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胡同裏麵究竟是怎麽樣的?這誰也說不清楚,很多年已經沒人進去過了。偶爾也會有頑皮的小孩們放學後站在胡同口互相比試膽量,幾個人戰戰兢兢的走進胡同後,沒有走出幾步遠,總是有人大叫一聲,然後大家一起瘋了般的往回跑,似乎跑的慢的就要被什麽東西抓進去一樣。小高和小唐他們小的時候也曾經有過這種經曆。


    風君子是一個非常喜歡獵奇的人,沒事還要找點事,聽說了這樣的地方當然要去看看。他是第二天晚上九點的飛機離開,還有一整天的時間,就纏著小高帶他去鬼胡同看看,小高沒有辦法,隻好答應了。


    次日,風君子又睡了個懶覺,直到中午才從海爾山莊出發,小高開車送他去機場,中間繞道順便去一趟即墨,看看傳說中的鬼胡同。山間的空氣很清新,夜裏看起來麵目猙獰的山石岩峰在陽光下卻成了秀麗的風景。


    風君子看到不遠處的山峰上有一處泉水如細練般從石隙間流下,他指著泉水問小高:“這就是嶗山礦泉水吧?”


    “是的,這個地方山泉很多,我以前沒注意這裏也有,看來是前幾天下過雨。”


    “和下雨有關係,但是這種泉水是地下水,倒不是雨水”


    “地下水?地下水位哪有這麽高,從山上冒出來了?”小高奇怪的問道。


    “平地上的地下水位當然沒有這麽高,地下水位升高是因為山體的壓力,因為大山的壓力作用地下水會從山石的縫隙中冒出來,這就是山泉,當然雨水越充足地下水就越充足,山泉就越多。”


    風君子對地質力學其實也是一知半解,隻是和小高閑扯而已,兩人說著話車已經離開了嶗山風景區,駛向了即墨。


    在快進入即墨市區的時候,小高看見路邊上的一處工地大門外圍了一大群人,吵吵嚷嚷不知道在幹什麽。小高自言自語的:“這些民工聚在那裏幹什麽,這是即墨市政府的工程,已經完工了。”


    “他們在要工錢,眼看大樓快交付使用了,拖欠的工程款還沒給呢,包工頭欠這些民工半年的工資,他們今天是來討債來了。”風君子想也沒想的回答。


    “怎麽可以這樣?難道沒人管嗎?”小高氣憤的問。


    “現在是沒人管,不過別著急,過一段時間就會有人重視了,不重視不行。”


    “為什麽?誰會重視?”小高奇怪的問。


    風君子若有所思的回答:“你看見那些山泉水了嗎?壓力太大就會冒出來,壓力再大就會噴出來,有時候很危險的。像這一群打工仔,在現在的城市中數量越來越龐大,如果拿不到錢回家就會在當地形成滯留,這種帶著不滿情緒的人群越聚越多的話,隨時有可能生出事端,就像一個火藥筒。等到出了幾回事之後,會有領導重視的。”


    “為什麽會這樣?”小高接著問。


    “確切的說是拆除炸彈的導火線,讓自己的位子坐的安穩。這就像股市每過一段時間就要出點利好,發動一輪行情一樣,你等著看吧。”


    “風老師說的有道理,”說到這裏小高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接著問風君子:“風老師你從來沒來過這裏,怎麽這麽肯定的說這群人也是來討債的,而且還知道的那麽清楚,政府沒付工程款,包工頭欠了民工半年工資?”


    “對呀!我是怎麽知道的?”風君子也吃了一驚,剛才的想法就是在他腦袋當中自然冒出來的,似乎早就知道會看到這件事一般。風君子吃驚的看著窗外,他以前來過青島,但是從來沒到過即墨,但是他現在看到的景物卻似乎是熟悉的地方一樣。


    風君子不再說話,定定的看著窗外,汽車駛進了即墨市區,然後又穿過鬧市區向另一側的市郊駛去。


    風君子看著街道,心裏默默的想:“下一個路口該拐彎了,向右轉。”


    果然到了下一個路口小高一打方向盤向右轉,風君子更加確定這個地方似乎在什麽時間來過,但是他也清清楚楚的知道,從出生到現在自己從來沒有到過山東即墨。風君子在心中默默預想著車下一步該行走的路線,結果小高的車越開令他越心驚,路線跟他預想的完全一致。


    終於到了傳說中的鬼胡同口,風君子下車看著這條胡同,和傳說中沒什麽區別。兩排民房的背麵形成了一條窄窄的胡同,彎彎曲曲的一眼看不到頭,雖然現在是大白天,但是卻有一種陰森的感覺。風君子那種莫明其妙的記憶卻越來越清晰了,他“記得”在胡同口一側不遠處應該有一棵老槐樹。他轉頭看了一眼,果然不遠處有一棵老槐樹孤零零的站在那裏。


    風君子莫明的印象似乎隻到胡同口為止,他也不知道胡同裏麵究竟是什麽樣,在這種情況下風君子有一種複雜的感覺。一方麵他莫明其妙的感到了害怕,另一方麵好奇心卻更加強烈起來。無論如何,他決定進去看一看,畢竟現在是大白天,太陽很熱烈,總不至於太恐怖。


    他對小高說:“你到胡同口的另一端等我,我走一趟。”


    “風老師你真的要進去?你別怪我不陪你,我看我還是在這邊等你吧,弄不好你走一段路就會回來。”


    “那好吧,如果你在這邊等一段時間我沒回來,你就到那頭去接我吧。”言畢,風君子豎了豎衣領,舉步走進了似曾相識的未知世界。


    3、走不完的胡同


    彎彎曲曲的胡同裏,什麽也沒有,隻有被風卷進來的落葉鋪了厚厚的一層,從來也沒有人打掃過。走在上麵發出沙沙的聲音,聽上去總像是身後的腳步聲,風君子幾次想回頭,都忍住了。他不知道聽誰說的,人的雙肩和頭頂有三把火是辟邪的,猛一回頭會把火熄滅。


    走著走著,恐懼的感覺慢慢浮上心頭,風君子此時真想轉身向回走,但是又不想讓小高看笑話,索性把心一橫,擺出一副昂首挺胸的樣子,大踏步的向前邁去,希望早點走完這段胡同。風君子以為自己走的很快,其實此時如果有人在旁邊看,會發現他其實走的很慢,步子邁的很大卻落的很輕,就象怕踩死螞蟻一樣,胸是挺的,腰卻是微微彎的。


    但是風君子並沒有感覺到自己的姿勢有什麽可笑的地方,就這樣一步步的向前走著,不知過了多久,風君子突然感覺到有點不對勁。這條胡同雖然不短,但是也隻是一裏多長,一刻鍾時間走出去也足夠了。但是風君子現在至少走了大半個小時,怎麽還在胡同裏?


    風君子現在真的想轉身往回走了,但是心裏同時又有另外一個想法:“也許就快到出口了,再走幾步就到了,現在轉身往回走還要走一個小時,還是快點往前走吧。”風君子繼續向前走,又走了不知多久,前麵仍然是彎彎曲曲看不到出口的胡同。


    “難道是碰到鬼打牆了?”風君子又仔細想了想書本上解釋的鬼打牆的道理:在曠野或黑夜中由於看不到四周的參照物,人的步幅一隻腿如果比另外一隻腿邁的更大,很可能會轉圈走回原地。但這種現象在胡同裏是不可能發生的,風君子又想:“難道我走到一個圓圈路當中去了,胡同入口到這裏是9字型的?”可是又想起走過來的路上從來沒有看到三岔路口,那麽理論上就不可能走到一個環路當中。


    風君子此時覺得一種莫名的恐怖籠罩了全身,他終於知道為什麽這條胡同叫鬼胡同了。風君子此時沒有別的選擇,隻有硬著頭皮走下去,陽光一點一點暗淡,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胡同還沒有盡頭。此時忽然有一陣冷風吹了過來,風君子打了個寒戰,突然非常想小便。


    風君子現在知道為什麽有人會嚇的尿褲子了,他現在的情況也差不多了。若趕上平時,在這個沒人的胡同裏,風君子隨便在哪個牆根下就可以方便了,但是現在他不敢。因為風君子突然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在海爾山莊聽過的一個故事:有個走夜路的人,途中突然感到內急,就在路邊沒人的荒林裏找了個地方出恭,回家後發現身上背的包袱不見了。第二天他正在家中坐著,有一個人直接從門外走了進來,將他昨天丟的包袱扔給他,並且罵道:“你這個老混蛋,昨天我們圍一圈在那裏聊天,你卻闖到中間去拉了一泡屎!”


    走鬼胡同想起了鬼故事,風君子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暗罵自己:“就不能想一點正氣磅礴的東西,給自己壯壯膽。”於是他想唱歌,想來想去隻想起了一首“咱們工人有力量”,於是開口唱歌。


    天邊的太陽抹去了最後一絲餘輝,隱在了風君子看不見的地平線下,這也正是風君子準備開口唱歌的時候。風君子剛剛開口唱了半個字,咱們工人有力量的“咱”字還沒唱完,突然間聲音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按了回去。


    風君子張大了嘴,發不出一點聲音,眼睛直直的看著前方不遠處——鬼胡同裏怎麽還會有別人?


    4、你能看見我嗎?


    風君子確實看見了一個人,這個人就站在前方不遠處,側麵對著風君子,沒有動也沒有說話。風君子當時就覺得腦袋裏“嗡”的一聲,幾乎全身的血液都衝到了頭頂上,這種感覺已經不能叫做害怕了,大概人害怕到極點,整個感官已經接近於麻木。風君子還沒暈過去,已讓他自己感到很意外了。


    風君子沒暈過去的原因多少是因為他看到的這個人並不像傳說中的鬼怪那樣可怕,相反,如果不是在這裏出現,這個人還顯得有點惹人憐愛。前麵這個人是一位少女,看上去還很漂亮。


    前麵這個少女似乎是在風君子沒注意的時候突然出現的。五月的黃昏還有幾絲寒意,而這位少女卻穿著一件月白色的長裙,因此給人感覺苗條的身材略顯單薄。從側麵看上去她五官的輪廓很美,就像藝術家所琢的大理石雕,一方麵因為她的皮膚很細嫩,另一方麵也因為她的臉色比較蒼白。


    風君子看見她就停下了腳步,但是少女卻似乎根本就沒有看見風君子,隻是站在那裏一個人靜靜的發呆。大概過了幾秒鍾,或者是幾分鍾,風君子終於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開口打招呼:“小妹妹,你好!”


    沒想到這位少女反倒被風君子的聲音嚇了一跳,一閃身向後退了好遠,一雙漆黑的眸子盯著風君子,怯生生的問道:“你是什麽人?怎麽這麽大膽子,一個人闖到這裏來了,嚇我一大跳。”


    少女這一開口說話,風君子的感覺就像一下子卸下了千斤重擔,人的情緒變化有時候確實很快,風君子剛才還嚇的半死,現在見這位少女被自己嚇了一跳,心裏的恐懼感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不僅不怕了,而且還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風君子甚至還覺得少女的聲音很甜潤,在這個空巷子裏很好聽,他沒有回答少女的話,而是反問道:“你一個小姑娘怎麽敢跑到這裏麵來?你是什麽人?”


    少女依然怯生生的回答:“我就是住在這裏的,你闖進來嚇了我一跳,你是怎麽看見我的?”


    風君子:“我一抬頭看見你在前麵發呆,也嚇了我一跳,真是不好意思。”


    少女也沒有回答風君子的話,而是接著問:“你是怎麽看見我的?”


    風君子覺得有點奇怪,回答道:“就這麽看見你了,你又不是見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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