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神永遠不會那麽仁慈。


    再次把刑炎給叫醒的,是砰砰砰的——好像用錘子擊打著牆壁的那種聲音。刑炎沒有睜開眼睛,可他的眼皮能夠感受到光芒,透過薄薄的皮膚,在他的視網膜上投下一片。


    他敏銳的感知讓他察覺到有個人類蹲在他麵前觀察他,這讓刑炎的警惕性提高,腦海中自動回放著密室給予他的第一條也是最終的一條命令,殺死你看見的任何生物。


    於是刑炎不易察覺地握緊了拳頭,他在那瞬間思考了很多迅速將身前這個人類擊倒殺死的方式,並且迅速確定了其中某一個方案,正打算付諸實現的時候,這個人類的一個動作讓他僵住了。


    沒什麽,不過就是伸過手來,溫暖的手指觸摸到了刑炎的脖頸,被他手指碰觸的地方似乎還能夠留下溫度,那簡直溫暖到不可思議,刑炎那瞬間覺得自己久停不動的心髒似乎又複活了,這是刑炎第一次意識到——原來,活著的生物,居然是溫暖的!


    是有溫度的,不像他,不像刑炎,刑炎渾身上下沒有絲毫溫暖,他就像是他養著的那條黑白斑紋的蛇,一樣的冷血,一樣的劇毒無比。


    刑炎從來不知道人類是有溫度的,這很正常,從他有意識以來,他一直呆在那麽幽深的黑暗裏,當他被密室放出來,拿起屠刀屠宰人類的時候,他下意識的厭惡那些鮮紅的血跡,他那灰黑的世界裏不應該有這麽鮮豔的顏色,於是他開始以幹淨漂亮的手法給獵物的致命要害來上一刀,不願被獻血浸染,也不願意去碰觸他人。


    所以刑炎至今才知道,生物可以是溫暖的。


    但是,被殺死的話,就會變得冰冷了吧。


    溫暖很炙熱,刑炎充滿了留戀,可惜那不是屬於他的溫度,他隻是個冷血的殺人機器,他不應該擁有所謂的溫度。他注定要活在黑暗的世界裏,而不是充滿陽光的天空下,這溫暖不屬於他,那麽就摧毀吧!對於不能擁有的東西,刑炎一直充滿憎恨。


    然後刑炎睜開眼睛,抬起頭,望向那個人類,可憐的小獵物以為自己終於要逃出去了,背對著他興奮的拿鑰匙開門。從自己兜裏掏出刀來,刑炎興奮的獰笑,他的腳步那麽輕盈,動作那麽柔和,緩緩走到了獵物的背後。


    其實刑炎他隻需要一刀,他迫人的力道可以輕而易舉在一瞬間把這隻小獵物的腦袋給削下來,可是刑炎沒有那麽做,隻是意念的轉換之間,他選擇了一種他最不應該選擇的方式,他從背後勾住了小獵物的脖子,把他攬進自己懷裏,然後一刀捅在對方的肚子上。


    他應該會很痛。


    刑炎低著頭觀察小獵物的表情,刑炎他感受不到痛楚……不,應該說是,他這幅身軀自身已經習慣了受傷和痛楚,所以對於痛楚非常麻木,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感受到那種痛苦到讓你想要滿地打滾的感覺了。


    可是長時間沒有感受到,並不代表刑炎不了解這種痛楚。他覺得自己應該算是個好人,因為他殺人總是會選擇最快最迅速的一擊斃命,快得讓死者都感覺不到痛苦,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亡。


    隻有變態殺人魔才會喜歡在別人身上割上那麽幾刀,讓可憐的被害者承受身體以及精神的雙重折磨,在極致痛苦中死去。


    但刑炎偶爾也會喜歡這樣的感覺。


    隻不過他的小獵物反抗得太激烈了,強行推開了刑炎,卻滿身鮮血的倒在了地上,那一刀割破了小獵物的內髒,會讓他大出血,他會頭暈目眩全身乏力,很快就會死在失血過多之下,刑炎走過去,蹲下來,變態地想去觀摩被害者的表情。


    刑炎突然發現這隻可愛小獵物長得挺漂亮,是他喜歡的那一類,眼睛稍稍上翹,半眯著眼睛的時候尤其動人,黑發黑瞳像隻小貓咪,不過真可惜,就要死了啊。


    人們死去的時候,表情總是各有不同,但在密室裏,大多數是憤怒茫然不甘心吧。畢竟被密室選中的人都擁有極可怕的求生觀念,這可怕的求生觀會讓密室的玩家們展現出非人的一麵,即使在現實當中是個廢柴無能,但到了密室,你就絕對不能小看任何一個人的內在潛力。


    不過可愛小獵物的求生觀念展現在一個令刑炎意想不到的舉動上,這隻小東西突然伸手拽住了刑炎的衣領子,把他的腦袋扯下來,下巴一抬,刑炎感覺一個溫暖濕潤的東西貼過來了,他那瞬間無法形容那種感覺,好像是在沙漠裏饑渴到快死的人忽然嚐到了水一樣,又或者迷上了毒/品成癮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的那種……激烈的情感。


    追獵者沒有過去的記憶,沒有任何情感,沒有語言不會說話。他們冰冷殘酷毫無溫度,然而在這一刻,刑炎忽然真實的觸摸到了溫暖的存在。就算羅簡的那無意間的吻,是帶著惡意的,是帶著憤怒憎恨不甘心的,是瘋狂之下做出的自我都無法解釋的舉動。


    但,正是這種舉動,讓刑炎迷戀上了名為‘溫暖’的毒品。


    而那之後,刑炎奇怪的發現,這種該死的讓他上癮的東西,他隻能從這隻可愛小獵物的身上找到,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夠給予他這種力量了,而刑炎也無法詮釋這種感覺,他留下了羅簡一條命,最後隻好跟隨著羅簡的腳步走。可是小獵物的腳步那麽快,總是眨眼之間,就逃到了他到達不了的地方去了。


    每次見麵都要隔那麽久,可還是好期待。


    要是能夠打破這空間的屏障就好了。刑炎漂浮在一片黑暗虛空裏的時候,抬起頭望著無邊無際的黑,他這樣想著。要是有足夠的力量,能夠打破空間屏障,他就可以出去了,就可以去找那隻可愛小東西,摸摸他,一定是很溫暖的。


    刑炎閉上眼睛,可怕的黑暗似乎在蠶食他的內心。


    這個地方,可真是……好冷啊。


    作者有話要說:我真的卡文卡得厲害,於是拋棄正文,寫追獵者的番外=w=


    ☆、34記憶


    在羅簡年幼時期的記憶裏,出現最多的總是這麽一個畫麵。


    黃昏,夕陽,綠地,田野,叢林。


    無比開闊的視野,天際邊被夕陽染紅的煙雲,晚風吹拂過臉頰,帶來的清涼的感受。然後視線裏就會出現一個人,高高瘦瘦的身影,隱約有些熟悉,背對著夕陽總是看不清對方的臉麵,但似乎能夠瞅見對方漆黑深邃的眼眸,眼角劃過那種溫柔的笑意。


    羅簡他記不清了,但是在他的夢中,一直有這樣一個看不清臉麵的人對他說話,不管何時何地,隻要陷入睡夢裏,夢見的東西,永遠都是同樣的。


    然後羅簡醒來了。當他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那枚巨大的樹藤繭當中,他的周邊全部都是一團一團糾纏在一起的樹藤,纏在他的四肢上。羅簡動彈不得,抬起頭,看見的滿眼都是扭曲亂動的樹藤,一團團惡心巴拉的糾纏在一起扭動,其中一根粗大的樹藤似乎注意到了羅簡,忽然伸過來觸角來,末端是一張血盆大口,一步一步緩慢接近著他。


    樹藤張著嘴扭動的樣子就像是蛇一樣,看這架勢似乎也是想把羅簡給一口吞了,羅簡暗自著急,用力掙紮了一下,卻掙不開這些到處纏繞的樹藤,可是他的手腕可以活動,他摸到了自己腰間的刀。


    羅簡身上有兩把刀,一把是他自己的,可惜這把刀因為剛才被樹藤拖走的時候動作太劇烈而離手了,現在不知道掉落在哪裏。而另外一把則是從段離那兒收走的唐刀,他現在摸到的,正好是段離的唐刀,唐刀收在刀鞘裏,羅簡用力去拔,那唐刀卻分毫未動。


    武器是認主的,除了它的主人,其他任何人都無法使用。


    真糟糕!羅簡心中暗道,他此刻拔不出刀,身體也動彈不得,而眼前猙獰的樹藤,那張血盆大嘴卻在一步一步接近當中,瞧那尺寸,絕壁能夠把羅簡整個人都一口吞下去都不帶嚼的!


    我得想想辦法,要不然真的會被吃掉的。羅簡一點也不想經曆被樹藤吃掉而死的死法,他曾經預想過自己最糟糕的死法最糟糕的下場,有趣的是羅簡一點也不認為自己會死在密室裏,他覺得他自己會自殺身亡。


    是的,自殺。


    但是為什麽呢?為什麽覺得自己最後會自殺身亡呢?這一點連羅簡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他就是這麽覺得了,就好像某一天突然竄進你腦海裏的念頭,一種靈感,慢慢的生根發芽,牢不可破。而羅簡他其實、很討厭自己這種……突如其來的,靈敏到極點的……直覺。


    “所以我才不會死在這種地方的,對吧。”羅簡咬咬牙,勾起嘴角笑,看著那惡心的樹藤接近,那巨大的嘴巴裏還有鋒利的獠牙,真奇怪一根樹藤居然能夠如同生物那樣擁有那麽大的嘴巴,甚至還能長牙,不知道它的肚子裏麵會是什麽樣子的?


    羅簡想象無能,也不願意被一根樹藤吞到肚子裏去,他放棄去拔一把不屬於自己的刀,他閉上眼睛,腦海裏突然想起了boss的一句話——


    “武器,是你身體的一部分,是你的內髒,或者你的四肢,你要記住,不是武器在控製你,而是你在控製它。你要堅信它和你是一體的,就算你把它丟棄了,放棄了,改變了,它還是會在你身邊,它是生在你身上的一塊肉,除非鮮血淋漓慘不忍睹,否則它是絕對不會離開你的。”


    boss這個人對於羅簡來說亦師亦友,他是所有新人的導師,而他確實有這樣的資格,雖然他本人曾經對羅簡說過他也隻是個經曆了幾場密室逃脫的菜鳥,隻是這話羅簡不太相信,因為這個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大叔,總是能夠開口給予羅簡很多寶貴的指導。


    “不會離開我的武器……嗎?”


    羅簡自言自語著,低頭看了看掛在自己腰間的屬於段離的唐刀,他的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奇異的想法,他想到了十三的手弩,那麽大一把弩,十三卻總是神不知鬼不覺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來了,還有那個小女孩十四,她那條鞭子……羅簡第一次見到這個小女孩的時候,她還穿著校服,身上也沒有看見哪兒掛著鞭子,可就是那麽神奇的,鞭子忽然就出來了,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什麽地方冒出來的。


    甚至連追獵者也是如此,雖然一直穿著那一套黑色作戰服,衣服上也有很多口袋,可是他拔出刀的時候幾乎是一瞬間的,根本看不清動作,你甚至不知道他是從什麽地方拔出那把戰術突擊刀的。


    為什麽會這樣呢?難道是什麽小說裏的隨身空間儲物戒指之類的神奇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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