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安正打量著麵前的蘇幕,陽千山說道:“這絕不可能的,蘇幕現在已是七八十歲的老人,怎麽這般年輕,這到底修的什麽邪法才能返老還童?”


    蘇幕笑了,那張如同女人般俊秀的臉上唇角勾起,黑曜石般的眼珠微微眯起,笑的讓人如浴春風,浪子的笑總是那麽的迷人,道:“這世間倒也沒什麽不可能的。”


    陽千山又道:“若是你真的返老還童,那為何臉上的刀疤也能消去?這本是不可能的。”


    蘇幕這時已不再笑了,仿佛是被人戳到了痛點,緩緩抬劍走向陽千山,嘴上冷冷的說道:“我說過的,這世間倒也沒什麽不可能的。”歎了口氣又說道:“為什麽年輕人總是喜歡問同樣的問題?就如同這世間的女人一般,即使我回應了她們成千上百次的喜歡,她們也全然聽不見的,還是要追問我喜不喜歡她們……”說到這手上一甩,一劍甩出,陽千山也不含糊,抬手便劈了下去,二人劍身碰撞,誰也不讓誰,但陽千山力氣是絕對大過蘇幕的,僵持了一陣,逐漸占了上風,眼看就要逼得蘇幕手上長劍朝蘇幕自己脖頸處劃去,兩個人臉貼著劍,仿佛對方呼出來的氣都能感受的到,蘇幕這時卻說道:“這位小兄弟,你說,若是一個女人把你問的煩了,你會怎麽做?”


    陽千山全然沒想到蘇幕這時還會掛念這種問題,腦子轉也沒轉隻說了句:“什麽?!”


    蘇幕又說道:“若是我,把我問的煩了,我就殺了他。”陽千山隻覺得一陣清風襲來,吹起了自己的發梢,也知大事不妙,手上用力將蘇幕逼退幾步之外,與此同時雙手扶劍,橫於自己身前,隻是還是稍慢了,就見自己腿上忽熱濺出鮮血,大腿處竟被劃開了一大口子,陽千山吃痛,半跪與地,雙手卻還是扶劍橫在身旁。陽千山還是未看清,不,是根本沒看見蘇幕是如何出這第二劍的,劍身碰撞間,蘇幕怎麽可能還能出劍?陽千山疑惑間,李清安已扶起了陽千山,輕聲在陽千山耳旁說道:“我已看清了他這一劍。”陽千山欣喜,忙想問清李清安,李清安卻遞給他眼神,讓他莫要問莫要說話。


    李清安隻身一人走向蘇幕,說道:“蘇前輩,我要和你一對一決鬥。”此話一出,在場包括蘇幕也都是一驚,別說李清安和蘇幕決鬥了,即使是再來四五個李清安也是絕不可能殺的了蘇幕的,現在李清安卻說要決鬥,難不成已是胸有成竹能殺了蘇幕麽,可是蘇幕這劍如此的快,李清安該如何防的下這一劍呢?


    蘇幕對麵前的李清安也表露出了些許興趣,說道:“哦?莫非你能看清了我的劍?莫非?你能殺了我?”


    李清安卻不搭他的話,還是說道:“你答不答應?”


    蘇幕收回手中的劍,嘴角微揚,戲謔般笑道:“我不答應你……你自覺能走出這七煙峽麽?”說完便要拔出藏在白袍之下的長劍。


    李清安卻全然未聽見似的,還是說道:“那麽說來,你卻是怕了我麽?”


    蘇幕好似聽到了許久未聽的一個大笑話,哈哈狂笑起來,忽然卻又轉變了臉色,露出些許殺意,道:“我依你便是。”


    “且慢!我有一個要求,不知蘇前輩能否答應?”


    蘇幕手上動作一停,不耐煩的問道:“什麽要求,你說?”


    李清安看著蘇幕,說道:“你我二人決鬥,可否換個地方,我很是想在下麵的蘆葦蕩裏與蘇前輩過招,眼下這裏飛沙走石,熱的很,不知蘇前輩能否答應?”


    蘇幕也不答話,徑自跳下了斷崖,朝湖邊的蘆葦蕩旁走去,經過那年輕嫵媚的女人時,女人問道:“真的無妨麽?如果你敗了呢?”蘇幕走過女人身邊,看也沒看著美人一眼,說道:“無妨。”


    二人也隨李清安走到了那湖邊的蘆葦蕩,李清安又開口說道:“蘇前輩,若是我贏了,我三人能否安全離開這七煙峽?”


    蘇幕此時也是顯得有些不耐煩了,心想這小子怎麽話如此的多,若不是自己想找些樂子,早就一劍了結了他的小命,但還是說道:“你若能勝過我,到時再說罷!”


    眼前這一望無際,潔白,輕盈,的蘆葦中站立著兩束人影,晚風從池畔吹來,吹動了李清安披散的頭發,吹動了蘇幕的白色長袍,吹動了這柔美的蘆葦花……也吹動了根根蘆葦隨風晃動……,蘇幕說道:“此番決鬥,既決勝負,也決生死!你?出手吧!”話一說完,李清安已朝蘇幕狂奔而來,蘇幕也朝李清安奔來,等到二人距離隻有兩步時,二人同時拔出腰間長劍,隻見劍光閃閃,伴隨著劍身碰撞的金屬聲,二人已纏鬥起來,一時間劍光閃的眾人一陣目眩,棵棵蘆葦被二人掃的斷開,朝四麵八方飛出,


    “好快!好快的劍,菁山劍法竟能與這快劍蘇幕抗衡。”陽千山說道。林玄子卻不以為意,說道:“快的不是菁山劍法,是李清安。”林玄子說的沒錯,李清安的劍確實很快,往往一劍還未刺出,已轉換成了劈,掃,砍,挑,撩多種劍法,與李清安交手的人都知道,李清安的劍法不僅快,變化也很多。隻是,隻怕,隻有此時的李清安心裏清楚,自己劍法變化雖多,卻始終沒有出手的機會,自己每次都要出手,蘇幕的快劍就已襲來,隻能逼得自己連連防守,此時的自己隻能勉勉強強跟著蘇幕的劍刃走,完全被蘇幕牽著鼻子走,二人電光火石之間已交了十幾招,李清安也還應付的過來,還沒有看不清的招式朝李清安打出,隻見蘇幕又是一劍掃來,李清安忙出劍格擋,隻是這一掃,卻與之前有些不一樣,這一掃過後,狂風自蘇幕劍刃處襲來,吹得李清安頭發亂飛,眼睛微眯,卻還是努力讓自己睜眼試圖瞧清這風裏到底藏著些什麽,可惜的是,李清安並未看到這狂風中藏著劍氣,或者劍光,又或是暗器,隻是風而已,風吹過李清安,吹過了李清安身後的蘆葦蕩,李清安隻能用劍護住要害,隻見鮮血四濺開來,李清安脖頸處還是被劃出一條長長的,殷紅的劍痕,與此同時身後的蘆葦蕩也齊根斷了一大片。李清安大驚,忙用手捂著脖頸,但鮮血還是順著李清安的手指流在這蘆葦地上,二人距離卻已被拉開到了五步之外,


    李清安心想“好在脖頸雖被劃開,但未傷及要害,隻是現在若是失血過多,怕是真要交代在這鬼地方了。”想到這,又暗自苦惱起來,自己先前還以為風中藏有不易察覺的劍氣,竟什麽都沒有麽……難道真是這風?傷了我麽?想到這,李清安猛的抬頭看向了身後兩旁的蘆葦,“這蘆葦竟不是被吹倒的麽,而是被…被風斬斷的麽?”李清安苦笑一聲,先前自己選這蘆葦地隻為了遮蔽蘇幕視野,以自己多變的劍法倒也能有一戰之地,隻是此時卻陰差陽錯的選對了地方了。李清安隻覺得腦子忽然豁然開朗,或許自己真能勝過這蘇幕。


    “還真是英雄出少年,後生可畏,你竟能在我劍下走過十招。佩服佩服!隻是可惜了那麽好的練武苗子……”蘇幕的聲音將李清安思緒拉回到了現實。


    李清安卻說道:“蘇前輩過獎,隻是現在勝負未分,說這話是不是太早了些?”


    蘇幕一怔,沒想到這少年如此這般堅韌,有骨氣,倒是又生出些許佩服,不怒反笑道:“哈哈哈哈,你說的有理,眼下勝負未分,說這話確實是過早了些,隻不過這話也隻是遲些說罷了。”卻見陽千山喊道:“蘇前輩,勝負已分了,我們輸了!是我們輸了!不要再打了。”喊完便要跑來扶李清安,李清安卻做了個不要靠近的手勢,陽千山覺是自己兄弟在勉強自己罷了,卻又見李清安的眼神中漏出一絲自信,朝自己點了點頭,陽千山頓下腳步,此刻他已相信李清安必能殺了蘇幕,因為自己兄弟自信能做到的事,他陽千山也是始終相信的。


    蘇幕劍握在手,雖離李清安五步之外,卻還是朝李清安虛掃出了一劍,頓時狂風大作,又吹的李清安眼睛難以張開,李清安卻全然沒感覺似的,睜大了雙眼,盯著蘇幕前方,“左側?右側?還是腳下!右側!”李清安盯著被風吹過的蘆葦,李清安看清了,看清了右邊的蘆葦被這陣狂風吹的斷成兩半,隻有右邊的蘆葦被掃斷了,其他的蘆葦隻是被這狂風吹的倒塌,李清安手伸進腰後,心中已下了決心,“事到如今,隻能拔出師父贈與我的刀來,才能殺的了這蘇幕。”思考間,這風已是越吹越大,蘆葦也越發朝自己這邊斷開,李清安已不再思考,眾人隻見刀光一閃而過,又聽見風中叮叮當當幾聲連響,再看去時,李清安已不知何時竄到蘇幕麵前,蘇幕那寬大的白袍已被從左臂劈開了一半,李清安卻一驚,藏在白袍下的蘇幕,竟沒有左臂麽?!蘇幕也是一驚,這少年出刀好快,就如同自己先前碰到過的那人一般。李清安又是一刀揮出,蘇幕連忙腳步連點,施展輕功,退出了李清安十幾步之外,可是這一刀當真太快,自己年輕俊美的臉上竟從耳後到嘴角被李清安劃出一道疤。


    二人站定,李清安先開口問道:“你的左手,本就沒有的麽?”


    蘇幕冷冷的看著李清安,語氣冰冷的道:“十一年前,就已斷了。”


    李清安還是問道:“十一年前?!莫不是京城……”


    :“不錯,就是你師父,刀宗斬掉了我這條手臂。”蘇幕打斷李清安道。


    李清安心中大震,急忙問道:“那如此說來,那奉天殿內,你也在麽?!”


    蘇幕還是冷冷道:“不錯。”


    李清安混亂了,難道當時的奉天大殿內,除了朝廷外,還有這幾人麽?隻是這年輕貌美的這兩男一女究竟是誰?目的又是什麽?若是之前毒半青說的沒錯,自己刀宗師父並不是見利忘義之人,那為何江湖眾人都要如此說呢?若這三人也在那奉天大殿,那為何逃出的幾位山長卻沒提過這幾人呢?李清安隻覺頭腦疼的欲裂,便不敢再想下去。


    蘇幕說道:“眼下你失血已多,恐怕已勝不過我了,哼哼,你的刀雖快,卻未學到他那一式。”


    “那一式?哪一式?”李清安自幼習武,跟隨刀宗師父十二年有餘,師父已全將刀法傳與自己,何況李清安未出江湖時,也在眾菁山劍派師門門徒熟睡之時,半夜偷偷借著月光練刀已到如今,該學的也學了,不知道這蘇幕說的,是哪一式?此刻的李清安,眼前已漸漸模糊,思緒也漸漸混亂,隻覺得上眼皮下眼皮便要合在一起,脖頸處血已流的很多,全身有些許冰冷,心知是自己輸了……林玄子,陽千山二人就要出手阻撓,卻被那嫵媚的女子和健壯的男子擋住了去路。


    李清安就見蘇幕揮出一劍,又是狂風大作,自己卻已不能再去看清蘇幕揮出的這刀,恍惚間,仰頭看天,卻見這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的照著這彎彎的湖麵,這幾顆星星與這湖麵竟連成了一條彎彎曲曲的線,李清安突然想起師父告訴年幼時的自己,無痕刀法不在形,不在快,是在意,在這山川之間,在這天地之間,都存在著意,若是能悟出這天地山川間的意,便能斬斷山川,破開天地。當時自己年幼,也不知道師父所說意思,如今自己卻看到了星星與湖麵,天與地之間連接著的奧秘,心中生出些許刀意,便用刀照著天上星星與湖麵連接著的線畫出,隻覺得手中頓時湧出力量,這力量卻不像是自己的內勁,應是天地之間的內勁,突覺心中清明,又睜眼看去,隻看見自己刀光如閃耀的星光般上下舞動,這刀光與狂風碰撞著,霎時間風忽然停了,隻有那耀眼如星的刀光朝十步之外的蘇幕襲來,刀光劃過了蘇幕的身體,已被攔腰斬斷。


    在場眾人都是一驚,陽千山,林玄子都並未見過這種如此猶如能破開山河,天地間的刀法。而嫵媚女子和精壯男子卻仿佛回憶起了過往支配他們的恐懼。眾人紛紛跑向自己同伴身旁,陽千山扶起李清安,隻見李清安還有氣息,若能趕快止血就醫,還能救回自己兄弟的命。


    卻見斷成了兩截的蘇幕忽然大笑,開口說道:“哈哈哈哈哈,想不到,想不到!這少年二十出頭便能悟出了刀宗藏與天地間的刀意,果然是後生可畏。”


    陽千山也是一驚,這都斷成了兩截了,還未死透麽,忽然又想起先前那老和尚,心想這幾人莫非也和這老和尚一樣,不死之身麽?但還是說道:“現在決鬥勝負已出,是我們贏了,按照規矩,應讓我們走才是。”說出這話陽千山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現在還會再放自己三人走麽。


    那女人冷笑道:“哼?走?你可真敢說。”


    陽千山心裏徹底涼了,那既然走不了,這次便換做自己來保護李清安吧。正想著,蘇幕卻開口道:“讓他們走,我既已輸了,那應遵守規矩才對。江湖人,怎能出爾反爾?”女人還想再說,蘇幕卻拉住了她的手,輕輕說道:“無妨,心無方丈會抓著他們的,無論天涯海角,也逃不出少林的手心。眼下李清安還不能死!”女人這才放心,振臂一揮,就見斷崖處轟隆聲傳來,瞬間灰塵噗撲,碎岩抖落,已然通出了一條暗道。


    那女人對陽千山說道:“沿著這條暗道一直右拐,便能走出這七煙峽了。”


    陽千山雖沒搞清楚狀況,但眼下再不走怕是再也走不了了,便背著李清安,林玄子拿出麻布衣給李清安止血,三人匆匆離開了此地,消失在了漆黑的暗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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