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頌抬頭看了風君子一眼,似乎不太情願的說:“那一戶就是秦小雅,她說她將來有興趣把生意做到南方,這套房子是我替她訂的。”


    風君子心中歎息,他一直在猜測,周頌對秦小雅的感情到了什麽程度,現在看恐怕已經不是普通朋友那麽簡單,如果秦小雅已經接受了周頌的這個提議,也表示她準備接受周頌這個人。但是他不想跟周頌談這個問題。


    “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迷信,現在很多剛結婚的人最犯愁的事情就是買房子,如果你的小區比附近的售價都便宜,從概率上來講肯定有不介意的,特別是年青人願意買你的房子。”風君子給周頌往好處分析。


    周頌苦笑道:“你說的雖然不錯,但是房價便宜的幅度太少不起作用,降價太多那和逼我破產沒什麽區別,你也知道房地產利潤的構成。這個小區所有建築麵積加起來有十八萬平方米,每降一百塊就是一千八百萬,你知道這個概念嗎?”


    周頌看風君子不做聲,又接著說:“這個小區原先預計平均售價4200一坪,降到4000以下我就幾乎沒什麽利潤,實際上我本來預計到明年末售價在4500沒問題,現在即使按照你的想法三千多能賣出去就不錯了。畢竟對於每個家庭來說這都是一筆大投資,誰心裏不忌諱這些。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還不如趁著小區沒動工趁早不幹了,這樣損失還小一點。”


    風君子倒不像周頌那麽悲觀:“如果你現在不幹了,損失有多大?”


    周頌:“跟破產沒什麽區別,這兩塊地的土地平整、設計規劃,再加上趙東山那個士林小區的土建,我已經投入至少兩個億了,現在我手裏隻有這塊墳地,不知道能值多少錢。不瞞你說,我全部自有資產加起來也隻有幾千萬,地產講究的是滾動開發,資金鏈一斷我隻有等死了。晚死不如早死。”


    風君子眉頭一皺:“你說的不對,人遲早要死,或早或晚而已,早死當然不如晚死,至少你現在看上去還沒事。如果你真的破產了,欠一個億和欠三個億有分別嗎,你這種情況沒有別的選擇,隻有硬著頭皮幹下去,在這一年的過程中等事情出現轉機。”


    周頌覺得風君子說的似乎有點道理,抬頭問風君子:“你說的有道理,欠一個億和欠三個億沒有分別,錢到了這個程度就是數字了。不過現在這種情況銀行還會繼續給我貸款嗎?”


    風君子:“這就是事情的輕重緩急,將來銷售的事情隻能將來去想,你現在應該抓緊銀行的工作,先保證資金不出問題,讓這個項目能夠繼續運行下去。”


    周頌:“這確實是選擇之一。”


    風君子:“選擇之二呢?”


    周頌:“我收拾收拾家當,卷款走人,找個地方重新過下半輩子。”


    風君子苦笑,開發商卷款走人的事情聽說過,他一向很不恥這種行徑,沒想到周頌也有可能落到這一步,看樣子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但是他卻不能勸周頌這麽做,隻好用一種堅定的語氣道:“這是下策,實在沒有辦法了你再去想,你也是一個經過風浪的人,要想下半輩子抬頭做人就應該想辦法應付眼前的這一切。”


    周頌似乎被風君子說動了,接著說:“銀行的事情我還可以對付,但是眼前卻有一個難題,不管是出於道義還是陰德,我總不能把房子建在死人上麵,但是現在不知道哪裏還埋著死人,我總不能把整個小區土地都深翻一遍,這個成本簡直太高了,況且也不知道得挖多深。”


    風君子想了想,決定還是勸人勸到底,用一種輕鬆的口氣說:“這個好辦,凡事墓葬都是有跡可尋,有墓葬的地方土色、土層分布都會有特點,找個明白人一看就知道,你不用把整個小區都翻過來。”


    周頌似乎吃了一驚,問風君子:“你懂得考古,我怎麽沒聽你說過?”


    風君子:“我不懂考古,但我卻研究過盜墓,大前年回鄉祭祖的時候還專門考察過幾處被盜的古墓,你這點小問題我還能應付。”


    周頌用一種驚奇的眼光看著風君子,似乎發現了一點希望,連忙問他:“那你也會看風水嗎?”


    風君子:“我不是迷信,但是傳統的地理堪輿我還是學過一些,你知道我這個人喜歡玄學。”


    周頌抓住風君子的手,急切的說:“那我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風君子心中苦笑,他知道周頌要求他幹什麽,反正事情是自己惹的,還不如主動一點,說:“我可以幫你去光州一趟,看看那塊地,你趕緊落實銀行的事情,不要出現問題。”


    周頌心下稍安,又對風君子說:“那你能不能明天就去,如果有必要的話你可以再請一個專家一起去,費用我出,你不要跟我客氣。”


    周頌一提到費用兩個字,風君子突然想起了昨天秦小雅的事,趕忙說:“我幫你跑一趟沒有問題,但是就算天塌下來你也要先把小雅的事情解決了,否則萬一你真的破產了我找誰幫小雅去,我明天走,這件事情你今天辦。”


    周頌說:“這個還用你提醒,支票我已經準備好了。”


    風君子:“既然這樣我就再幫你跑一次,現在我就把錢給小雅送過去,你要借據嗎?”


    周頌沉吟道:“借據?就——不用了吧?”


    風君子:“親兄弟還明算賬,何況——唉!好人你來做,惡人我來做吧,我去打一份借款協議讓小雅簽上字,再給你送過來。”


    風君子正要出門的時候,周頌突然又問了一句:“風君子,你盜過墓沒有?”


    風君子沒好氣的回答:“沒有!”


    6、民俗學家宋教授


    風君子辦完了秦小雅的事,天色還早,他也沒有心情去工作,想找個地方呆會兒或者找人聊聊,忽然心念一動,想到了宋教授。宋教授大名宋召南,是財經大學的教授,但是不是教財經的,他是社科係的教授。


    在經商大潮剛剛湧起的時候,最先受到衝擊的高校可以說就是財經大學了。剛開始的時候這些大學精英們想的是學以致用,親自去下海建功,可惜大多非常不成功,不過精英畢竟是精英,後來他們的策略變了。門道小一點的,紛紛開始在社會上舉辦各種各樣的考證考級培訓班,門道大一點的加入了政府或大型企業的智囊團,知識就是金錢的力量這才開始體現出來,大部分人已經提前進入小康。


    但是宋召南剛開始的時候卻是個例外,在市場經濟中財經大學的社科係的地位顯得有點尷尬,研究馬列的宋召南並沒有多少生財之道,為此沒少挨夫人的白眼。宋召南感慨命運不濟,開始關注玄學,因此而認識了風君子。


    風君子曾經給宋召南看過相,連蒙帶唬的安慰他:“你這個人四十之前多有沉浮,四十之後方可功成名就,現在不必擔憂,早晚有春風得意的一天。”


    沒想到還真給風君子蒙對了,進入二十一世紀之後社會風氣似乎有了微妙的轉變,各地領導一夜之間都有了經營城市的理念。各種各樣以政府名義舉行的國際文化活動突然多了起來,打著民俗文化的旗號開發所謂的旅遊產業和招商引資成了一種時髦。宋召南的學術地位又顯得重要起來,他的專業不再是革命理論,而是傳統文化與民俗,不僅副教授扶正,而且還頻繁的出入各地官方舉行的各種節日與慶典活動當中,成為了重要的專家嘉賓。他現在不是當初受夫人氣的那個宋召南,而是著名的民俗學家宋教授。


    宋教授今天正好沒課,也沒參加什麽活動,在家閑坐,也很樂意風君子找上門來聊天。風君子上門當然不是閑聊,是有問題來請教宋教授的,雖然他對宋召南那套跟中國人說外國、和外國人說中國的把戲看不慣,但是也知道宋教授確實有比自己有學問。


    宋教授聽完了風君子的訴說,對這兩天來風君子遇到的事情也很感興趣,用一種學者的口吻對風君子說:“首先談談那五千雙左腳皮鞋的事情,那樣的事情我印象中似乎聽說過。”


    風君子:“什麽?你聽說過同樣的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


    宋教授:“不要著急,聽我慢慢講。這好像是一個財經課堂上的案例分析,關於合理避稅的,哪個國家發生的事情記不清楚了,總之情況是這樣的:


    某國的關稅很高,特別是對於高檔成衣的關稅非常高。有人想進口一批高檔的皮手套,但是卻想避過關稅,就想了一個辦法。他首先通過海關進口了一批手套,但是包裝裏都是左手的。剩下的右手也分別做好包裝從國外直接發到海關,但卻沒有去提貨。”


    風君子一聽大感興趣,他忙問:“後來呢?”


    宋教授不緊不慢的說:“貨物在海關倉庫超過一定的時間,按照當地規定就按無主貨物處理,處理的方式是公開拍賣。有誰會買隻有右手的手套呢,所以處理的價格非常低,最後自然是這個進口商自己買回去,買的價格比原來應交的關稅低多了,事情的前後過程大概就是這樣。”


    風君子感歎道:“看樣子騙子都是有師承的,有可能就是受了這個案例的啟發想到這一招,雖然做法不一樣,卻有異曲同工之處。”


    宋教授淡淡的說:“這兩件事情不一樣,這五千雙左腳皮鞋顯然是一個有針對的圈套,你最好去問問你那個朋友秦小雅,是否有什麽特別的人想對付她,碰上怪事總是有原因的。”


    風君子:“你這麽說到提醒我了,我會提醒小雅的。”


    宋教授:“小雅?你叫的好親熱呀,你們倆什麽關係,風流君子?”


    風君子幹咳一聲,避開了這個話題,接著問宋教授:“周頌的事情你有什麽看法?”


    宋教授還是不緊不慢的說:“雖然可能性有很多種,但是隻有一種可能性最大。那就是曾經有人發現過這塊地是墳地,所以當地政府很難處理,而那個趙東山正是利用了這個機會,同時買下這塊墳地和另外一塊地皮。這也是一個討價還價的交換條件,雖然這兩塊地看上去是同時買的,實際上這塊墳地是個人情,恐怕是買一送一。”


    風君子接著說:“不是買一送一也差不多,這兩塊地加起來平均價格肯定不會太高,但是真正值錢的卻是趙東山開發士林小區那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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