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出村口的時候,草叢中有一具屍體似乎還在蠕動,風君子心中的恐懼難以形容,然而腳下卻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那是一名全身赤裸的婦人,似乎還有微弱的呼吸,眼睛是睜開的,用一種像是絕望又像是求助的目光看著他。風君子想閉上眼睛不忍心看她的身體,那是怎樣一副淒慘的畫麵,她就像被一群野狗輪流撕咬過一樣。此時他聽見了自己的歎息聲,然後看見劍光一閃,這名飽受摧殘的女子終於在最後的痛苦中解脫。


    此時風君子又突然發現,原來自己手中持著一柄劍,劍身在月色下如一泓秋水,映出暗青色的光芒,劍柄金黃色的吞口上刻著兩個篆字——天心。風君子持劍走出村莊,俯下身似乎在地麵上尋找什麽,過了一會兒又似乎有所發現,起身飛速的向村後的山上奔去。


    風君子覺得自己身輕如燕,有一種騰雲駕霧的感覺,蒿草和樹梢在腳下向後飛掠,很快到了山穀的深處。風君子從樹梢上落下來,劍光一閃,沒入一個持槍人的後頸,那人無聲無息的倒地,隨後又躍上樹梢向前飛掠。這些都是風君子不受意識控製的動作,他隻來得及看見倒下的似乎是一個穿著黃色軍裝的士兵,好像是站在一棵大樹後的暗哨,他一路上刺殺了數名這樣的暗哨,終於來到山穀間一片開闊的空地上。


    風君子在空地上持劍站立,然後他聽見了自己說話的聲音:“我來了,你們可以出來了。”


    空地周圍突然出現了許多人,持槍的士兵密密的將風君子包圍在中央。風君子這才看清楚這些士兵的打扮和電影裏看見的日本鬼子幾乎一模一樣——耷拉帽、黃狗皮似的軍裝、燒火棍一般的長槍。


    包圍的士兵突然讓開了一個缺口,當中有一個軍官模樣的人走了出來,後麵有兩個士兵架著一名女子。這女人衣服已經破碎,看不清是什麽樣式,但是月光下看見她的臉讓風君子大吃一驚,桃木鈴怎麽會在這兒!風君子再仔細一看,原來那不是桃木鈴,隻是五官極像而已。這女子的麵頰明顯比桃木鈴消瘦,年紀也大了一些,應該有三十多歲了。


    此時聽見那名軍官開口說話:“風三爺,你果然守信用,但是你很愚蠢,你以為你還能活著回去嗎?”


    風君子聽見自己的聲音說:“是的,我很愚蠢,居然會希望你們能守信用,我剛才從金沙村來,那裏的村民已經全死了,為什麽?”


    軍官:“愚蠢的支那人,大日本皇軍會因為你的一句話而放過他們嗎?他們的死是為了神聖的事業,在這裏所有的人,包括我自己,都已經做好為天皇獻身的準備,你應該為今天你能死在這裏感到無上的榮光!”


    風君子:“瘋狗!你們既然挾持了青葉女士,為什麽又要用整個金沙村村民的性命來要挾我?”


    軍官:“你太天真了,金沙村的村民無論如何都要死,凡是在這個秘密周圍的人都要死,你來不來都一樣。”


    這時軍官身後那名叫青葉的女子說道:“風爺,你真不該來。”


    風君子:“青葉,你不懂,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雖然隻是個草寇,也知道該做什麽。”


    軍官:“別廢話了,地圖拿來了嗎?那雙筷子呢?”


    風君子:“我真的那麽天真嗎?你以為我會把東西還給你嗎?”


    軍官:“你應該知道我們會對不守信用的人怎麽樣。”


    風君子:“你也配跟我談信用?告訴你,我本來就沒打算活著回去。”


    軍官:“你想一想青葉女士,你死之後她會怎麽樣。”


    風君子:“她的命運早就決定了,這是躲不掉的,其實你也一樣。真沒想到今天會有這麽多人來給我們陪葬!”


    這段對話是風君子與軍官之間的,但是風君子本人的意識卻被禁錮在身體中動彈不得,他聽見的似乎是另一個靈魂的聲音。對話進行到這裏突然終止,風君子感覺到自己的左手一揚,有什麽東西飛了出去,打在青葉的左胸,青葉發出一聲類似歎息的呻吟倒在了地上。周圍響起一片拉子彈上鏜的聲音,風君子舉劍劃向自己的頸間,鮮血順著劍鋒流了下來,流過握劍的手,染紅了係在劍穗上的一塊翠綠色的玉佩……


    “不!”風君子終於發出一聲大喊,從睡夢中驚醒,原來這是一個夢。冷汗浸透了身體,他覺得臉頰邊有什麽東西微微發燙,原來是睡覺前解下的玉佩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到了枕頭上。這時傳來了敲門聲,桃木鈴在外麵喊道:“風君子,你怎麽了?半夜大叫?”


    ……


    “我夢見自己殺了人,這怎麽解釋?”風君子問桃木鈴。


    “有欲望壓抑,恨、愧疚、焦慮或者是愛上一個人都有可能做這種夢,具體要看是什麽情況,你在夢中殺的是什麽人?”


    “這個人長的很像你……你別問了,也不要試圖窺探這個夢,這絕對是一段不愉快的經曆。”


    16、俠之大者如斯夫


    “爺爺,昨天夜裏你聽見了嗎?書房裏的那把劍又發出響聲了,好奇怪!這次聲音為什麽那麽大,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嘶叫。”


    “我聽見了,可能是這柄劍的主人要來了,這是一把古劍,它有靈性,自己能感覺的到。”


    這是在蕭家的客廳,蕭雲衣和她的爺爺在說話,蕭正容也坐在一旁。說話的時候,院外的門鈴響了,蕭雲衣去開門,進來的是一臉憔悴的風君子——他昨天夜裏顯然沒有休息好。


    蕭老爺子好象早就料到風君子會來,招呼他坐下。風君子的神情有點木訥,簡單的打了招呼之後,失神的坐在沙發上。蕭雲衣似乎對風君子一直很感興趣,倒茶的時候問道:“我聽哥哥說你跑到龍王塘去了,是不是有什麽發現呢?說出來給我聽聽,下次叫上我一起去吧。”


    風君子似乎沒有聽見她的話,抬頭對蕭正容道:“我本來是想找老爺子的,既然蕭正容你也在,那就更好了。”說話間突然左手一揚,一根筷子不知從何處直飛蕭正容的麵門。風君子的偷襲很突然,但蕭正容反應敏捷,一伸手輕輕將筷子夾在指間。


    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風君子接著說道:“蕭正容,你看好了,這是不是你那天在龍王塘用的功夫?”


    蕭正容一臉驚訝的說道:“這是爺爺教我的袖裏乾坤,你怎麽也會?……不對呀,你發出來的暗器全無內勁,隻是一樣的手法而已,這是怎麽回事?”


    風君子:“原來是蕭老爺子教你的,我也不會,隻是照著樣子比劃而已,說實話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相信,我是昨天夜裏在做夢的時候學會其中的技巧的。我做了一個夢,在夢中我這麽發出暗器。”


    蕭雲衣最先開口驚歎道:“有這樣的事啊!太好玩了,你也教我好不好,我爺爺偏心,有些東西隻教給哥哥不教給我,原來做夢也能學,你是怎麽做夢的?”


    蕭老爺子終於開口說話了:“雲雲你不要胡鬧,就你這個性子不適合練武,你去到書房把那柄劍拿來。”


    蕭雲衣轉身去書房取出一柄長劍放在茶幾上。劍在鞘中看不見劍身,但是劍柄金黃色的吞口上卻清晰的刻著兩個篆字——天心。這正是風君子在夢中手持的那柄長劍。風君子看見這把劍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我想問這柄劍的來曆,它怎麽會在您老這兒?”


    蕭雲衣搶先答話:“這把劍可是有年頭了,年紀比我們都大,可是跟我爺爺上過戰場殺過鬼子。”


    蕭老爺子似乎並不著急回答風君子的問題,而是對蕭雲衣說:“其實在戰場上用寶劍的時候不多,那時候更多的是用大刀。”


    蕭雲衣:“對,對,不是有一首歌叫《大刀向鬼子頭上砍去》嗎?爺爺你也耍過大刀?”


    看蕭雲衣糾纏不清,風君子有點著急,插話道:“老爺子,我想問的是這把劍。”


    蕭老:“不要著急,我上次說過,我可能會送你一樣東西,就是這把劍,你可以拿回去慢慢研究。”


    “什麽?送給他?”蕭正容和蕭雲衣兄妹都大吃一驚,印象中這柄劍一直就掛在書房裏,老爺子像寶貝一樣不讓亂動,蕭雲衣小時候有一次把這柄劍摘下來拿到外麵亂比劃,還挨了爺爺一頓揍。聽見蕭老爺子突然將這柄劍送給風君子,兩人都吃驚不小。


    風君子也大吃一驚,一時說不出話來。隻聽蕭老爺子解釋道:“這柄劍本來就不是我的,我隻是替別人保管了這麽多年。”


    風君子:“老爺子,這劍也不是我的,為什麽要給我?”


    蕭老:“聽我把話說完你們就知道了,這個故事太長了,都不知道從哪裏說起,還是先講大刀砍鬼子的故事吧。”


    風君子聽的一頭霧水,蕭雲衣卻歡呼道:“好啊,好啊,爺爺從來都不講這些事,今天終於開了金口了。”


    蕭老沒有理會蕭雲衣,反而問蕭正容道:“正容,你是習武之人,我問你,解放前軍隊的刺殺技術源自何門何派?”


    蕭正容:“刺殺技術?這好像算不上什麽高深武學,哪有什麽門派?”


    蕭老:“你錯了,這些我都教過你,隻是你自己不知道罷了。我說一個人也許你們都不知道,那就是過去的關東大俠韓慕俠,舊軍隊的刺殺技術大多是他傳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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