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伸出手,撫摸著我的頭,雖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但能聽得他的語調極為悠遠,聲音詳和,象是在安慰,又象是在祝福。


    “歡迎你,來自中國的朋友,歡迎你來我們這裏做客,真主會保佑你的一切,保佑你和你的朋友。”這流利的漢語讓我大吃一驚,這普通話比我的還標準。說話的人正是長者旁邊的青年人。他叫費薩爾,賈夫特最小的兄弟。


    而長者叫阿卜杜拉,阿紮維,是三人的父親,這個地方的最高首領。阿卜杜拉早年曾在巴格達大學任教,後來去政府外交部門為官,在亞洲多年,後來因為政見不和,重回大學任教,戰爭爆發後為躲避轟炸才率族人躲到這裏來。


    而費薩爾則一直生活在國外,精通漢、英、日、法等語言,去年才返回國內,主要為自己的博士論文做準備。


    大家熱情地把我讓到屋裏,外麵樸實無華,但屋內卻顯得非常闊氣,漂亮的地毯鋪滿了整個房間,兩張精巧櫃子,一張大的嚇人的茶幾,上麵擺放著最精美純銀打造的茶具。就連燈台也是純銀的,上麵有著精美的花紋,一看就是曆史久遠的珍貴物品。


    一位美麗的姑娘為我們倒上茶,茶是紅茶,隻是加了太多的糖,喝的人喉嚨仿佛被一層蜂蜜糊著,少女倒上茶,盈盈一笑便退了出去。比夫尼和兩個少年不見了蹤影,賈夫特則一直陪在我身邊。


    有了精通漢語的人,溝通就容易的多了,但我也要為自己的來曆編一個瞎話,不能再隨意糊弄了,我告訴他們,我是一個生物學家,在土國考察安納托利亞高原的植被情況,不幸遇到了遊擊隊,被綁架,然後一路上被蒙上眼四處轉移,隻到有一天遇到了襲擊,自己跳進裏河裏逃生。


    土國南部和伊拉克北部都生活著庫爾德人,兩者互為關聯,互相支持,在土國做戰不利退到伊國境內,對雙方的庫爾德人是很正常的事,所以我才這樣說。更何況我生物學專業出身,應付他們的問題還是有一定的把握。


    阿卜杜拉老人顯然沒打算細究我的來曆,而是告訴我們就在昨天他們救了一個人,這個人也是中國人,傷非常重,正在這裏養傷,隻是他脾氣暴躁,非常不容易接近。


    我心中大喜,中國人,四姑娘?朱天倫?白法海?徐惠?還是鳳青龍,對我來說,終於有他們的消息了,我暗自高興,委婉地表示,我可不可以見他一麵?


    老人當即表示同意,我當既向老人表達了謝意,謝謝賈夫特等人的救命之恩,也謝謝老人的收留,賈夫特和費薩爾陪同我去看哪一位中國人。


    在椰林的一腳,戒備森嚴,有一個土木結構的房屋,在門口坐著一個大漢,身材高大,半身赤裸,露出健壯的肌肉。雖然距離還很遠,但我已經認出來了,此人正是肌肉宋。


    我心中狂喜,朱天倫曾經告訴過我們,肌肉宋和駱駝他們在一起,在進入到伊甸園幻境之前下落不明的,誰想到他在這裏,並且還活著。


    第五章憤怒的肌肉宋


    “宋濤。”我喊了一聲,肌肉宋抬起頭,他的眼睛黯淡無關,甚至充滿了迷惑和不缺定,似乎從來不認識我一樣。我又喊了一句,他慢慢地站了起來,盯著我,他的左胳膊耷拉著,仿佛受了傷。


    他鄉遇故知,本就是人生一大喜事,何況我們兩個都算是死裏逃生之後,我的心激動起來,向前疾走兩步,剛想說什麽,肌肉宋一個大步竄了過來,已經到了麵前,他的右手伸出,如鐵鉤一般,眼裏突然閃出殺氣。


    我知道不妙,身形疾退,但肌肉宋的速度極快,已經逼到麵前了,我低頭側躲,他的膝蓋已經頂到我的麵前,我雙手下壓,身子左側,我對肌肉宋的力量能力十分清楚,這一壓就是借他的力往外彈。


    但他的力量依舊出乎我的意料,我的兩臂發軟,整個人飛了出去,肌肉宋如影隨形,已經撲了過來,我已經退到一棵椰棗樹下,我身隨意轉,身體橫側,隻聽得哢嚓一聲,碗口粗的椰棗樹被他一撞撞斷。


    我已經躲在另一棵樹後,我竟然能躲過肌肉宋兩擊,我真要點要佩服自己了,他在我的印象裏,不能列入人類,算是個殺人機器吧,記憶中沒有人能躲過他的一擊的。


    “老宋,你他媽的瘋了,我是老七,你看清楚。”我衝他大聲喊道,他慢慢地轉過身,眼睛裏充滿了血絲,我隻能從中看到憤怒和絕望。他突然仰天嘶吼起來,聲音猶如虎吼獅嘯,仿佛有著無窮無盡的委屈和憤怒。


    我知道不好,這小子發瘋了,他身上的衣服在很短的時間內裂成碎片,他拍打著自己的胸膛,象一隻憤怒的大腥腥一樣,我有點膽怯了,和他也算過經過許多曆險,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憤怒,因為他早已經忘記了什麽叫憤怒。


    白法海曾經告訴我,肌肉宋身體缺乏一種基因,一旦憤怒,將無法控製,他雖然力量超強,但本性善良,不管誰欺負,都絕不動手,但他還在街頭流落時,有一次因為看見兩個無賴欺負一個流浪的女童,憤怒的他把兩個人打成殘廢,這兩個無賴是當地武館的弟子,過來報複,憤怒的他打傷二十多人,其中五人重傷,又把三個趕來處理此事的警察送進醫院。


    當地警方出動了上千名軍警搜查,包括機動支隊,在山林裏追逐了一個星期,不但沒有抓到人,最後陳世安率領外勤組苦苦追蹤,才設計把他抓獲,在服完短暫的刑期後,他就在陳世安的誘惑下加入了外勤組。


    那一年他才十四歲,是陳世安和駱駝教他認字,教他學會鎮靜,他在外勤組裏得到了從沒得到的家人的溫暖,所以,和白法海他們一樣,外勤組就是他們的家,陳世安就是他們的一切,他們的靈魂。


    但今天見到我,他卻如發瘋一般,真的很難理解他的憤怒從何而來。我不停地大喊,賈夫特,費薩爾大喊大叫,希望能吸引肌肉宋的注意。但肌肉宋根本不予理會,隻是衝著我表達的憤怒,他想把我撕成碎片。


    我已經做好準備,看樣子我隻能在這椰棗林裏和他們打遊擊了,我一邊解釋,一邊把身體向最椰棗林最密集的地方挪動,這樣子對我最有利。


    還沒等我靠過去,肌肉宋已經大吼一聲撲了過來,我急閃,這小子皮糙肉厚,我又沒有武器,怎麽能和他對抗,想學李金剛的點穴,但卻不知道這方法對這小子有沒有用,更何況這小子的穴位真的很難認,我也沒有練習過。


    我側身躲了幾下,接連點中兩穴,但這小子根本沒有反應,我反而如擊中鋼板,手指生疼。我本武力不如他,又不想傷害他,幾下之後,我就完全處於劣勢,隻能靠樹做掩護。肌肉宋雖然強壯,但並不笨也不愚蠢,幾次打空之後,也不再一味猛撲猛打了,速度慢了下來,但緊追不放。


    我聽到費薩爾大叫,他和另一個士兵同時舉起槍,我知道不妙,他們的反應原不如肌肉宋,舉起槍隻會更加激怒他。果真,肌肉宋猛地吼了一聲,身子象彈簧一樣跳了過去,他兩手輕揮,費薩爾的連人帶槍已經飛了出去,槍已經變成了麻花,另一個人同時飛了出去。


    我大驚,我們被人家好心相救,我們現在要傷害別人,那誤會就大了,我們的處境也會更加麻煩。我化手為刀,向著肌肉宋的後頸砍去。


    我這一次竟然砍中,後頸是的大動脈所在地,以我的力道,普通的人一掌下去就會當場昏迷窒息甚至死亡。就算是強壯如肌肉宋,也一個踉蹌,我大喜,伸手拿著他的脈門,想用擒拿手把他製服。


    但我一抓著他的手,我就知道自己錯了,他的胳膊堅硬有力,他的手腕一翻,快如閃電,已經抓住了我的手,我使了一個卸字,從他的手腕裏掙脫,他的左手一隻垂在下麵,卻突然動了,一把抓著我的喉嚨。


    我身形疾退,往後掙脫,但肌肉宋更快,我兩手上托,希望拆開他的手臂,但肋下一痛,翻江倒海,身子不由自主地飛了出去,後背上撞到了堅硬的東西,眼冒金花。


    肌肉宋如影隨形,撲在我的身上,一隻腳踩在我身上,仿佛是一座大山,我百骸欲碎,根本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肌肉宋在獰笑,我渾身疼痛,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我想知道,他為什麽對我這麽憤怒,他為什麽要傷害我,絕不放過我。


    我閉上了眼睛,就算是把美國的航空母艦開過來,也無法阻擋他的憤怒。但,我等了半天,卻沒等到拳頭,而是聽到動聽的樂曲,如百靈在林中歌唱,婉轉動聽。


    我睜開眼,卻看見肌肉宋如癡如醉,眼神迷離,身上的壓力也小了許多,他並沒有看我,而是看向椰棗林深處,這小子什麽時候喜歡上音樂了,我努力扭轉臉,卻看見了一雙腳,再往上看到一個美麗的身影。


    第六章散沙難聚石


    那是一個美麗的姑娘,圓圓的臉蛋,美麗湛藍的眼睛,藏在長袍下修長的腿,她沒有樂器,聲音是從她口裏發出的,很難想象,這種聲音如此的動聽,讓所有的樂器都黯然失色。


    少女慢慢地走了過來,輕輕地打著手勢,她的一顰一笑都是那麽動人,猶如春風一般讓人心醉,他輕輕拉起著肌肉宋的胳膊,輕聲地說著什麽,肌肉宋也在微笑,隻是他肌肉僵硬,笑容實在能和上班時門衛張大爺家的哈士奇相比。


    少女輕聲說話,肌肉宋頻頻點頭,頭點的如小雞啄米一樣,仿佛他能聽懂少女的外文一樣。真見鬼了,肌肉宋雖然荷爾蒙超量,任何時間都不忘展示自己身上的肌肉,但他同時還是一個非常能控製自己的人,沒聽說因為女色出過什麽問題。


    我身上猛一輕,那個少女伸出手,做了個沒事,站起來的手勢,我全身骨節都猶如斷了一樣,使不上力氣,又不想在這些人麵前丟臉,隻好自己臉上也擠出微笑,裝著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慢慢爬了起來。


    更多的阿拉伯人也已經圍了上來,他們荷槍實彈,如臨大敵,費薩爾也從地上爬了起來,賈米特揮手,示意大家不要妄動。肌肉宋力大如牛,被他打的飛了出去,平常都會骨筋折斷,根本爬不起來,這個費薩爾從地上爬起來,雖然看上去有些狼狽,但並沒有什麽事。


    賈夫特揮揮手,示意其它的人退出,那阿拉伯少女拉著肌肉宋的手,毫不在意,自然而然,兩人身體完全不成比例,猶如一個洋娃娃對一個大猩猩。都說阿拉伯人男女之防尤為嚴重,女人出門黑紗遮體,男女肌膚相近,那是要死人的。就算他們家族開放,但也不至於如此吧。


    肌肉宋扭轉臉,對我呸了一口,這種輕蔑的行為讓我怒火上升,這個腦子裏隻長蛋白質的猩猩,竟然對我如此輕蔑,老子也曾經出生入死,也曾經麵對過怪獸凶煞,立過的功不比這個四肢發達的怪物少,怎麽會被他如此輕視。


    我也惡狠狠的呸了一聲,對他怒目而視,肌肉宋整個身體都轉過來,我擺開架子,再來,我就不再手下留情了,但手下留不留情和是不是他的對手是另一回事,但怎麽著我也不再受這蠢貨的窩囊氣了。


    我也怒目而視,少女一個手輕拉著,似乎在說著什麽,肌肉宋惡狠狠地看著我:“你個叛徒,逃兵、懦夫,我怎麽第一個遇見的人是你,如果不是在加米拉的麵前,我一定把你個懦夫的兩條腿都打斷。”


    “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們的事,我也沒有背叛過誰,你個蠢貨再說一句侮辱我的話,我把你的舌頭揪下來。”一股血液湧上我的腦袋,我的視線開始模糊,我的心髒開始加劇,我盯著肌肉宋醜陋的臉,隨時準備衝上去把他撕碎。肌肉宋也彎下腰,惡狠狠地盯著我。


    賈夫特和費薩爾急忙攔在中間,那個叫加米拉的少女也攔在中間,急切地說著,以至於後來老阿卜杜拉趕來,才勉強把我們兩個拉開。


    周圍的阿拉伯人怔怔地看著我們,仿佛看著兩個洪荒怪獸,我們的旁邊有幾棵椰棗樹已經折斷,費薩爾手裏拿出如麻花一般的步槍,滿臉的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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