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麽不能與父親一起生活,要麽不能與母親一起生活,怎麽樣都不完整。可是魔界太苦了,她一狠心,就抽了我的魔骨,送我上了天。


    這個水池叫公主池,她生我的時候留了很多血,就形成了這個池子,是她棲身的地方,這池裏隻存活著一種魚,曾經是我的魔骨,現在大概是她的吧。


    我不知道她是否寂寞,是否痛苦。她一直待在穀底,從來也沒有出來過。


    因為她是魔界的罪人,她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最後那個人帶著別人毀了她的故鄉,殺了她的家人。


    這地方雖然貧瘠,但以前也沒有這麽滿目蒼涼。她家是魔界的皇族,你可能不知道,在一個沒有生機的地方,要延續生命是多麽的慘烈。每隔一些年月,魔界皇族便會犧牲一位族親,軀體化為山,血液化為池,骨髓化為魚,這些就是魔界生存的根本。


    但是那一場戰役,差不多所有的皇族都站死了,活下來的魔皇子自我分解成山水,希望魔界能得以苟延殘喘。


    她便是皇族最後一個,如今她也成山水了,我真成了沒娘的孩子。


    朱祈安久久不能言語,這是他聽過的最糾結的故事。


    他自認為了解緋炎,可是又有多了解呢?


    連她的身世都不知道。


    連她心裏那些煎熬都半點不知。


    這千千萬萬年,到底是如何過來的?


    每天麵對辜負自己母親,滅自己族人的父親,恨嗎?


    每天思念自己的母親,要隱藏自己的哀傷,苦嗎?


    用心挑選了良人,然結婚後,婚姻不幸,丈夫出軌,怨嗎?


    這麽多的事情,到底是怎麽撐過來的?又是怎樣維持自己的本心的良善寬厚?


    朱祈安十分心疼,他能明白那些苦楚,曾經從低微渺小的身份過來,曾經挨過他人的白眼和嘲弄,以至於養成了他偽善陰沉,不擇手段的性子。


    可是唐非這個女子,僅僅是口硬心軟的小傲嬌而已,有些毒舌,卻非常的可愛。


    朱祈安曾經覺得魔界是個萬惡的地方,現在卻變得萬分的複雜。


    “這些年,你該多辛苦!”朱祈安喃喃自語道,他伸手握住唐非的手,“以後不會讓你那麽苦!”


    這是朱祈安的承諾。


    “我生性涼薄,很多事也不在乎。”唐非的情緒已然平淡了下來,她望向朱祈安,微微笑,“要好好謝謝你,每次撐不住了,都是你把我拉了回來。”


    朱祈安著實有些意外,唐非說每次,他都不知道他做了什麽,但他很滿意曾經做的。


    第255章 異變(五)


    唐非看著朱祈安的目光,透著些微柔情,“我記得的,你……在我掌心留下的那滴淚。”


    唯一一個為自己流淚的男子,也是那滴淚把她挽了回來,原本她就打算就這樣魂歸天地,不複存在算了。


    朱祈安愣了一下,臉竟然破天荒的紅了,他也隻有那一次為了個女子流了淚。


    “走吧。”唐非最後深深望向那山那水,記住了模樣,記住了深淺,隨即轉身就走。


    已經沒有娘了,再緬懷也沒有了。


    不過她走的方向和來時並不一樣。


    朱祈安微有疑惑,不動聲色的默默跟著。


    唐非,應該說是緋炎知他心思,破天荒輕聲解釋道,“去見個朋友。”


    “誰?”朱祈安本能的覺得感覺不好,心情一沉,嘴角都輕微的抿成了一條直線。


    唐非沒有就他這個問題作答,但很快,朱祈安便知道唐非要去見誰了,因為她要見的那個人,正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帶著那個曾經在一起生活過的白蠍子。


    唐非一劍在魔界頂空劈出一條縫隙,又釋放昆侖山和自身神壓。安毓寧作為魔界現任老大,不可能不過來查看,隻是沒想到竟然看到了故人,他原以為那次之後,與唐非便是再也不見的結局。


    他也是這麽打算的,不同立場的身份,再見也沒有意思。


    雙方都意外的有些沉默,沒有開口說話。


    朱祈安更是板著自己的容顏,不置一詞,仿佛青世天附身一般。


    唐非心中微歎,麵上卻淡定的沒有理他,根據與朱雀帝君這樣之人士的相處經驗,你越順著他,他越會得寸進尺,蹬鼻子上臉,還不如晾著他,讓他自己調節心情最好。


    已經帶他來了解自己的最大的秘密,總不能一天之內,把所有甜頭都給他。


    唐非(緋炎)如是想著。


    那邊如今魔界的老大卻掛著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問,“我該叫你什麽才好?”


    唐非表情不變,吐出兩個字,“緋炎。”


    年獸哼了一聲,他心裏很不爽,以前一直不知道她是天界帝姬,偶爾會犯渾遊說她加入魔界,好不容易知道她的身份和名字後,卻發現她又不一樣了,身上那若有若無的魔氣又是怎麽回事?以前不是寧願死也不願成魔嗎?


    “高高在上的帝姬來我魔界做什麽?”安毓寧嗤笑一聲,其實對於站在他對麵的女子,他是想要親近的那是他唯一認可的朋友,也是給予他名字的人,意義重大,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每每見到她,心裏又會莫名生氣鬱悶,總想說些不大好聽的話氣氣她。


    其實這也怨不得他,人間有種感情極深的關係叫損友,沒事就好以抬杠互損為樂,而一旦遇事會全力幫忙的也是這群損友。


    他自己不認為與那個女子是損友,但本質是改變不了的,他是她,沒事就打打殺殺找樂子的朋友。


    緋炎一向沉得住氣,不然也不會以一副薄涼的脾性聞名天下。她平平淡淡的回答,“祭拜母親。”說得好像今天吃豆腐一樣的語氣,她情緒的波動已經在她轉身那一瞬間消失殆盡。


    “你是那位夫人的孩子?”安毓寧卻不得不震驚了。魔界的異變他親眼目睹,他也一直知道公主湖下邊有大魔存在,不過雙方一直相安無事,他也沒有多理會,直到那位夫人做決定之前,特意出湖與他相談一番,他才知道了些許因因果果。


    但是一個天界帝姬竟然是那位夫人的孩子,這還是讓他覺得不可思議。腦中匪夷所思的浮現出人類最愛說的兩個字,狗血!果然相當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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