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王家還有沒有人留在朝堂中央呢?有。他就是王彪之。東晉王朝一直將琅邪王氏作為朝廷的依靠。是依靠,就得有人在權力中央,領取朝廷的官爵利益,也把家族的支持傳達給中央。而王彪之就是溝通朝廷和王家的新一代橋梁。


    王彪之是王導的侄子、王彬的兒子,是個“少白頭”,剛過二十歲就須發皆白,人稱“王白須”。須發皆白的重要原因是他讀書太用功了,尤其對曆代規章製度用力很深,舉凡周禮儒學、曆朝曆代典章製度、文物典故等刻苦鑽研。王彪之還有收集文獻的習慣,把相關的學習資料都收藏在一個青箱之中,後來又把自己的著作和文章也收入箱子裏,讓後人世代相傳。王彪之的這個習慣成就了一門學問:王氏青箱學。


    早年,王彪之也任過會稽內史。他嚴於執法,六親不認。當地橫行鄉裏的中小世族大家對王彪之恨得牙癢,但鬥不過琅邪王氏,不得不收斂氣焰。三萬多戶被世族大家逼得遠走他鄉的百姓先後回遷了。朝廷考慮到王彪之的實際情況,任命他為太常。太常在秦漢是九卿之一,地位很高,在東晉的地位大大削弱了。因為太常主管朝廷的典章製度,可算是朝廷中專業性最高的崗位了。王彪之學問深厚,為人嚴謹莊重,很適合這個崗位。


    王彪之出仕之時,新世族桓家的勢力蒸蒸日上,與琅邪王氏、陳郡謝家平分秋色。大將軍桓溫試圖控製朝廷,許多世家子弟爭相向桓家靠攏,派親信向桓溫表忠心。王彪之是極少數拒絕向桓溫獻媚的人之一。恒溫對他懷恨在心,將王彪之操作罷官,還將他逮捕入獄。好在琅邪王氏餘溫尚在,借一個大赦讓王彪之先降職後調任回京,還升任了尚書仆射(相當於副丞相)。王彪之和謝安、王坦之(名字很像琅邪王氏子弟,卻是太原王家的人)三個人一起聯合起來對付桓溫日益膨脹的野心。


    當時的皇帝是十一歲的司馬曜,皇太後褚氏打算請桓溫攝政。王彪之、謝安、王坦之三個人都不同意,聯合阻擋桓溫上位。桓溫和王敦一樣,身體不好,遇到挫折就一病不起了。臨終時,桓溫決心最後一搏,向朝廷要求“九錫”(天子賜給權臣的禮器,後來演變成了奸臣篡逆的先兆),還讓筆杆子袁宏草擬了《九錫文》。袁宏把《九錫文》拿給王彪之看,王彪之諷刺他說:“你這樣的大才,怎麽寫這種文章?”袁宏碰壁後,去找謝安。謝安的政治技巧很高,不說同意不同意,而是笑著讓袁宏反複修改。袁宏修改了一遍又一遍,謝安都笑說不滿意,隻好又去請教王彪之。王彪之知道謝安的用意,說:“謝安的用意,你還不明白嗎?桓溫病情一天比一天重,馬上要死了,你著什麽急啊?”袁宏恍然大悟,對《九錫文》也不再熱心了。沒多久,桓溫被拖死了,請九錫的事情不了了之。


    桓溫死後,朝廷由謝安、桓衝、王彪之三人輔政。桓家勢力大降,謝家勢力上升,政令大多出自謝安之手。琅邪王氏和陳郡謝家的關係不錯,王彪之和謝安的私交也不錯。但王彪之對謝安不合禮製的做法也會毫不留情地批評抵製。謝安痛打落水狗,要把桓衝排擠出朝,表麵上恭請皇太後臨朝,深層次意思是方便謝家操縱實權。王彪之引經據典,認為謝安這麽做不合製度,堅決反對。謝安藝術細胞比較多,講排場,對修宮殿等“藝術工程”有濃厚的興趣。王彪之堅持要與民生息,反對大興土木擾民。王彪之立論嚴謹、義正詞嚴,謝安反駁不了,在王彪之在世時都不能放開手腳進行“藝術工程”。


    太元二年(377),王彪之去世。他的一生,基本繼承了王導、王敦等父輩的衣缽,安分地扮演好王朝支柱的角色,不越位、不退縮。一個政治世家要常保富貴,離不開這樣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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