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把食物、水、槍支、彈藥、藥品往滇馬上搬運,次仁示意不需要帶水,這裏降雨豐富,找到水並不是甚麽難事,但是四姑娘堅持帶上,我們有三十多人,加上十餘民眾,可是馬卻有五十多匹,除了裝貨外似乎還能騎乘。


    第九卷第二十九章在山穀中穿行


    但我想錯了,次仁堅決不同意我們騎馬,他說這一段路非常艱苦,馬匹還要承擔更多的任務,人是不能騎行,更可笑的是,四姑娘竟然同意這一荒唐的決定,我們竟然要跟在馬匹後麵步行。


    從虎跳峽出來後,四姑娘基本上都沒有和我說過話,雖然唐然幫他跑來跑去,但實際上真正能下達的命令隻有四姑娘。


    穿過草甸,前麵的路越來越陡峭,石頭越來越大,石頭縫中有泉水,我們一路上並沒有飲用帶的水,基本上靠這裏的泉水。我們在進入一座龐大的山穀,前麵的群山峻嶺,根本就沒有路,我們的行走速度越來越慢。遠處一座座雪山巍峨壯觀,最高的一座仿佛埃及的胡夫金字塔,隻有層層纏繞的雲霧,看不見其真麵目。


    次仁告訴我們,前麵就是梅裏雪山主峰,被譽為“雪山之神”的卡瓦格博作為“藏區八大神山之一”,享譽世界,更是藏民心中的神山。我心中一動,難道這就是那座至今沒被人類征服,被國家明令禁止攀登的梅裏雪山嗎?


    我對梅裏雪山的印象,不是它在宗教中的意義,也不是它壯觀美麗的景色,而是1991年,17名中日聯合登山隊員葬身於此,還有一種說法真正的香格裏拉就在梅裏雪山腳下。


    在一個較為平坦的地方,我們紮下了營寨,我和鳳青龍、唐然三個人住在一起,一天的步行,大家都很疲憊,吃點東西,倒頭便睡。至半夜,我突然被一聲淒厲的叫聲驚醒,那是人瀕臨死亡時的叫聲,我還在遲疑,鳳青龍和唐然已經衝了出去。


    天空中沒有月光,帳蓬中間有幾堆篝火還在嗶裏吧啦的響著,大家四處尋找,並沒有人和馬匹遭受到襲擊,也沒有什麽異常,值班的幾人也沒有什麽發現。四姑娘和鳳青龍巡視了一圈,讓大家提高警惕,便讓眾人各自休息。


    回到帳蓬裏,我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那一聲雖然短暫,卻清晰可鑒,這麽多人蜂擁而出,顯然不是幻覺或把野獸的叫聲聽錯。這聲音我不曾經一次聽到過,那是人遇到極恐懼的事情絕望的呼喊。


    鳳青龍似乎又睡著了,而唐然還在不停地翻聲,我甚至能聽見他在輕輕地歎氣。這一路上,我對唐然已經有一點了解,他在天下第一家中地位很高,似乎不在鳳青龍和冷冰之下,他雖然臉上時常掛著微笑,無所事事,但在夜裏,他卻是睡的最少的一個人。


    高原上天亮的很早,我們很早就吃飯,開始行進。次仁告訴我們,此時是高原的旱季,而且天氣寒冷,冰山上的雪還沒融化,一旦進入到四月份以後,大雨常常不期而至,就算不下雨,高山的積雪融化帶來的水也很大,根本不能沿著穀地行走。


    次仁很健談,他本是東北人,七十年代,懷著崇高的國際共產主義精神跑到緬北參加了緬共,緬共失敗後就來到雲南,靠給探險隊帶路為生,因於他長年在緬北叢林高山中生活,因此非常適宜這項工作。


    朱特一起的德國人叫弗雷德裏克,他的身份地位似乎比朱特還高,六名德國人以他為首,但他卻是個很好奇的人,對一路上所有的風景植物懷著崇敬的心,甚至趴在地上,撅起屁股對著雪山恭恭敬敬地叩了三個頭。


    我們並不是奔著雪山而去,而是折向西南,在山穀之中,亂石林立,到處是山崩和泥石流留下的痕跡。行走速度極慢,常常半天還在原地,好在次仁他們很多都跑過馬幫,常在川滇藏之間的山穀中穿行,經驗豐富。那些滇馬雖然矮小,但甚是強壯,在這山穀中還能自如行走。


    我一直走在隊伍的中間,我不屬於這隻隊伍中的任何一部分,隻是一隻找不到歸宿的孤魂野鬼。四姑娘和鳳青龍要負責全隊的行動,除了唐然偶爾和我聊幾句,大部分時間我都隻是茫然地一個人前行。


    山穀裏的草甸已經變成灌木叢,然後是針葉林,針葉闊葉混交林,前麵是一道大的山穀,在我以為山穀裏就是飛機墜落地時,我們橫跨過山穀,又轉向西南,然後地勢又漸漸高起來,但路越來越難走,連一點道路的痕跡都無法找到。


    但在這裏,我見到了最少有十幾種珍稀的高原植物,而在路上也多次看到穿越在其間的羚牛、大靈貓、小靈貓,甚至有一次我們與兩隻金錢豹擦肩而過。這裏的動物根本不怕人,懶洋洋的注視著我們這群不速之客。


    我突然有些感慨,我是生物學專業的,這樣和諧的自然環境,應該是我們夢寐以求的理想狀態。我也有一絲後悔,畢業後為了留在大城市,我絞盡腦汁,離開了我自以為枯燥無味的專業,如果我真的堅持下來,也許不會被陳世安拐走,更不會象現在這樣子亡命天涯。


    這一路上,次仁很鬱悶,因為根本不是他在領路,四姑娘路上幾次更改行程,並不告訴他最終的目的地,他幾次想發作,隻是看在四姑娘的出價上才忍氣吞聲。


    在我們穿行的第七天,山穀又恢複到那種亂石林立的情況,劇微弱的高原反應再次來臨,但隊伍卻停止了前進。在前方山穀左側的山壁上,有一座小小的喇嘛廟,在石縫中似乎有一條路通向了喇嘛廟,廟前有兩棵山地灌木,枯黃的枝條上無有半分生機。


    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修建喇嘛廟,這真的出人意料,我知道在藏傳佛教中修行的法門多種多樣,靜修也是其中一種,可是這裏並沒有信徒,又如何宣傳教義。更奇妙的是在廟旁一側的岩石上,雕刻著一個奇怪的雕像,雕像上半身上三頭六臂,似乎法力無變,但下半身卻赤裸,象受了很重的傷,隻是風雨的侵蝕,看不清真正的模樣。


    鳳青龍示意讓隊伍停下,和四姑娘低聲說了幾句。我注意到,在這一刹那間,四姑娘的臉色變的蒼白,鳳青龍兩眼直盯著那座小小的喇嘛廟,他的嘴張了幾張還是沒有出聲,而唐然看了我一眼裏,他的手竟然在顫抖。


    馬夫中有人鼓噪起來,次仁也變了臉色,有一個年長的馬夫鬆開手裏的馬韁,向山穀中竄去,卻被一個四姑娘的手下一腳踢翻在地,槍架在了腦門之上。


    第九卷第三十章苦行僧


    四姑娘沒有關注這些小事,而是一直在注視著那座小小的喇嘛廟,仿佛那裏有無窮無盡地秘密,吸引著她的關注。過了半晌,她才把臉轉了過來:“鳳三叔,原來真的有藍月穀,原來真的關月寺。”


    鳳青龍歎了一口氣,沒有回答,而我心中卻是一震,難道那架飛機就是墜落在這藍月穀裏麵,可是為什麽當地馬幫的人,還有鳳青龍都對之畏懼如虎,難道這穀中還有什麽凶險不成。


    還沒等我想明白,四姑娘已經望向我這裏:“七哥,你陪著我去上喇嘛寺走一趟,給佛祖燒幾注香,磕幾個頭,也去賞一賞這裏的風景。”我心中一愣,四姑娘雖然算不上窮凶極惡,但也絕不是善男信女,怎麽會要在這個透著古怪的小喇嘛廟裏燒香磕頭。


    鳳青龍伸出手:“老七,把你的短劍給我,上去絕不能帶兵器。”他們根本不打算征求我的意見,事到如今,我有沒有什麽可以推托的,四姑娘一個女孩子都敢上去,何況我一個大男人,還是威名赫赫的七少爺。


    石縫中的小路若隱若現,似乎喇叭廟中的喇嘛們已經很久沒有下過山,這山穀周圍基本寸草不生,不知道這裏的喇嘛們從那裏尋找食物,或者這裏早已經廢棄,沒有了喇嘛。


    四姑娘的態度真的很恭敬,神色凝重,這條小路確實太難攀登,我們上去時整整花了一個小時。還好,這座寺廟沒有廢棄,一個滿臉灰塵,根本看不出麵目的人披著一張破麻袋正靠在喇嘛寺門口曬太陽。


    他根本沒抬眼看我們兩個,隻是注視著眼前的灌木,似乎那灌木上有著天地之間最精妙的奧義。遠處看這還是座寺廟,近前看這隻是一座破房子,寺廟大門隻剩下了一大半,而房屋四壁漏風,頂上漏著藍天。


    這象極了城市裏扒了一半的危房,隻差一個大大的拆字。四姑娘向他行了一個禮:“大師好?”那人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裝著沒聽見,一動不動。而在廟裏有一座佛像,象極了內地廟裏守山門的金剛,卻顯得更加凶惡,而在這座佛像下,有一個更瘦,更黑的僧人,他上半身赤裸,露出兩側的肋骨一根根暴露著,真實地描繪出了成語皮包骨頭的含義。


    他的左手貼在佛像上,右手在數著佛珠,而在貼著佛像的手上,有一個筷子粗細的鐵棍插入其中,那鐵棍上已經鏽跡斑斑,上麵有黑色凝固的血塊,他手上,身上最少有十幾個傷疤,有的已經結疤,有的才剛剛凝固。


    這個人渾身上下愛出的那種凶狠的味道,讓我們兩個根本不敢開口詢問,向廟裏看去,有一個年紀更大一些的喇嘛橫臥在一個石板上睡的正香,再往後是一個小山洞,裏麵黑壓壓的,什麽也看不見。


    那個手上插著鐵棍的喇嘛突然睜開了眼,反而把我們兩個嚇了一跳,他奇怪地打量著我們,在說什麽話,可惜的是我一句也沒聽懂,四姑娘卷起舌頭,試圖和他對話,但一會也歇了氣,估計是兩人之間鴨同雞叫,誰也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麽。


    我又氣又好笑,這些人竟然是苦行僧,苦行僧也叫禁欲者或苦行修道者,最先起源於印度教,印度教認為,人需要經過多次輪回才能進入天堂,得到神的關照。而有些人希望能走捷徑,在此生就得到神諭和真經,苦行僧就被認為是這樣一條捷徑。


    苦行僧的主要任務就是冥想修行,通過把物質生活降到最為簡單的程度來追求心靈的解脫,擺脫無盡的輪回之苦。正因如此,苦行僧經千年而不衰。他們被許多人看成是來凡塵普渡眾生的“神的使者”。


    同樣發源於印度河流域的佛教,在其一些早期教派中繼承了印度教的苦行修道,其中以密教繼承最為徹底,苦行僧之所以叫苦行僧,是因為他們視自己的身體為罪孽的載體,是臭皮囊,必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方能獲得精神的自由和靈魂的解脫。但這種折磨自己,不惜自殘身體,卻真的讓人難以接受。


    那僧人說的正起勁,突然想起了什麽,臉上變了顏色,放下佛珠,拿起一根筷子粗細的鐵棍,插進了在佛像上的左手,鮮血四濺,而他臉上痛苦的表情轉瞬既失,露出一種解脫的表情,又閉上眼,專心致誌地數起手中的佛珠。


    四姑娘碰了個大釘子,她兩眼一瞪,看來想要發作,卻聽到一個聲音從後麵飄了過來:“枯葉(音)領他們進來。”這聲音並不高,仿佛有人在你旁邊和你聊天,但每一個字又都清晰無比,是標準的北京話。


    以前看武打小說,常常有什麽千裏傳音之類的武功,上學後才知道那純粹是瞎編亂造,但今天身邊沒人,卻有人說話,還真是讓人有點渾身發冷。


    那個盯著灌木不放的僧人慢騰騰地站了起來,伸出手做了個請的手勢:“上師請你們進去。”四姑娘臉色顯得異常鄭重,跟在那僧人後麵,我也緊張起來,緊走幾步跟了上去。四姑娘進這座喇嘛廟顯然是有所求的,難道她要找的就是這個人。


    可是為什麽要帶我進來,這些苦行僧行為古怪,而且一般的研究人員認為,人在嚴重的禁欲修行情況下會產生心理扭曲。可是當保鏢,可以多帶幾個,而且我武功平常,上來送死的可能性更大。


    穿過黑暗的僅容一人爬行的地洞,不多遠,前麵出現一個小石窟,隻有十幾平方米,在石窟裏坐著一個苦行僧,他身材更加瘦小,和電影中的幹屍差不多,整個身子罩在一座破舊的僧袍之下,但他的兩腿之間纏繞著一隻茶杯粗細的鐵鏈子,鐵鏈子一頭穿入石壁。


    四姑娘遲疑了一下,在這黑暗的洞穴中,辨認這具類似於幹屍的人是誰,確實很困難,那個叫枯葉的僧人行了一個禮,又爬了出去。石窟裏彌漫著一股惡臭味,看著滿臉驚愕地四姑娘,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第九卷第三十一章四姑娘的三叔


    “是語兒還是慧兒?是慧兒,語兒那能擔此大任。”幹屍慢慢地睜開了眼,他雖然形似幹屍,但兩眼一睜,精光四射,懾人心魄。一聽此語,四姑娘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感情,淚如雨下:“你是三叔還是爸爸。”


    我早已經猜出這老人和四姑娘淵源頗深,但卻怎麽也不會想到這個幹屍一樣的人盡然是四姑娘的父親或是叔父,可是就連四姑娘也認不出自己的親人。


    那具幹屍點了點頭:“我是你三叔。我佛慈悲,想不到我今生還能見到你。”我身子一震,果然是她的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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