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迎雪。


    施迎雪從樓下上來,穿著一件白色長衣,個子很高,戴著袖套,懷裏端著一個空木盆。她喊著“慕白”朝施慕白走了過來。


    “迎雪,你能看見我?”施慕白激動得要上前一步抱她,卻穿過了她的身體。


    “慕白。”她依然含著,甚至臉上有了不悅,越過施慕白和細水,來到了另外一間房的房門外,將房門推開,站在門前,朝裏麵的人不耐煩的說:“你幹嘛呢你,喊你半天不應,信不信姐收拾你?”


    “我在看書,沒聽見了。”屋子裏走出一個青年,身穿一襲白色長衫,頭上豎有發冠,手裏拿著一本書,來到門前,對迎雪說:“姐,你喊有事嗎?”


    “我要洗衣服,你有沒有?有就趕緊給我拿來。”


    “施先生,他……”細水盯著那門前的施慕白,然後回頭看向身邊的施先生,手指來回指:“你們,好像啊。”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能不像嗎。”施慕白的情緒有點失落,方才他還以為迎雪是在喊他,是能看見他,結果是在喊曾經的自己。不過沒關係,能見到迎雪,就心滿意足了。


    “大姐,我的衣服也要洗……”鐵蛋從另外一間房跑了出來,邊跑邊把身上的衣服脫了,光著一個小身板。


    “你個小狗日的,衣服哪裏髒了?在穿一天。”施迎雪不耐煩的說。


    “姐你偏心,慕白哥哥的你就天天給他洗,我的就不洗,哼,我告訴爹去。”小鐵蛋撅了下嘴,跑了。


    “你——”施迎雪很是無語。


    這一幕,讓兩個施慕白都搖頭笑了。


    細水在旁邊愣愣的看著。


    “姐,我也這麽大了,我等會兒自己洗吧,你也累了一天,歇會兒吧。”


    “你洗什麽洗?我們全家還指望你金榜題名高中狀元呢,你好好看你的書,其它事交給姐。”施迎雪說著話,進入了屋子,開始收施慕白的衣服。


    不一會兒,施迎雪收了一盆衣服出來,然後端著下樓了。過道上的施慕白跟了上去。細水也跟了上去。


    施迎雪端著衣服來到了客棧的後院,在一口水井旁打出了水,然後開始洗衣服。


    施慕白就蹲在她身邊,凝望著她。


    一句話也不說,就這樣陪著她,望著她。


    細水在邊上站著,也知道施先生這個時候不會說任何話,隻會陪著施姐姐。所以她站了一會兒就走了,去了二樓的施慕白房間,去觀察這個主子。


    後院裏麵。


    施迎雪洗著施慕白的衣服,洗著洗著,就拿起一件衣服放於鼻尖嗅了嗅,然後羞澀一笑,放進了盆中繼續洗。


    對於這一幕,蹲在旁邊的施慕白無語,心想這汙姐真是夠了。隻是無語之後,他就笑了,凝望著眼前的迎雪,笑得些許苦澀,有種鼻酸想哭的衝動。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盯著盆裏的衣物,盯著她那雙搓洗衣服的手,在這個天氣裏凍得紅紅的:“姐,對不起……是我把你扔在了時光裏,遺失了你,你一定在某個時間孤苦無依,迷茫無助……”


    一滴淚,溢出他的眼眶,閉上了眼,然後睜開,望著她:“我一定會找到你,不管你在哪兒,即使在時間的盡頭,我也會拚盡一生的運氣和力氣,找到你……讓你想盡世間一切榮華富貴,將全天下最好的東西給你……一定要活著,一定要。”


    客棧二樓。


    房間裏的施慕白正在一張靠窗的書桌前,提筆練字。整個人麵無表情,筆峰剛勁有力,是夾雜著一股戾氣。


    細水就坐在窗戶上,一隻腳也立在窗戶上,手肘撐著膝蓋,托著腦袋,望著練字的他。


    “慕白。”施半仙走了進來。


    練字的施慕白抬眼看向義父,問:“義父,有事嗎?”


    “也沒什麽事,就是我聽說臨安有個大書院,很多書生士子都去了哪兒,義父打算也讓你去書院,在裏麵……”


    施半仙的話還沒有說完,施慕白就放下了筆,望著義父,他道:“義父,慕白知道那大書院,但我也知道要進去,得交一筆不小的費用,現在我們一家走南闖北來到這兒,一直住這客棧,也是一筆不小的費用,所以慕白不能去,去了就是讓你們吃更多苦。慕白自信腹中學識不比那書院裏的學生士子差!”


    “不是慕白,義父我……”


    “義父您不要說了,您的心意慕白領了,但這事不要再提。另外慕白也絕不負義父的期望,不為義父您的培養,也會為我自己而努力,我一定會金榜題名,高中狀元!”


    施半仙凝望著他,良久,點了點頭:“行吧。早點休息。”


    “義父您慢走。”


    施半仙離開後,施慕白就回來了。


    施慕白一回來,目光就見到了坐在窗戶上的細水,臉色一下子就拉了下來。細水也見到了施先生,趕緊從窗戶上下來了。


    “誰讓你坐那上麵的?”施慕白盯著她。


    她低下了頭。


    “一個女孩子,站沒站像,坐沒坐像,誰教你的?”


    “對不起嘛。”她低著頭,諾諾地走了過來。


    施慕白盯了走來的她一眼,就將目光投向另外一個施慕白。


    “施先生,你怎麽了?”細水試著問,因為她看得出施先生心情不怎麽好。


    “以後我們就住這兒了,直到自然消失。”


    細水輕嗯了一聲。


    就這樣,兩人在這家客棧住了下來。


    與其說住在這家客棧,還不如說是施慕白陪著施迎雪。因為除了這兒,他什麽地方都不想去了。


    日複一日,月複一月。


    夜晚住在施迎雪房間,白天跟著他們一起出攤去外麵變戲法,雖然幫不了什麽忙,但坐在一邊默望他們表演,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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