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什什聽完此話,眼皮子一下子翻了老高,似乎在族長麵前,也無法抑製他桀驁不馴的性格,看中年人慌張的表情,足見此事非同小可。


    族長平複下的神色再度被中年人的話掀了起來,方寨溝出事,而且還與自己的兒子有關,那他這個做父親的,自然是坐不住,終於,族長怒狠狠地拍了一記桌案,大聲喝道:“到底是什麽事快說清楚?!”


    中年人渾身一抖,用極其憤怒的眼神掃了一眼一旁的羅什什,與先前的憨厚親切相比,似乎看羅什什一眼,帶給他的,隻是羞辱。


    “方寨溝現在傳瘋著一件事,那就是我們烏芒溝的羅什什,與方寨溝烏子的女兒蕾娃,在雙方族長與父母反對的情況下做了……做了……方寨溝的族人已經將烏子的女兒綁到祭祀台上,準備以族規處置呢!”


    “啊?”羅什什差點癱坐在地上,很快“嗖”地爬起身子,雙手拽住中年人的衣領怒聲咆哮:“你說什麽?!蕾娃她……她被族人綁起來了?!”


    “孽子,住手!”族長霍地站起身,大聲喝止。


    羅什什雙眼通紅地咬了咬牙,一把將中年人推到一邊,急急轉身向族長叫道:“我和蕾娃什麽事都沒有!這些天我根本就沒有再見到她,他們為什麽要懲罰她?為什麽?!”


    族長揮手一巴掌打在羅什什的臉上,瞬間便看到一絲血跡自羅什什的嘴角滑下,但羅什什仍舊硬著脖子站在族長的麵前,怒視著族長,也就是他的父親。


    “我讓你閉嘴!”族長怒氣未消,指著羅什什被打得紅腫的臉罵道:“你,你滾到一邊去!”


    羅什什憋屈地撇了撇嘴,隨之緊咬著牙轉身蹲坐在一邊。


    突如其來的變故,不但讓他們應接不暇,也讓我一時手足無措,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這麽些天羅什什一直在遠遠地唱山歌,並未與蕾娃見麵,更加不會發生什麽苟合之事,方寨溝的族人憑什麽認定羅什什與蕾娃發生了關係呢?難道是……羅也婆?!


    這無非是個陰謀!


    是陷害烏芒溝的陰謀,而且主謀一定是羅也婆,現如今柳婆婆已死,烏芒溝沒有了主心骨,她在設法令兩個寨子的仇恨複雜化,為的,隻是將烏芒溝徹底打壓在腳下,那樣,羅也婆日後的名聲隻會更盛,還有誰能與她作對?!


    但是羅也婆又是如何說服了他們的族長,就這麽不明不白的認定蕾娃羞辱了整個寨子的族人,為什麽呢?


    回頭不經意看到同樣驚恐的藍草兒,我瞬間恍悟,在一個寨子裏,祭師的地位某種意義上來說,可是要比族長還要高一些,雖然表麵上還是族長說了算,族長可以不聽任何一個族人所說的事實,但唯獨不能違逆祭師的話語,祭師一旦說了什麽,那族長隻能聽之信之,甚至是忌憚!


    族長信的或許不是祭師,他信的是祭師為族人祈求的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族長瞪了一眼一旁憋屈的羅什什,然後緊皺著眉頭向中年人問道:“怎麽會出現這樣的事?他們想怎樣就怎樣,難道就不把我這個族長放在眼裏麽?!”


    中年人一直低著頭,就連羅什什推他一把都未引起他還手的情緒,不過他的臉色也異常憤怒:“族長,雖然這是他們寨子的事,但我們這次不能不管,若是我們裝作不知道,而烏子的女兒又受到了族規懲罰,那羅什什自然而然在我們族人的心裏也就證實了這個罪過,所以,不能讓他們懲罰烏子的女兒,無論如何,一定要說清楚這件事,否則我們兩個寨子隻怕會……”


    族長聽中年人說完,當即點了點頭:“你說得不錯,既然是沒有發生的事,就不能禍及到無辜的孩子身上,這是我們兩個寨子的恩怨,就應該光明正大的解決,若是牽連到兩個孩子,豈不讓別的寨子笑話!”


    中年人緊接著麵露愁容:“可是方寨溝已經付諸了行動,他們寨子的人數比我們寨子多,隻怕我們硬碰硬也解決不了眼下的問題,況且這樣的事論起懲罰……隻恐烏子的女兒活不過今日啊……”


    “他們敢傷害蕾娃,我就和他們拚命!”


    霎時,羅什什一下子跳了起來,雙手攥著拳頭大聲咆哮,眼見他已經失去理智,中年人立刻雙手死死地勒住羅什什的脖子,不讓他走出房門一步。


    族長沒有再罵羅什什,而是輕歎一聲:“他們現在不就等著我們去硬碰硬麽?我還就不讓他們如願,我一個人去,我一個人去和方寨溝的人說,有什麽事衝著我來,不要傷害無辜的孩子,他們都還年輕,還有很多路要走……”


    中年人大吃一驚,就連羅什什也停止了掙紮,二人齊齊望向族長,異口同聲道:“不行!”


    族長瞪了瞪眼:“有什麽行不行的!你們兩個也隨我去,寨子裏先不要聲張,以免族人們惹事,草兒留下!”


    “可是……”


    中年人還是有很多不放心,我突然上前道:“族長這個決定是阻止事態惡化的唯一辦法,對方雖然人多,想必是不會以多勝少,越是咱們人少,他們越是不敢胡來!”


    族長微微睜大眼睛:“初七先生,你……你也要去?”


    我古怪地笑了笑:“我去隻有一個目的,就是再會一會神出鬼沒的羅也婆,井水與河水該犯的時候,誰也擋不住!”


    第十章 毒蛇陣


    不多時,我們來到方寨溝的山腳下,隔老遠,便聽到山坡上傳來人聲鼎沸的嘈雜之音,羅什什記得滿頭大汗,幾次想衝上山坡,卻都被一旁的中年人死死拽住,族長緊皺著眉頭,向中年人道:“先不用管這個小畜生,你去烏子家一趟!”


    中年人道:“族長,為什麽要我去烏子家,他此刻不應該在……”


    族長搖頭道:“我幾年前在山裏見過烏子,對於這個人,我還是有一些了解的,如果是他的女兒受到族規的懲罰,他一定不會出現在現場,他……他是個老實人……”


    羅什什眼睛一亮:“父親,您認識烏子叔?!”


    族長瞪了羅什什一眼:“都像你這麽魯莽什麽事也辦不成!現在你不準再多說一個字,若烏子的女兒救不出來,看我不廢了你這個小畜生!”


    羅什什臉色一紅,默默低下頭……


    看到這裏,我突然向族長抱拳道:“原來族長早有對策,那我們兵分兩路,我現在和草兒去辦另一件事!”


    族長怔了怔,似乎想到了什麽,隨即點頭道:“初七先生萬事小心,我們烏芒溝的事連累了您,真是對不住啊!”


    我沒有再說什麽,和藍草兒相視一眼,轉身走了開去——和族長分開後,我們並未直接上山,而是沿著一條小路徑直繞到山後麵,一路上據藍草兒所說,羅也婆的住處就在神樹林的一旁,大部分居住山區的寨子,每個村寨背後均留“神樹林”,其中最大者為“神樹”,苗語稱之為“尤生”,祭祀神樹稱為智生,每年農曆三月初三,苗族每個村寨都會舉行祭祀,在神樹腳前搭一竹架,上擺祭物,以紅公雞祭供,念完祭祀詞,祭祀結束,參祭者就地就餐。


    祭神樹隻許男子參加,並隻能講苗語。


    而柳婆婆的院子後山,就是一片神樹林,其實掌握了此地的習俗,不難找到祭師的住處,不過這也是最基本的辦法,並非所有祭師都居住在神樹林的一旁,也有居住在寨子之中的,為此,我讓藍草兒與我同行,以便尋找羅也婆的住處。


    遠遠看到神樹林,藍草兒突然回頭道:“先生,你如何肯定羅也婆一定不在祭祀台而是在自家屋子裏呢?”


    我冷笑一聲:“她當然不會在現場,唯有如此,事後才不會影響她在族人們心中的地位,此事本就是她信口雌黃,她至少還沒有那個膽子在眾目睽睽之下顛倒黑白!”


    藍草兒還是有些擔心:“我聽師父說過,羅也婆熟知數十種罕見的毒蠱,且為人甚是刁鑽古怪,若非與我奶奶聯手,不是遇到大劫大難,師父並不想與羅也婆正麵為敵,先生,你……”


    我微微笑了笑,安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擔心我不是她的對手,弄不好再被她討了便宜,其實你不用擔心,我既然敢找她,就不怕她的蠱毒,更加不怕她那數十種罕見毒蠱,倒是讓我擔心一件事,那就是……她若不肯見我,此事就麻煩了……”


    “那,那怎麽辦?!”


    藍草兒睜大了雙眼,接著道:“她為什麽要躲著先生呢?”


    我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我感覺事實會是如此,所以,你可以回去了!”


    “啊?”藍草兒不敢相信地看著我,道:“先生你……你怎麽突然讓我回去?為什麽不讓我留下來幫你呢?”


    我皺了皺眉:“沒有為什麽,你回去吧,柳婆婆就你這麽一個弟子,還有骨婆婆,她也就你這麽一個孫女,我不能讓你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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