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君子離開桌子背著手在屋裏踱起步來,一邊走一邊說道:“這二十年來,你可以說是日本幫助了中國,我可以說是中國市場挽救了日本經濟……你先別說話……二十年前日美貿易順差巨大,摩擦不斷。一九八五年美國和日本簽定了‘廣場協議’,一年半以內日元升值40%,這對於以出口為主的日本經濟是致命的打擊,日本進入了有史以來最嚴重的衰退危機……”


    桃木忍:“這又怎麽樣?”


    風君子沒有理會桃木忍的話,而是似乎進入了一種演講狀態,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日本企業實際的對策是用來國際分工來化解這一矛盾,將企業的生產基地大舉遷往中國,當時也正好趕上了中國的改革開放。但是日本方麵將產本生產的工序做了分割,高端技術、高附加值的部分留在國內,低端部分移到中國。日本母公司將高附加值產品通過企業內貿易的方式轉到中國子公司,而中國子公司進行低附加值的組裝加工,然後將成品出口到全世界。這種繞道中國的出口方式,使海關統計顯示的中國外貿順差大增,而實際上利潤卻流向了日本……今年是2004年,正好是二十年,有人預測今年中日貿易額將超過二十萬億日元,從數字上也將超過日美的貿易總額,出現這種情況是一個標誌。”


    桃木忍:“什麽標誌?”


    風君子:“這幾年,日本的外貿摩擦急劇減少,而中國的國際貿易摩擦急劇上升。大前年美國那個小布什上台以後,美國幾乎不再對日本提出任何改善經貿關係的要求,可是含金量不高的中國貿易數據卻引發了‘中國威脅論’,鼓吹中國威脅論最歡的恰恰是日本的一些人。我剛才所說的那個標誌是一個曆史重演的標誌,再這麽發展下去,以美國為首的一些國家會逼迫人民幣升值,我看這個時間也不會太長了,最多到明年,人民幣將不得不升值,日本將是其中最大的受益者。二十年來的禍水東引,終於達到了效果,你說中國和日本之間,到底誰給誰所做的貢獻更大一些?”


    風君子一番慷慨陳詞,連自己都被感染了,他仿佛站在一個萬人大會堂的主席台上侃侃而談,而然低頭眼前隻有一個陰陽怪氣的桃木忍,不禁有點泄氣。桃木忍看上去對風君子的話很感興趣,一直等他說完才問道:“風先生說的有一定道理,但是不是太偏激了一點?”


    風君子:“我的話也許有那麽一丁點偏激,可是對桃木先生這樣的人已經夠客氣的了。”


    桃木忍帶著調侃的笑道:“我們以前沒見過麵,我也沒招惹過你,你不至於這樣吧。看樣子風先生還真是屈才了,你應該到政府的決策部門去工作,可惜呀!”


    風君子:“你不用誇獎我,我沒那麽大的抱負,也隻是給你補一補國際貿易課罷了。”


    桃木忍:“您給我補課?我可是哈佛畢業的!”


    風君子:“哈佛?你就是活佛畢業也得補課。”


    桃木忍:“我不太理解風先生的幽默。”


    風君子:“幽默?我也不覺的自己幽默。哈佛沒有教過你亞洲近代史吧?你今天來到底有什麽事情,不會真的是來補課的吧?”


    桃木忍:“閑話說的差不多了,現在談正事,我是來下戰書的。”


    “下戰書!”風君子這回真的吃了一驚,他本以為是桃木忍發現了他和桃木鈴的事情,上門來搗亂的,看樣子不是這麽回事。


    桃木忍端正身體接著說道:“我們桃木家在日本是武道世家,我平時也指點身邊的一些人練習空手道一類的粗淺功夫。前不久,風先生在龍王塘出手教訓了我們公司幾個不成器的員工,他們學藝不精自然是活該。但是我聽說風先生的中國功夫出神入化,想來領教。”


    風君子現在才知道桃木忍是為什麽來的了,他顯然是誤會了。風君子那一天去桃木忍辦公室的時候碰見了在龍王塘被打斷門牙的日本人,而那個日本人也認出了風君子。桃木忍一定認為當時在龍王塘出手的就是風君子,確實在當時隻有風君子一個人站出來鼓掌大笑。但是當時出手的是暗處的蕭正容,風君子可什麽都沒做,不過風君子也懶得和桃木忍解釋。


    “桃木先生這麽說,當時那幾個人是你的弟子嘍?”


    桃木忍:“不算是弟子,他們隻是我的屬下,我平時指點過幾招,讓風先生見笑了。”


    風君子:“那你也用不著和我下戰書啊?再說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還要搞比武那一套嗎,我看這樣好了,哪一天我找朋友帶你一起去靶場,我們玩射擊怎麽樣?數環數定輸贏,誰槍打的準誰就贏了,不必動手打架了吧。”


    桃木忍臉色一變:“打架?風先生怎麽能將武士之間高尚的對決形容為打架!我們桃木家的武藝幾十年來都沒有遇到真正的對手,我對中國功夫早有耳聞,可是我到中國之後沒有遇到過一個真正的高手,連你們的全國武術冠軍我都私下拜訪過,結果讓我很失望。難道風先生也要讓我失望嗎?”


    風君子看著桃木忍自以為是的表情,突然想到了六十多年前風行之與桃木忍的爺爺桃木健雄之間那一場並沒有進行的決鬥,心裏湧出一股難以形容的厭惡與反感。他也冷冷的答道:“結果讓你失望?我看是人家不想跟你這種人動手吧,你放心好了,你不會失望的,我會讓你見見什麽是真正的中國功夫。”


    桃木忍站了起來,正色道:“那風先生接受我的挑戰了,能不能定下日期和地點?”


    風君子:“我最近很忙,沒空陪你玩,下個月再說吧。”


    桃木忍:“那好,時間就定在下個月的今天,地點我來選,風先生有什麽意見嗎。”


    風君子:“沒什麽意見,不過有個要求,這一個月時間你和你的手下不要來騷擾我。”


    桃木忍:“好的,一個月後見。”


    桃木忍走後,風君子反而平靜下來。俗話說虱子多了不癢癢,一個人麻煩多了發愁也沒用。一個月後怎麽辦?風君子自己是不可能和桃木忍動手的,他隻不過是一個文弱書生,別說桃木忍這種武道世家子弟,就是營業部的保安他也不是對手。不過也沒關係,還是想辦法請蕭正容出山吧,反正當時在龍王塘出手的人就是蕭正容。對於蕭正容的身手,風君子是相當有信心的,他如果出馬,那個桃木忍絕對不是對手,自己隻說讓桃木忍見識中國功夫,也沒有說是誰的中國功夫。現在的問題是,怎麽說服蕭正容呢?


    25、福至心靈善行之


    說服蕭正容比風君子想像的要容易的多。剛開始蕭正容對自己的軍人身份還有點顧忌,可是架不住身邊蕭雲衣和袁曉霞兩位女生不停的煽風點火,也就點頭答應了,不過有一個條件——要蕭老爺子點頭。風君子現在的任務是怎麽說服蕭老爺子了。


    這是在一家大商場的頂樓美食廣場的一家餐廳裏,風君子等人在吃火鍋。這頓飯是袁曉霞請客,名義上是請風君子,卻一再要求風君子將蕭正容也叫來,看樣子醉妞之意不在酒。風君子不好隻叫蕭正容一人,幹脆把蕭氏兄妹都約出來了,常武自然也來了,林真真也跟著來湊熱鬧。飯桌上一共是六個人正好三男三女。


    風君子一邊吃一邊偷眼觀瞧桌對麵的蕭正容和袁曉霞。也不知道是火鍋的熱氣熏的還是啤酒的作用,袁曉霞的臉一直紅撲撲的,她一直不斷找著各種話題和蕭正容聊個沒完,一邊勸酒勸菜就沒停過。這一桌上的其它人也都看出來袁曉霞對蕭正容有那種特別的意思了,紛紛拿酒蓋臉裝作沒看見,隻有蕭雲衣在偷偷的笑。風君子心中感歎世道變了,居然流行女追男,袁曉霞這丫頭和蕭正容隻見過一麵,就已經采取行動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嗎?


    俗話說男追女隔做山,女追男隔層紙。蕭正容似乎對袁曉霞這種過分的熱情並不反感,兩人在一起聊的很開心,桌上其它四個人都沒什麽話好說了。正在這時服務員端著盤子走了過來:“你們點的鴛鴦肉丸。”


    “鴛鴦肉!風君子你怎麽點了這種東西,飯店裏居然有賣的。”蕭雲衣瞪大了眼睛問道。


    風君子:“不知道就別瞎說,這種鴛鴦肉不是鴛鴦肉,是牛肉、豬肉、羊肉在一起汆的丸子。”


    蕭雲衣:“哦,原來是這麽回事,嚇我一跳,趕緊下幾個嚐一嚐。”


    丸子下到火鍋中,不多時漂上來,翻滾的湯散發出一股香氣。風君子沒有用漏勺,而是伸出筷子去夾丸子。剛剛夾起一個丸子,就聽啪的一聲,風君子手中的筷子在空中折斷了一根,丸子又掉進鍋中,湯水險些濺到了身上。眾人嚇了一跳,隨後都笑了,風君子不好意思的找來服務員又要了一雙筷子,還是伸手去夾丸子。


    他夾起丸子的時候嘴裏還在嘟囔:“我還就不信吃不著你了。”話聲未落,又聽見啪的一聲,這雙筷子居然又折斷了一根,丸子掉落湯中,濺起的湯汁把風君子的手都燙了,這下眾人都笑出了聲。蕭雲衣笑著問道:“風君子,你老實交待,最近是不是做過什麽壞事得罪神靈了,連一個肉丸子都夾不起來。”


    風君子也覺得奇怪,但是也沒有多想,也笑著回答:“昨天那個桃木忍實在在很不上道,跑到我辦公室炫耀他是哈佛畢業的,我隨口回答就是活佛畢業的也不行,這算不算是得罪神靈?”


    一旁的林真真插話:“你這小子口無遮攔,這當然是得罪神靈了,趕緊向活佛道歉!”


    風君子眨著眼睛想了想,向著坐位上方作揖道:“我昨天不小心說錯話了,不是故意的,下次不敢了,請過路的神仙與活佛原諒我吧。”


    風君子的樣子把眾人又一次逗笑了,蕭雲衣把自己手中的筷子遞過來:“風君子,你還是試試我的筷子吧,我用過的應該沒問題,如果再斷了就是你的手有問題了。”


    風君子接過筷子還是去夾那個肉丸,肉丸輕鬆被夾起沒出現什麽異常。風君子把肉丸送到嘴邊突然又停住了,將肉丸又放到了煙灰缸裏。身邊的常武不解的問:“好不容易夾起的肉丸怎麽不吃了?你不吃也別浪費呀。”


    風君子眨著眼睛說:“誰知道是筷子有古怪還是這肉丸有古怪,反正我是不敢吃了,你們吃吧。”


    林真真笑道:“就你花樣多。”


    花樣歸花樣,但是風君子這麽做,大家也覺得有點忌諱,最終這一盤鴛鴦肉丸誰也沒動筷子。這隻是飯桌上的一個小插曲。(第二天濱海當地的報紙上登出了這樣一條消息:某火鍋店發生食物中毒事件,有二十餘位食客被送到醫院打點滴,截止記者發稿時,仍有六人留院觀察。報道沒寫火鍋店的名子,風君子他們也不知道報紙上所說的就是這家火鍋店。)


    吃完晚飯天色還早,三個女人又提意到樓下商場去逛一逛,三位男士雖然不太願意但也不好拒絕,一行人又去逛商場。逛著逛著不知怎麽著逛到了女士內衣專區,看著貨架上飄蕩的五顏六色的女式胸衣和內褲,三個男人都有點尷尬的停住了腳步。


    過了一會兒,櫃台那邊似乎起了什麽爭執,林真真一臉嚴肅的走了出來。風君子趕忙問她到底怎麽了,林真真一臉不高興的說要去找商場經商談一談。林真真走了之後蕭雲衣和袁曉霞也出來了,詢問之後才知道事情原來是這樣的:有一個品牌的內衣搞促銷,櫃台上寫著三到六折。林真真看中了一款胸罩,標價一百八,結果服務開單的時候折扣價是一百五。林真真算了算六折應該是一百零八,而一百五顯然不夠櫃台標明的優惠標準,於是和售貨員理論起來。可是售貨員也很委屈,說這件衣服店裏就是賣這個價。


    林真真也算見過世麵的人,知道和售貨員理論沒什麽結果,直接去找賣場的樓層經理。時間不大,賣場經理一言不發的跟著林真真走了過來,徑直到櫃台前對售貨員說:“給這位小姐開一張票,六折的。”說完轉身離去。


    售貨員張嘴想說什麽,賣場經理已經走了,隻得苦著臉開票,不料此時林真真又說道:“我要買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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