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砍腦殼!”老瞎子怒罵道,“本來說你當個大官,跟你混混,日你仙人板板,你倒好,辭官了!棒槌成精!”


    “無官一身輕啊!”我說道,“對了,前年七月,我靈魂離體不能還陽,你當時在醫院看到我,真是巧合?當時你幫我做事,就料到我現在能做到這樣的高度?一個高到能幫你調查、複仇的高度?”


    這是我心裏一直以來的疑問,我一直在刻意回避這件事。大家其實也都明白,但是考慮到我對老瞎子的無條件信任,也都閉口不提。除了李森那個山炮,他最開始玩命懷疑老瞎子,但是後來也被老瞎子的才智和品格折服。但是無論如何,這都是個疑問。


    “神機無遺漏,九步定乾坤,你小子聽……”老瞎子吹胡子說道。


    “別扯淡,好好說。”他還沒說完就被我打斷了,不然定然是無邊無際地吹牛逼。


    “哦,這就說來話長了,有些話,也是時候告訴你了……”老瞎子說道,“之前我的記憶,你有一次靈魂進入我靈台已經看到了。我是戰爭的孤兒,被師父帶進神霄,神霄世代單傳,寄居在龍虎山正一道。雖然人少,但是地位超然,在龍虎山也是人人尊敬,我從小和龍虎山的小道士一起長大,是他們的老大。因為展紅玉,我被趕下山,後來去了洪門,然後被挖了招子……被挖了招子那件事,源於一次算卦。”


    “算卦?我記得你說你永遠不再算卦,就是因為那件事?”我問道。


    “沒錯,”老瞎子緩緩說道,“當時洪門的帶頭大哥的信物遺失,那信物是一個三角金元寶,象征天地人,也就是說從天地會時期就傳了下來。信物這種東西,說重要吧,不重要,但是說不重要吧,皇帝沒有玉璽就不是正統,將軍沒有虎符就不能調兵。而洪門掌門如果沒有三角金元寶,就不能拜謁龍虎山,也不能在召集八方兄弟時坐頭把交椅。”


    “當時洪門正處於轉型期,兄弟們分成幾股勢力去各處的都有,本身人心不穩,這個時候再失去信物,是個要命的事,”老瞎子說道,我意識到他的手有點發抖,“當時大哥十分震怒,上上下下翻了三天三夜,最後沒有辦法,讓我用梅花六爻算遺失的物品的方位。我當時雖然人到中年,但是性格還是乖張了些,果斷就應承了下來。在洪門所有兄弟麵前,我讓大哥說出東西遺失的時間,然後用梅花六爻推斷出東西的下落。當時推算出來的位置十分精確,方位,距離,精確到我忘了那個位置本身是啥子地方。”


    “啥子地方?”我跟著問道。


    “軍師臥房。”老瞎子苦笑著說道。


    第二百八十六章 五雷滅奸佞


    “軍師臥房?那不就是你住的房間嗎?”我問道,“對了,你總是說你之前被人稱為洪門軍師,洪門這樣一個幫派,又不是國家,也能用得上軍隊的稱呼?”


    “這你就不懂了,”老瞎子說道,“我那個時候取外號,都是越大越好,啥子‘將軍’、‘天王’,數不勝數,我這個軍師也算不得啥子。”


    “那天的事情,是我人生看到的最後的色彩,也是我記憶裏最後的畫麵,所以無論再過多少年,那天的每一幕我都能記得很清楚,”老瞎子語氣一轉說道,“就要從那一卦說起了……”


    “所謂梅花六爻,是卦學中的一種,結合了《梅花易數》和八卦六爻,十分方便,就算不是修者,也有許多人利用這個推測事物的走向。


    六爻算起來很簡便,隻需要三枚錢幣就行了。錢幣的正反麵當做陰爻和陽爻,對應於相對的卦象,結合易經來解釋。


    梅花易數則是每個道士都該會的基本功。宋朝易學大師邵康節在觀賞梅花時,偶然看見麻雀在梅枝上爭吵,以易理推衍後,預言明日夜晚會有女子前來來摘折梅花,被園丁發覺而追逐,女子驚慌跌倒傷到膝蓋;此預測現象果真在隔夜絲毫不差地得到驗證,因此邵康節名聞於當時,大家將這種預測方法取名為‘梅花易數’。


    這種算卦的方式十分簡單,簡直無處不能算。隻要給我個時間,例:農曆壬申年四月十一日已時起卦:申年9數,已時6數,則上卦為:(9+4+11)除以8,餘數為8為坤卦,下卦為(9+4+11+6)除以8,餘數為6為坎卦,動爻數為:(9+4+11+6)除以6,動爻為六動爻。即:上卦為坤,下卦為坎,動爻為六爻。


    根據這個卦象,對應的是六十四卦中的師卦,‘師’指軍隊。坎為水、為險;坤為地、為順,喻寓兵於農。兵凶戰危,用兵乃聖人不得已而為之,但它可以順利無阻礙地解決矛盾,因為順乎形勢,師出有名,故能化凶為吉。


    而動爻所在的第六爻,原文是說‘大君有命,開國承家,小人勿用。’意思是,國家領袖發布命令,在開國承家中,不要任用不稱職的人。


    這是師卦第六爻的爻辭,第六爻是客卦的上爻,代表客方的態度,態度陰,表示客方態度隨和。‘大君有命’指國家領袖發布命令。‘開國承家’指重要的事務。‘小人’指能力低下的人。爻辭的意思是領袖發布命令,在開國承家這樣的重要事務中,不要任用不稱職的人。‘大君有命’強調指示的重要性,在實際生活中,不一定非得由領袖發布命令。‘開國承家’指重要事務,不一定限於‘開國’,也不一定限於‘承家’,更不限於‘軍事’。在重要事務中,不要任用不稱職的人,這是一條普遍性原則。”


    “臥槽,你們算卦我一直都以為是騙人呢!原來這麽多道道!”我驚訝地說道。


    “騙個錘子!”老瞎子怒聲說道,“從三皇五帝到現在的現代國家,從來都需要能知天命之人。郎家掌握的玄官印,是最大的算命鎮運之物之一。你可以換一個角度想,你做一件事之前,占卜一掛,終究能得到些忠告,對你有百利而無一害啊!”


    “少來,你還不是把自己害了。”我說道,“對了,你最後算出的是哪一卦?”


    “就是這一卦……師卦……”老瞎子說道,“算東西丟到哪裏了,結果算出這一卦叫‘師卦’,我又被稱為‘洪門軍師’,本身就有些對應,我當時就感覺事情有些不妙;而且這一卦稱‘大君有命,開國承家,小人勿用’,當時正是建國最初,洪門走到了整個門派的十字路口。當時更多的人見到國內經濟十分落後,想要將資產轉移,徹底離開中國;而我則主張留在國內,利用洪門抗戰時良好的表現,成立正經的公司,哪怕是國家控股的公司,也算是給子孫留了個鐵飯碗。我認為,洪門是因為抗擊清政府存在的,如今清政府已經沒了,日寇也走了,洪門存在的意義也就沒有了,所以哪怕變成一個家族公司,也是可以的。在最困難的時候,也隻是轉移了一部分人並且保留有生力量,如今卻要都跑掉,這樣的洪門,還算啥子洪門哦?但是當時幫主更傾向於他們的想法,要不是我說話很有分量,恐怕他絲毫都不會猶豫吧,這樣對峙的局麵持續了將近半年。”


    “也就是說,幫主想要離開,但是沒有理由,因為理由被您老人家說死了。”我想了想說道,“又說‘開國承家,小人勿用’,別用不合適的人,感覺這一卦就是為你設置的啊!”


    “後來我也想到了,隻是當時氣氛壓抑,我又過於相信自己的地位,所以並沒有考慮這麽多,”老瞎子說道,“我又用銅錢卦算出我們遺落的三角金元寶的方位,就帶著眾人去尋找。走著走著,我就發覺事情不對,因為那是我的臥房啊!”


    “這是明顯的陷害啊!隻要幫主不是存心害你,或者幫主缺心眼,我想應該不會發現不了吧?”我說道。


    “幫主是個忠義之輩,否則也就和其他人一起想要出國了,”老瞎子說道,“隻是臥房裏的畫麵,就香豔了些了。幫主夫人躺在我床上熟睡,而三角金元寶就掛在她脖子上。幫主勃然大怒,另人搜我的房間,搜出了我和政府往來的書信。結果這些書信就讓我再沒有辯解的餘地了,哎,造化弄人……”


    “書信裏寫了什麽?”我問道。


    “那些書信,有的是我和紅玉的來信,那時我還能找到她;有的是我和我師父的通信,雖然我們在山下他在山上,但是當時的我已經不方便回山了;而更多的,是我政府的來信,這也是禍事的來源。”老瞎子說道。


    “和政府的書信會有什麽問題?”我問道。


    “問題可就多咯!”老瞎子苦笑著說道,提到這些事情,他總是苦笑,看起來都成了苦瓜臉了,“政府對於一個類似黑社會組織的存在,當然不會掉以輕心了,如果這個組織能夠安心歸順國家,加入國家的一些部門,國家當然樂意;我當時怕這樣做,國家會慢慢分化我們,所以提出用公司這樣相對緊急的形式保留洪門。我和國家討價還價的書信,和國家爭取我的書信,就成了我萬劫不複的證據——過節國家,背叛幫會。”


    “等會兒,我似乎忘了什麽重點,你跟幫主媳婦是怎麽回事?”我問道。


    “鬼知道咋回事!”老瞎子火冒三丈地說道,“那女人隻是個三房,長得又沒多好看,別的房那麽有紫色老子都沒多看過一眼!結果這下好,這女人睡在我床上,我和紅玉來往的書信都是不署名的,內容麽……都是些風花雪月的文字,此刻也成了我和這個女人私通的證據。嗬嗬,簡直是證據確鑿!”


    我一想,可不是麽,你這書信裏有女人寫給你的風花雪月,有國家寫給你勸你解散洪門,從公事到私事,幫主要是不給你點什麽說法,也不用當幫主了,當龜公算了。


    “最致命的,是一張藥方,”老瞎子說道,“那藥方,是我曾經在道教煉丹的典籍裏看到的,幫主對道家煉丹之事十分癡迷,總是問我要丹藥。我雖然是龍虎山的道士,但是對煉丹一事嗤之以鼻,他反複追問之下,我隨手就把這份丹藥給了他,應該是屬於那種固本培元的藥沒啥子副作用,當然也沒啥好作用。可是那張藥方被夾在一本書裏,夾藥方那一頁正好是我抄錄藥方的地方,效果卻並不是我看到的固本培元了……而是……怎麽說……媽的,是一種慢性閹割的藥啊!”


    “臥槽,”我聽得也是冷汗冒冒的,“你用藥把幫主弄得立不起來,順道把幫助夫人勾引上床,還和政府眉來眼去,現在幹脆連信物也偷了,說不是你我都不信啊!”


    “的確,老子都快信了,”老瞎子冷哼著說道,“老子當然發現自己掉進圈套了,剛要辯駁,跳出一群持刀大漢;我猜測這是陷害我的人留的後手,沒想到那些人並沒有對我動手,而是突然刺殺了幫主!我還沒反應過來,也被擊暈,等我醒來,我已經跪在洪門祖師爺祠堂前,眼睛被布蒙住,聽眾人對我的審判。”


    “必死無疑,哪來的審判。”我說道。


    “我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但是幫主死前下令不許殺我,”老瞎子說道,“洪門三十六誓,哪條算到我身上我都是必死,‘自入洪門之後,爾父母即我之父母,爾兄弟姊妹即我之兄弟姊妹,爾妻我之嫂,爾子我之侄,如有違背,五雷誅滅。’;‘如有奸淫兄弟妻女姊妹者,五雷誅滅。’;‘洪家兄弟,不得私做眼線,捉拿自己人,即有舊仇宿恨,當傳齊眾兄弟,判斷曲直,決不得記恨在心,萬一誤會捉拿,應立即放走,如有違背,五雷誅滅。’你看到沒,我一個神霄的傳人,學的是五雷心法,到最後都是對自己五雷誅滅!”


    第二百八十七章 沉浮雨打萍


    “所以你的眼睛,就是你能留下一條命的籌碼?”我問道。


    “你太年輕了,人心險惡,你怎麽到現在還沒體悟到?”老瞎子說道,“弄瞎我隻是一個幌子,他們依舊想要我的命啊!”


    “他們?誰?”我怒聲說道,“你隻要說得出名字,我不在乎把這次修者失蹤的事情安在他們身上,百裏接了吳由之的生意,我吉野放出點暗花要殺誰,搶著出手的人有的是。”


    “娃子,你怎得如此?”老瞎子驚訝地說道。


    “我大概不是壞人,但是我也算不得什麽好人,”我說道,“我的好壞,隻取決於對麵有沒有傷害到我在乎的人。我可以寬容,可以原諒,就像現在我對納威和阿爾哈圖,但是我的原諒,也是依托於對麵值得原諒。”


    “哎……我有時候也後悔,不知道該不該教你那麽多,”老瞎子說道,“不教你,你永遠看不到這世界的黑暗;可是我又怕,我不教你些東西,你會被這黑暗的世界吞沒。”


    “你不必想這麽多,我隻知道,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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