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何警官走進病房時,張小滿已經拄著拐杖正在收拾東西了。連著打了好幾個嗬欠,一臉疲容的何警官,搬了一個凳子,坐在張小滿床尾的位置,看著張小滿忙東忙西,絲毫沒有上前幫忙的打算。


    張小滿斜瞥了一眼抱著膀子的何警官,“你如果不打算幫忙,就請你坐得遠一點,擋在路中間,實在有些礙手礙腳的。”


    何警官抬了一下眉毛,“我可聽說,昨晚你這上演了一出好戲?”


    “三個女人一台戲,前人誠不欺我啊,”張小滿目光幽怨第盯著何警官,“這還不是多虧了你,長了一張大嘴巴。”


    “這關我什麽事?”何警官摸著腦袋納悶道。


    張小滿歪著頭問道:“不是你告訴的曉曉我在醫院的事嗎?”


    何警官連忙舉起雙手道,“可別冤枉人,”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昨天晚上審了那個假冒吳瑩的女人一整夜,看清楚,我這都快跟大熊貓一樣了,哪有工夫管你的那些破事啊。”


    “那可能是魏雪通風報信的吧,”張小滿不疑有他,不在糾結在這個話題上,“審問的結果怎麽樣?那女人到底是誰?”


    “開始的時候,那女人還死鴨子嘴硬,不肯開口。後來她那個律師來了個電話,說是要終止和她的合同,讓她重新聘請律師之後,那女人開始有些慌張了,”何警官得意洋洋說道,“然後我聲音再高了那麽幾分,告訴她,如果不老實交代,按照法律,她可是要在牢裏呆個十年八年的,到時候別說登台唱歌,無論走到哪裏都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果然,嘿,那女人什麽都抖落了出來。”


    “她本名叫周麗,是吳瑩的大學同班同學,都是聲樂係的高材生。不僅如此,她倆還是同寢室的室友,”何警官侃侃而談,“兩人經常在一起寫譜練曲,算是非常要好的閨蜜。可是,後來發生了一件事,導致了兩人分別走向兩個不同的極端。”


    張小滿將收拾好的東西放進旅行袋裏,擦了擦額頭的汗,一屁股坐在床上,語氣淡淡地問道,“什麽事?是搶了男友,還是搶了獎杯?”


    何警官豎起一根大拇指,“你猜對了,兩人大學時一心撲在學業上,都沒有談戀愛,自然就談不上搶男友這種戲碼。確實是因為一起參加的一場比賽引發了爭執,那是學校組織的一次藝術節,說是藝術匯演,實際就是一場選秀。她們學校當時請了許多經紀公司的人充當現場評委,所以獲獎的人除了能拿到一筆不菲的獎金,還能和經紀公司簽約出道。”


    “條件的誘惑力是足以讓年輕女子奮不顧身,反目成仇,所以贏的是吳瑩?”


    “不,實質上,周麗當時不論是嗓音條件,還是外形氣質都受追捧,而且她還會自己作曲填詞,所以那場文藝匯演最矚目的明珠其實是周麗,”何警官搖著頭說道,“隻是後來發生了一點意外,所以最終和經紀公司簽約的人變成了吳瑩。”


    張小滿沉吟道,“嗓子應該沒什麽問題,不然也不會當了吳瑩這麽多年的替唱,是毀容了?”


    何警官點點頭,“其實,也談不上毀容,”何警官指了指額頭,“這裏燒傷了一塊,那時候整容技術還不像現在這般鬼斧神工,恰好又臨近和經紀公司簽約的時間,當時學校和經紀公司都已經滿世界宣傳了簽約儀式,所以隻好將她換了下來,選擇了容貌和音色尚可的吳瑩。”


    “怎麽會突然把額頭燒傷了?”


    “據她自己所說,是她在寢室用燒水壺時,電線老化燃燒起來,她在寢室衛生間上廁所,出來時火已經很大了,頭頂上的燈因為電線被燒斷以後掉下來,正好砸在她的額頭上,燙下一塊不大不小的印記。”


    “恐怕事情不會這麽簡單,”張小滿有些意興闌珊地說道,“算了,眼下不是細究這些的時候,”從兜裏掏出手機,點開今天早上羅雯雯轉發給自己的那封匿名郵件,“看看這張照片。”


    何警官接過手機,剛瞟了一眼,便驚呼道,“這不會是......”


    “沒錯,正是超市老板謀害老村長時的照片,”張小滿肯定道,“你一直愁沒有機會拿捏那些家夥,至少現在讓你有了正當理由可以進村搜查了。”


    何警官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緊緊抓著張小滿的手機,心潮澎湃,摩拳擦掌地說道,“我這就帶人掃平那個烏七八糟的村子。”


    張小滿一把拉住何警官,語氣冷冷地說道,“不急,”從何警官手裏拿回手機,點開手機上的時訊應用,指著一個新聞標題,“這是怎麽回事?我不是讓你好好照看他的嗎?”


    何警官瞅了一眼新聞標題——“當紅歌星吳瑩前夫已尋回孩子,誓要為孩子討回公道”,麵色尷尬道,“不知道那家夥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在警局門口大吵大鬧,別人是孩子的父親,帶走聶一是合情合法的,我也沒有辦法。”


    張小滿怒氣衝衝地說道,“父親?他算什麽狗屁父親,那家夥也隻是為了從吳瑩那裏拿到更多的錢罷了,根本不會管聶一的死活。”


    何警官囁嚅道,“你要是實在不放心,這樣,我們這會就去先將聶一帶回來,就說協助警方調查案件,怎麽樣?”


    張小滿閉上眼睛,緩緩地搖了搖頭,“來不及了.....”


    “什麽?”何警官疑惑道。


    張小滿一臉陰鬱地說道,“演員齊聚,好戲已經開場了.....”


    a市城南府城河邊,一個腳上穿著綠色勞保鞋的男人,站在一棟爛尾樓下的坪壩上,仰起頭,望了一眼旁邊的爛尾樓,嘴角掛著一絲輕蔑的笑,低聲自語道:“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就開始吧。”


    男人從兜裏拿出一個黑色手機,撥通一個電話號碼,聲音低沉地說道,“你要找的的人,我幫你找到了,位置等下就發給你。”掛斷電話,在手機鍵盤上按了一陣,將手機重新揣回兜裏,走到府城河邊,沿著河岸鵝行鴨步,行向遠處.....


    半個小時後,一輛藍色的小轎車停在爛尾樓的坪壩上,聶武滿臉喜色地牽著聶一從車上走了下來。聶武抬眼一望,一陣唏噓:“真是會挑地方啊,”摸了摸聶一的頭,“兒子,爸爸帶你去找媽媽好不好?”


    聶一木然地點了點頭,被聶武牽著像一個扯線木偶一般往前走。


    走進爛尾樓裏,聶一四下張望,並沒有見到吳瑩,回頭看向聶武。聶武冷哼一聲,笑著對聶一說道,“別擔心,媽媽就在這裏,是在跟我們玩捉迷藏呢,馬上爸爸就帶你去見她。”


    彎著腰拾階而上,走到第三層,低頭看了一眼已經走過的水泥樓梯,聶武擦了擦額頭的汗,嘀咕道,“累死老子了,哼,這個賤人,害老子這麽辛苦,等下有你的好果子吃。”


    樓房的三層同樣空曠無人,聶武巡視一番,在一塊巨大的遮陽布前站定,指著藍白相間的塑料布對聶一說道,“聶一,媽媽就在裏麵,快進去,給她一個驚喜。”


    聶一疑惑地看了看麵前的遮陽布,抓住遮陽布的一角,用力地扯了扯,嘩啦一聲,整塊遮陽布被聶一扯落下來。


    裏麵情況頓時裸露出來,地上零零散散地放著幾個紙箱子,紙箱子旁邊是一張折疊床,床上散亂地放著各種生活用品,一個女人正躺在床上,不斷地劃拉手機屏幕。突生的變故,讓女人驚呼一聲,從床上彈了起來,瞪大眼睛看著聶武和聶一,尖叫道:“你們怎麽找過來了?”


    聶武隨意撥弄了一個地上的紙箱子,裏麵的泡麵倒落出來,嘖嘖稱奇道,“沒想到我們高高在上的大歌星,也有今天的下場。”


    吳瑩指著聶武的鼻子罵道,“你這個王八蛋,還敢來找我,這些都是全拜你所賜,很好,既然你自己找上門來,今天咱們好好算算總賬。”說著,吳瑩麵色猙獰地就要撲向聶武。


    聶武將聶一推向一邊,自己閃躲向另一邊,正要擼起袖子好好收拾一番吳瑩,另一個聲音突兀地從樓梯口傳來,“要說算賬,咱們倆的賬是不是也該算一算。”


    另一張吳瑩的臉緩緩走向三人,聶一一會看看左邊,一會看看右邊,害怕地縮了縮脖子,小聲地從嘴裏擠出兩個單詞,“兩個....媽媽.....”


    吳瑩看著走過來的那個女人,皺眉道,“周麗,你跑來瞎湊什麽熱鬧,你不是應該還在警局裏的嗎?”


    周麗冷笑道,“怎麽,你覺得我會蠢到幫你攬下來,替你坐牢?”


    聶武慢慢走向周麗,站在周麗的麵前,滿眼愛憐地摸了摸周麗的臉,紅著眼說道,“你受苦了.....”


    周麗盯著眼前的男人,一滴清淚從眼角滑落,挪開男人的手,用手撇掉臉上的淚痕,說道:“這些年的忍辱負重終於要有回報了.....”


    吳瑩頓時感覺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顫抖著手,指著兩人道,“你們倆是什麽時候走到一起的?”


    周麗拉著聶武的手,仰頭長歎道,“吳瑩啊,你不僅搶走了原本屬於我的舞台,還奪走了我的戀人,你這個竊取別人人生的小偷,如今,是時候該將這一切還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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