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青龍走在前麵,腿一拐一拐,他縱橫江湖,何曾吃過如此大虧,又被我罵了一頓,此時異常憤怒。冷靜下來想想,以他的年齡威望,早已經可以在家抱孫子享天倫之樂,可是他跟在四姑娘後麵辛苦奔波,毫無怨言。


    我注意觀察到他看待四姑娘的表情,慈愛、寬容,哪是一個長輩看待晚輩的目光,我不知道他們兩個是什麽關係,但我知道這種關係背後和利益無關。


    我想上前說聲報歉,但卻不知道怎麽開口。正猶豫間,卻聽到前麵驚天動地的一聲大吼,這吼聲天搖地動。索南喜道:“是波巴法王。”話音未落,又是一聲大吼,這一吼聲音更大,然後是巨大的爆炸聲,難道是波巴他們遭遇了那個怪人,我們急步往前走。


    聲音就在前麵,我們轉了一個彎,頓時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前麵竟然是一座寺廟,這寺廟飛簷陡壁,非木非石,雄偉壯觀,但仔細觀看你就會發現它不是一座真的寺廟,而是畫在岩壁之上。


    構成這寺廟的一筆一畫不是彩筆,也不是雕刻,而是滿天的梵文,這些梵文色彩斑斕,浩瀚如海。但你仔細看,你就會發現這些崖壁上到處都是裂縫,有的可容人通過,有的細如絲線,浩瀚如海的梵文已經被四處分隔,再也難以相連,成了一窪窪死水,沒有絲毫生氣。


    這座廟已經破敗,崖壁上最大的佛像已經沒有了腦袋,而是汙血。但就這一處汙血,殘缺不全的佛像讓整個壯觀的寺廟頓時變得破敗,已經有雜物在其間生長。


    就在這佛像之下,波巴法王法相莊嚴,一手朝天,一手朝地,和他一起的老喇嘛鮮血淋漓躺在地上,顯然已經死去,他的身邊左側是龍家粗壯漢子,右側是朱特,兩人也都鮮血淋漓,神情委頓,顯然受了極重的傷,隻是在強撐。


    在他們前麵,躺著十幾具幹屍,還有幾個人人半伏在崖壁兩側,正目不轉晴地盯著他們。這些人或是穿著僧衣,或是馬幫的衣服,竟然是九龍會和馬幫的人。


    也許是聽到我們的腳步,崖壁兩側的人已經扭過了臉,我首先看到的是一張熟悉的臉,又粗又重的眉毛,隻是他的眼睛不再光芒四射,他的臉上不再有鄰家大男孩般的微笑,而是呆滯的,野獸一般的猙獰,是赤月,這個人竟然是九龍會的赤月。


    赤月雙手緊緊抓著崖壁,衝我們發出一聲狂吼,他的聲音已經不是人類,嘶啞、尖利、憤怒混合在一起。我突然想起在北非那個國家的小鎮裏,那些象蜥蜴一樣的人類,據說在某種高強度的輻射下,在某種神秘力量的附近,人會露出最本質的麵貌,難道這裏的那個東西不是秦皇玉璽,而是和那個石棺裏的東西一樣,有著強大神秘的力量。


    但赤月並沒有進攻我們,隻是在狂吼幾聲後便和幾個手下鑽進了石縫。老喇嘛幾個箭步走到波巴法王前,輕輕念誦佛教。看見我們過來,朱特和那粗壯漢子大喜,但朱特看了一眼我們,臉上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波巴法王緩緩睜開眼,口誦佛號:“師兄,前代法王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當年應該封死這裏,而不是一念之差,留下通道,如今這裏陣法已破,人到這裏,魔根未淨者,終會成魔。”


    他兩眼迷離,每說一個字,便有一口鮮血從嘴角溢出,他的語調生硬,仿佛很久都沒有說過話。兩名藏族經師早已經拜倒在地,口誦佛經,朱特和那中年漢子也滿麵悲傷。


    老喇嘛沒說話,波巴法王聲音漸漸小了下來:“師兄,我等學法,願以身飼虎,卻不能太過故息,願如來降下降魔法,終得萬生平。”說完此話,他口念一偈:“修行容易得證難,清靜無為虛空般。啞僧得悟菩提根,苦守寒寺渡法眾。”


    一語道罷,臉露微笑,肌膚如玉,身體瞬間萎縮成常人一般,卻沒有象其它人一樣成為幹屍。一直沒有說話的鳳青龍和柳生慌忙拜倒在地:“恭喜法王得悟大道。”


    第九卷第九十章山腹內的金字塔


    我也趕緊跪下,曾經聽李金剛講過,佛教的高僧如在最後往往能自悟大道,立地成佛。難道這法王真的立地成佛,如果這樣,希望他能保佑我們找到四姑娘,安全出去。


    粗壯的漢子告訴我們,他們下來以後,和我們一樣,相互走散,他和藍眼佬(朱特)走在一起,兩人根本不識陣法,亂闖亂撞,眼看陷入絕境,卻遇上了波巴法王,然後遇上了其它的人,和他們不同的是,和他們一起下來的其它人都變得瘋狂而殘忍。


    如果不是法王,他們早已經沒有了性命,他們卻戰卻退,退到這裏,卻再次遭受到襲擊,已經受了傷的法王大展神威,才讓他們拖到現在。


    這人身材粗壯,一點不象我見過的龍家人,但他能介入龍家的事務,身份似乎不低,應該也不是普通人物。


    老喇嘛沒有掉淚,也沒有念誦佛經,他隻是癡癡呆呆地看著已經坐化了的波巴法王,他猛地站起來,仰天長嘯,這長嘯穿雲裂帛,這長嘯淒涼悲壯,遠處竟然也有長嘯聲,淒婉嬌豔,如怨婦在長夜中哭泣。


    我的心裏象有人用鐵錘猛地砸了一下,這長嘯我是那麽地熟悉,在進入藍月穀時,一個高大的身影望著藍色的月亮在仰天長嘯,那聲音也是如此淒涼悲壯,在我們遭襲的時候,有一個聲音和我的嘯聲、和寺廟裏的鍾聲相互迎合,就是那怨婦的哭泣,他們兩個如今都在這裏。


    我明白,老喇嘛的嘯聲是在示威,是在挑戰,這裏麵包含了無上的決心和毅力,我心潮澎湃,心中堵塞的那股怨毒之氣鄙薄而出,我也仰天長嘯,如果四姑娘還活著,我希望你能聽出我的決心,我的誓願,不論有多艱難險阻,我都要把你找到。


    在這崖壁上赫然有一個門,門上的梵文早已經模糊成一片,一股熱浪從門裏撲麵而來,那遠處似乎有無數藤蔓都已經變得焦黑,我已經漸漸明白,這裏本來是寧瑪教的前輩高手用陣法在禁錮著某種東西,可惜的是大自然的力量破壞了這些陣法。


    裏麵被禁錮的東西已經可以擺脫這些陣法的束縛,而那個神秘的怪物可能是進入到這陣中的高手,他雖然生存下來,卻始終走不出這迷陣,他來這裏,也許和我們一樣,就是為了得到那個所謂的聖器。


    我們喝水,休息,便毅然鑽進了崖壁上的門,通道早已經分崩離析,大大小小的石塊散落一地,這顯然是劇烈的地質變化的結果,絕非人力所能為,橫斷山區屬最年輕的皺褶山係之一,地質結構複雜,地質活動活躍,估計是不久前的一場地震形成的。


    在這通道裏散落著一具具的幹屍,大都殘破不全,在這亂石之中,有一具龐大的幹屍,身高約有兩米左右,和那老太婆變形後的情況相差不多,很有可能是這藍月穀的居民偷偷潛入這裏,但終究還是沒能離開。


    走了很久,事實上並沒有走多遠,前麵慢慢明亮起來,炎熱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我們沒有說話,咬牙堅持往裏走,裏麵就是虎穴狼窩,就是十重閻羅又能怎麽樣?


    又走了很遠的距離,前麵漸漸開闊起來,我被眼前壯麗的景象驚呆了,這是個大廳,這個大廳之大,遠超出我的想象,也比我見過最大的大廳大。十幾座石拱橋橫架在空中,每一個石拱橋都能容三輛汽車通過,在最中間有一座類似於金字塔的祭壇建築,在上麵散落著飛機零件。


    金字塔式的祭壇最上層,似乎又一個閣樓一樣的東西,而在石橋下麵,是奔流的熔岩,伸出頭,傳來一陣陣熱浪,灼得臉滾燙,象火一樣。


    在祭壇下麵,有一個類似於牌坊的建築,在牌坊下麵有一個巨大的平台,平台上麵影影綽綽有人影。


    這個祭壇絕非是永嘉寺裏的和尚所能做到的,這種規模需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更不可能是一朝一日能建成的。鳳青龍麵露喜色:“四姑娘,四姑娘在上麵。”


    我隻能遠遠看出上麵有人影,不知道鳳青龍怎麽能看出,我們幾個人仔細觀察,我注意看老喇嘛,他的神情莊嚴肅穆,沒有任何驚訝和感歎。而那個最頂層上的閣樓裏,是不是就放著那個所謂的神族聖物。


    我們還在猶豫,從一個石拱橋上狂奔過來幾個人,這幾個人迅如脫兔,速度越來越快,已經撲了過去,這七個人都穿僧袍,但都是內地的那種黃灰色僧衣,這七人身如閃電,顯示了極高的武功。


    在他們的後麵,有七八個如幹屍一般的人在追趕,但幹屍一般的人速度並不快,雙方距離越來越遠,這七名僧人迅速撲上了如金字塔一般的祭壇,他們的目標竟然是最高處的那個閣樓,這時我已經看清,領頭的正是那個九龍會裏戴著鬼儺麵具的人。


    這個人一直戴著這個麵具,頗為惹人注意,一般來說,戴麵具隻有一個目的,遮蓋自己的真麵目。但這個麵具又是如此誇張,如此的引人注目。


    這七個人直前奔,沒有絲毫猶豫,鳳青龍罵了一話,猛地衝了出去,我們不敢怠慢,緊緊跟在後麵。他的目標顯然是祭壇下麵的平台。腳下的石拱橋看上去堅固無比,但奔跑上去就會發現這奔跑異常困難,拱橋似乎在搖晃,仿佛是水上的浮橋。速度很難提高。


    我終於看清,在平台上真的有一個人,正是劫走四姑娘的那個怪物,他抬起頭正目不轉晴地注視著往上攀登的七名僧人。


    這七人越攀越快,已經爬到祭壇的一半,突然停下了腳步,他們停下腳步的地方正是放置飛機殘骸的地方。領頭戴麵具的人似乎在謾罵著什麽,他們又重新開始往上。


    那個怪物突然發出一聲怪笑,一躍而起,撲了上去,那七位僧人的速度快,他的速度更快,隻幾下便追了上去,他身如閃電,七人中間的最後兩位連開數槍,其餘五人腳下不停,用最快地速度繼續向上攀登。


    第九卷第九十一章天機變


    可所有的子彈對怪物並沒有造成任何影響,他隻是輕輕一縱,便從最後兩人身邊掠過,兩個人慘叫著從祭壇上滾了下去,其中一個正好滾落至在後麵追趕的幹屍腳下。幹屍們發出淒厲地怪叫,撲了上去。


    那名假僧人反應極快,手中地槍拚命地掃射,但這些子彈對幹屍們似乎根本就沒有影響,它們立既撲了上去,又撕又咬,那假僧人象殺豬一般慘叫起來。另一位假僧人爬起來,看到眼前的景象,愣了有一分鍾,一聲狂叫便向祭壇頂狂奔。


    與此同時,那怪物已經追上了另外五人,隻見黑影一飄,已經有兩個人飛了出去,然後是悶哼聲,慘叫聲,五個人和我們一樣,一招都沒有接過,戴麵具的大吼一聲,飛起一腳,這一招凶狠老辣,但怪物隻是伸手一拔,整個人已經飛了出去,摔在飛機殘骸之中,再也沒有了迅息。


    怪物放聲長嘯,聲音如九天雷鳴,下麵那些幹屍般的怪物似乎十分害怕,戰戰兢兢不敢向前。此時我們已經穿過了石拱橋,我已經能看清,四姑娘正平臥在平台上,一動不動。


    突然聽到老喇嘛的長嘯,抬頭望時,那怪物已經淩空躍下。但這一次我們有備而來,老喇嘛嘴裏念念有詞,手在胸前連做三個手勢,似乎在空氣中畫畫。索南和達孜身體前傾,猶如戲曲演員一樣高橋高馬。


    怪物哼了一聲,似乎有些意外,他似乎對老喇嘛有些忌諱,身子一折,想從他們身邊掠過,鳳青龍大吼一聲,身上突然飛出九把飛刀,這飛刀三個一組,發出怪異地叫聲,有的如百鳥鳴春,有的如猛獸狂吼,更有的如棄婦咒語,有的如人瀕死前的哀號,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讓你心搖意晃,身形遲滯。


    我見過這種刀,這種刀叫引魂鈴奪命刀,當年在黔西南的苗民溶洞裏有人曾經使用過,但當時隻有三把,隻是這三把奪命刀先是重傷了李金剛,後來在沒有有操縱的情況下把陳世安追的魂飛魄散,這種刀據說是茅山血刀門的不傳之迷。


    我一直忘了,這種刀正是鳳青龍的防身絕技,我一路上和鳳青龍也算經曆過風風雨雨,他身上似乎也從沒有帶過兵器,隻靠一雙拳頭打遍天下,但他今天使出了這種絕技,而且一出手就是九把刀。


    那個怪物嘻嘻地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很奇怪,似乎喉管是金屬做的。他隻是輕輕地伸出手,象我們拍打討人厭的蒼蠅一般,那煩人的聲音突然小了許多,九把刀已經少了三把,鳳青龍大吼一聲,聲音更急,三個喇嘛又開始畫起符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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