讓之後,依舊坐下。香草又和小明媽媽閑聊幾分鍾之後,大妹把麵條煮好給母親端來,又出去換了大弟進來吃。


    吃飽了有精神,小明母親的話也多了很多,臉上閃爍一抹欣慰的神色。她一個勁的感謝香草,感謝鍾奎帶著小明出去闖天下。


    無論香草怎麽給她解釋,這不是闖天下。而是去做一些別人不敢做的事情,她還是很激動自顧自的表達一直沉澱在心中的想法。


    小明母親終於在夜幕來臨時離開了香草家,在離開時又千叮萬囑的要大妹多學學文明人,要聽香草姐的話。在叮囑完大妹之後,當然她還知道在家門口,幾個孩子正眼巴巴望著她回去的方向,不懂事的期盼著出外賣母豬肉的母親,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可以給他們帶回一丁點糖果之類的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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