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難道你真的不怕死麽?!初七,你不想想,你還有一個疼你愛你的好師父,他老人家可是日夜惦記著你呢!你不能忘!”


    “師父……”我心裏微微一顫,不錯,我是有一個好師父,若不是師父在苗疆之時現身相救,恐怕我早已死在羅也婆的迷魂殿之中……但這也無法改變我對付邪魔外道啊?再說,即便師父身在此地,也一定讚同我對付這個劉清水,甚至會助我一臂之力!


    但是,劉清水怎會如此誇讚我師父,而且在稱呼我師父的時候,還好像很親切的樣子,這……這有點說不通,我微微抬起頭,道:“你怎麽就知道我有個好師父,而且,我師父好與不好關你什麽事?”


    “你……你這個臭小子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難道你還沒有聽明白,指使我對付你的……正是你的師父啊!”


    “嗡!”


    劉清水的話如一抹寒霜,從頭給我淋到腳,我急急地反問道:“什……什麽?你,你說你背後的指使者,是,是我師父?!”


    “唉!我現在已經告訴你了實情,恐怕我命不久矣,現在我是個將死之人,難道你還用得著懷疑我的話麽?”


    我臉色大變,腳下一軟,差點癱坐在地,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安排人對付我的,竟然是……竟然是我最親的人,師父……


    一時之間,我感覺整個天地都崩塌了,我也瞬間被撕成了碎片,任憑烈烈颶風,席卷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腦殼裏一片空白……師父,為什麽會是師父?為什麽?為什麽……


    淚水奪眶而出,我雙腿一軟跪倒在地,聲音低到細不可聞……“師父,您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為什麽要……如果您真要對付我,倒不如一巴掌拍死我,我一定……一定不會眨一眨眼睛,可為什麽要讓劉清水這樣的人連番折磨我?為什麽……嗚嗚嗚……”


    “其實你師父如此對你,完全是為了磨礪你,讓你早些繼承他的真傳,他老人家可是用心良苦啊!”


    “等等!”我猛地站起身,急道:“你說什麽?老人家?我,我師父怎麽成了老人家?”


    師父楊遠山頂多四十歲左右,或許五十歲不顯老,但被稱作老人家,也未免有點過了,可劉清水一連兩次都是在稱呼師父為“老人家”,這是怎麽個情況?


    “你師父足有上百歲,難道稱呼一聲老人家也不對麽?”


    劉清水的聲音緩緩傳進我的耳朵,他雖然說得輕鬆,可我腦殼像是一瞬間炸開了似的,心念急轉,我頓時張大嘴巴,我明白了,我終於知道劉清水所謂的“老人家”是何許人也,我中途曾拜過一位師父,雖然沒有正式拜師,但卻認真的叫了聲“師父”,那個人,可不就是上百歲的老頭兒,正是他,虛老!


    “你……你怎麽了?為什麽剛才還哭哭啼啼的,一轉眼又驚又喜的樣子,難道你傷心多度……以至於亂了心智?”


    我突然朗聲大笑道:“原來要對付我的,並非是我真正的師父,害的我白哭了一場,沒想到,是虛老在幕後操縱著你,他老人家既讓你狠著勁兒的對付我,卻又不讓你傷我性命,這是為了什麽?”


    “虛老功參造化,他的智慧豈是你我能夠揣摩的?但為了培育你,我在十七年前便成為了他的棋子,為的,就是今時今日磨礪你,你說,虛老他老人家是不是良苦用心?”


    “放屁!”我怒聲大喝:“那個老怪物算什麽良苦用心?原來他一早就布置好了一切,讓你來對付我,這個老東西,他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哼!你不能了解他老人家的用心,但他老人家可算是對你費盡心機,你以為那幾樣鎮山之寶就那麽容易讓你找到?你以為你危難之際就那麽容易逢凶化吉?我現在一並告訴你,你所走的每一步,甚至去過的每一個地方,其實都是他老人家精心為你布置的,土地廟的千年魈魅,川北的巫妖,甚至三陽村的鬥元陣……每一樣都是他老人家精心為你準備的,每一樣都是!”


    “不對!”我忍不住大聲反駁,但後背已然發涼,掃了一眼黑氣蔓延的半空,我想了想,道:“土地廟一劫,或許是虛老所為,但川北的巫妖……我明明是用了巫師的噬魂杖……”


    “哈哈哈~~~多麽可笑的傻小子,你以為巫師的噬魂杖就那麽輕易的交給你?還有,難道你從未對巫師的死產生過懷疑?還有那巫妖,即使你拿到噬魂杖,也絕非對手,暗中幫你的……”


    “夠了!”未等劉清水說完,我發瘋似的大吼一聲,狠狠咬緊牙關,手指深深陷入皮肉之中,痛,可更痛的,卻是在我心裏,沒想到我自認為不斷的成長經曆,沒想到我引以為傲的事跡,竟都是別人一步步精心策劃出來的,我是多麽的可笑啊……


    可是……可是虛老既然有通天之能,為什麽要花費這麽長的時間,來為我策劃一條人生道路?我所走過的,經曆過的,親眼所見的……我現在連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我仿佛瞬間成為了別人手中的玩偶,一個活在別人手心之中的可憐蟲!


    不!這一切不是這樣的!一定不是!


    我遇到師父楊遠山不是虛老的安排吧?我遇到李正弗道長、卜一缺、媚兒、張真人,他們都不是虛老安排的吧?凡事沒有絕對,我相信我所走過的路,見到的所有人,遇到的所有事,絕非劉清水所說的那樣,每一步都是虛老的策劃,如果真是如此,那我活在世上的價值是什麽?是什麽呢?我想不通,卻也無力去想。


    這個世界仿佛一下子變小了,變得隻能容下一個人,而我,已經無力在其中掙紮,也不想再去掙紮,這一切來的太突然,但也太真實,回想過去所經曆的種種,似乎每一次臨危大難,都在最關鍵的時候迎刃而解,我低頭看了一眼胸前的將神牌,雖然我有將神牌抵擋黴運,可我敢肯定我的運氣還不至於好到如此地步……這都是怎麽了?這都是為了什麽?!


    “我不相信!”我猛然揮起將邪劍,直指半空中的落魂幡,此刻我心中的怒火,足以將這片天地燃燒,我必須打破這一虛幻的場景,或許等我清醒之後,這一切隻是個夢境呢?


    “你你你,你想幹什麽?我說了這麽多,難道你還想與我的落魂陣硬碰硬不成?!”


    劉清水的聲音,讓我平生第一次感到人的聲音是多麽的惡心,我冷冷地注視著落魂幡,沉聲喝道:“去死吧……”


    凝聚全身的氣力,我縱身躍起,揮手一劍打向落魂幡,就在將邪劍堪堪臨近落魂幡的刹那,我終於感覺到了一絲解脫,即便等一下我就死在此地,那麽,我也終究做了件按照我自己意願去做的事,不管這一切是真是假,都會在我死之後,化為一堆塵埃,徹底埋葬在這片幹飯盆之中……


    “轟!!”


    冷不丁的悶聲炸響,如約而至,我微微閉上雙眼,任憑兩大氣浪將我狠狠撕扯起來,然後……或許沒有然後了……


    如果世間無法找到真相,那麽唯一證明真相的方法,就是……死!


    第四十四章 偶遇故人


    “啊!!”


    僅存的一絲意識,僅能聽到的一聲慘叫傳至,我艱難地咧嘴一笑,恁娘的,終於還是把你送下去了……全身逐漸變輕,最後徹底失去了知覺……


    不知這次又昏迷了多久,第一絲意識漸漸恢複之際,周身隱隱感到一抹涼意,似乎有風吹過,清涼的山風,吹打在臉上,身上,很舒服……艱難地睜開雙眼,入眼的是一道白影,那是一道纖細曼妙的倩影,媚兒,此刻靜靜地站在遠處的山坡之上,獨自望著虛空,我微微抬起頭看向天空,隻見一彎新月羞澀地懸掛在雲朵之間,點點星光,忽明忽暗……


    再次醒來,天色已經大亮,我艱難地坐起,四下環顧一周,卻未再見到媚兒的身影,望著身旁的洞穴,以及不遠處的李睿等人,他們的臉色已經好轉,看來它們已經沒事了。


    忽然想到一事,我馬上站起身,向洞穴內踅摸一圈,視線最終停留在一個血肉模糊的屍體上麵,不用說,這個屍體,應該就是劉清水,我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脯,幸虧七煞鎖魂陣略勝落魂陣一籌,不然那副血肉模糊的模樣,很可能就是我了啊!


    不經意間,我抬起手,竟發現手心握著一個簡短的紙張,伸開一看,上麵赫然是一段清秀的字眼:一路相伴,媚兒在主人的身上看到很多,很多凡人正直善良的一麵,也時常因為主人舍己為人的慈悲心而暗自欽佩、感動,但媚兒始終是妖類,起初本想在完成契約之際對主人不利,但媚兒也不清楚,妖性竟在不知不覺間散去,但媚兒早已知曉主人的身份,主人乃大造化之人,妄想簽下主仆契約,也是想追隨主人修煉,有朝一日證道飛升,從頭至尾,都是私心在作祟,媚兒愧對主人,不配擁有主人的信任,主人保重,媚兒決心入深山修煉,待功德圓滿之際,再服侍主人左右……


    “媚兒……走了?”我麵色一驚,手指頓時一顫,隻見紙張迎風而起,我慌忙伸手去抓,卻見那簡短的紙張,竟在半空中越飛越高,最後漸漸脫離視線能及的範圍。


    剛剛經曆一場大劫,剛剛印證了自己的命運是多麽的悲慘,卻在這個時候,媚兒也離我而去,心裏不免有些酸澀,但媚兒的話中之意,卻是又給我提了個醒,她說早已知曉我的身份,我的身份?什麽身份?


    莫名回想起土地廟之後的一段時間,媚兒突然銷聲匿跡,當時也曾提到過,她在擔心什麽,但具體擔心什麽,我一直沒能想明白,不過有了劉清水為我揭開真相之後,我倒是有些醒悟,媚兒懼怕的,多半是虛老,她應該早已知曉虛老的策劃,隻是苦於不敢說破,而且在雪寶頂之時,媚兒隻是短暫的現身,便匆匆離去,若是我所料不差,當時在暗中的,並非媚兒自己,還應該有別人,虛老……


    想通一點,後麵的一下子連上了,張真人之死,還有苗疆之地,骨婆子之死,柳婆婆,還有羅也婆之死,師父曾說道,有人先他一步打死了羅也婆,而且羅也婆之死,和骨婆子幾乎一模一樣,如此高深的功力,而且精通五行之術,我微微睜大眼睛,敢情劉清水所說的一切,並不是沒有依據,這一切,難道真是虛老的安排?


    可這是為什麽?虛老為什麽要為我安排好一切,我的人生,我的求道之路,一步步,都在他的算計之中,這……


    仰頭望天,許久後,深深吐出一口悶氣,我暗自道:“總有一天,我會再見到虛老,這件事我一定要讓他給我一個交代,否則,我不甘心!”


    “初七……”


    冷不丁的,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微弱的聲音,我趕忙回過頭,隻見李睿艱難地站起身,一臉憔悴地看著我,道:“昨晚……這是怎麽回事?我們怎麽會昏迷……咦?小虎!蚊子!”


    加上李睿,剛好是八個人,橫七豎八地躺在四周,先前與我們走散的小虎等四人,也在其中躺著,倒是小段與螞蚱,依舊傷勢很重,看他們慘白的臉色,恐怕得盡快施救,否則捱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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