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豐,是你嗎?”我大著膽子喊了一句。


    他沒回應我,隻是不停地重複著救我,救我。


    陳豐的身世讓我對他充滿了同情,他的慘死又讓我心存愧疚,好幾次我都在想,如果那天晚上我一直在病房裏守著陳豐,或許他就不會出事了。


    所以,當聽到他的求救聲後,我心中豪情頓生,壓製住了恐懼的情緒,徑直走進了太平間。


    我循著聲音看去,就見著在太平間的一處角落裏,蜷縮著一個人影,當時他的頭都埋在雙腿之間,我看不清他的樣子,但從衣著來看,必定就是陳豐了。我記得他死那天就是穿的這一身衣服。


    “陳豐,是我。”我向他走了過去。


    聽著我的聲音,陳豐終於抬起了頭來,看到他樣子的那一刻,我嚇了一跳。你可以想象一下,一個眼眶裏沒有眼睛的人,眼眶裏還在往外滲著血水,與你正麵相對。


    他那黑黑的眼眶,像是一個黑洞,把我投射進去的目光吞噬了個幹淨,我一時竟有些恍惚。


    “救救我”他的聲音再次傳來,我渾身打了個激靈,回過神來。


    當時我以為是撞到了陳豐的鬼魂,他的樣子很可憐,我想要幫他,就走了過去,這次我留了個心眼,刻意不去看他的眼眶。


    “我是周冰,你怎麽了?”我盡量平和地說道。


    聽了我的話,陳豐慢慢抬起了右手,指向了我。他的這個動作讓我有些介意,都說被鬼指著會有不好的事發生,我趕緊側身避讓開來。


    讓我意外的是,我避開後,陳豐的手並沒有改變方向,仍然指著開始那個方向,我這才明白過來,他並不是在指我。


    我順著他的手看去,這才發現他是指著一個架子,正是太平間裏放屍體的那種架子。讓我驚奇的是,那架子竟然就是之前何誌遠睡的那一處,也就是說,架子上其實放著陳豐的屍體。


    稍一思考,我就有了一個猜測,之前我看到羅勇的鬼魂跑進了太平間,現在陳豐的鬼魂躲在角落哭泣,不敢靠近自己的身體,莫不是他的身體被羅勇那厲鬼占據了?


    陳豐的聲音還在繼續,帶著哭腔,這是真正的鬼泣。


    陳豐生前就很不幸,他的死也是一個女鬼造成的,現在死了竟還要受這些鬼物的欺淩!想到這裏,一股怒火從心底竄出,湮滅了我的恐懼,我跨步往那個架子走去。


    隻幾步的功夫,我就站在了架子跟前,屍體被白布遮著,沒有任何異動。我回過頭去,陳豐還在那個角落,伸出的右手已經抽了回去,整個身子又縮成一團,他似乎很怕架子上的這個東西。


    陳豐的樣子繼續刺激著我,我回過頭來,用右手捏住了白布的一角,然後深吸一口氣,猛地將其扯了開來。


    因為知道陳豐屍體的麵目不好看,所以我做足了心理準備,然而,當白布掀開,我並沒有看到陳豐那沒有眼睛的屍體。躺在這架子上的,竟然是羅勇,他穿著白襯衣,係著紅領帶,外麵是我那件西服


    這是我萬萬沒想到的,也讓我的心理防線出現了裂縫,我本能地倒退了兩步。這一退卻撞到了一個東西上麵,可我背後明明是空的,我當下有些駭然。


    那東西沒給我絲毫機會,我撞到他的一瞬間,一雙冰冷的手就掐住了我的脖子,那是一種可以沁入骨髓的冷,讓我整個身子都不寒而栗。


    一個激靈後,我猛地睜開了眼睛,眼前是灰色的天花板。天花板本是白色,隻因台燈光線太暗,看起來才是灰色。


    而我,仍然躺在寢室的床上,隻是已經滿頭大汗。


    我長呼口氣:又是一個夢中夢!


    第二天我醒來時,蔡涵已經不在寢室了,我猜他是去找蘇婆的下落了,也沒多想。


    劉勁打電話問我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他的口氣似乎已經知道了點什麽,可我昨晚去陪陳豐父母一事他並不知道,我就問他怎麽突然這麽問,他說他們今天到醫院去看了陳豐父母,對於昨晚在醫院八樓發生的事有所耳聞。


    劉勁給我打電話一是看我精神恢複得如何,二就是想知道昨晚的細節,因為他斷定事情不是陳豐父母說的那麽簡單。


    昨晚做了那個噩夢後,我一直沒能入睡,最近我總是做一些不同尋常的夢,並且後麵發生的事或多或少也印證了夢的內容。現在我的世界觀發生了很大的轉變,對這事就更加地敏感了,蔡涵不在,我就想把夢的內容與劉勁講一講。


    我倆約在了校醫院的門口見麵,見麵後,劉勁說拐子與負責此事的校領導還在繼續做陳豐父母的工作,他剛才看到,那二人今天的情緒明顯沒有昨天那麽激動了,整個人的精神也虛弱了不少。


    聽了劉勁的話,我暗自想,陳豐爸昨晚又是被鬼上身,又是流了那麽多血,能不虛弱麽。


    我倆找了一個僻靜之處,我把昨晚的事包括我做的那個夢原原本本地講了出來,劉勁聽得是一愣一愣的。


    “你真能看見鬼?”聽我講完,劉勁問出了一個最關心的問題。


    “當時我眼裏有血水,就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當我揉了眼睛後再看,那影子又不見了,也不知是我之前看花眼了,還是因為那鬼影已經離開了我的視線進入了太平間。”


    “我覺得你看到的就是羅勇,這也與你之後做的那個夢相印證,我猜測羅勇與陳豐的魂魄都在太平間裏,陳豐生前就膽小,死後也是個膽小鬼,估計被羅勇那厲鬼欺負得不行,這才托夢讓你去救他。”劉勁一臉嚴肅地說道。


    “那怎麽辦,我也不會驅鬼抓鬼啊。”我有些惆悵。


    “別急,等會我把這事給拐子講一下,讓他聯係一下吳兵,看他能不能過來幫幫忙,既然他是院監,對付剛死沒多久的羅勇應該沒問題吧。”


    這個時候,我看到一群人從醫院大樓處往我們這邊走來,其中就有拐子和昨天那個副校長。我與劉勁站到一旁,待他們走過時,打了個招呼,拐子見到了我,就讓我等他一下。


    拐子邊走邊與副校長交談著,出了醫院大門,他們又走了好長一段,之後我就看到拐子與他們道別,然後走了回來。拐子剛才讓我等他,似乎是有事,我很好奇他要給我說什麽。


    “你呆會有什麽事沒?”走近後,拐子直接問我。


    “沒有,怎麽了?”我疑惑地問。


    “上次你倆去文殊院時,我提前給吳兵打電話支會了一聲,結果你們去了就沒見到他人,我懷疑他是在故意躲你。”


    “怎麽會這樣?”


    “陳豐屍體不見那天,我就去找他幫忙,當我把大概事件給他講了後,他算了一卦,然後就打死不願摻和進來。現在陳豐屍體已經回來,他應該沒什麽顧慮了,我就想把你帶過去讓他瞧瞧,你記不清自己是誰一事我聽劉勁說了,或許吳兵能告訴你答案。”拐子看著我回答道。


    拐子的話讓我很受用,從楊浩到劉勁,再到現在的拐子,學校派出所的警察總是讓我感到溫暖。


    “所以,我們今天直接過去,是要殺他個措手不及嗎?”我調笑著說。


    “哈哈,我也去,正好看看這個院監有些什麽本事!”旁邊的劉勁附和了一句。


    “他不是坑蒙拐騙之輩,是有真本事的大能,等會見到他,你們一定要做足禮節,不可輕視、不可懷疑,更不可責怪他上次的避而不見。”聽了劉勁的話,拐子生怕我們做出一些出格的事,忙著交待了幾句。


    拐子的神色很是嚴肅,我與劉勁趕緊應了下來。


    說走便走,路上,劉勁抽空給拐子講了昨晚的詳細情況,拐子就說難怪陳豐父母今天一下子萎靡了許多,都沒力氣罵校領導,原來是撞鬼損了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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