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我和陳金倆人都帶著草帽呢,她們沒看出來是我們倆從廟門口走過,也可能是,她們說的興起,壓根兒就沒留意有人從廟門口走過吧。


    反正她們說的話,正好就讓我們倆給聽見了。


    “哎,說的就是嘛,趙大牛家的那個老二,還有陳鎖柱那孩子,就他們倆最不是東西了,所有的事兒都是他們倆領頭,要我說,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趙大牛平時看著人還行,可他呀,背地裏壞著呢,不比趙二牛強到哪兒去,那個陳鎖柱,更別提了,壞的流油,和那個趙二牛倆人,在外頭不知道幹了多少壞事兒……”


    我和陳金從奶奶廟前剛剛走過,聽到這句話倆人都停下了腳步,皺起了眉頭,奶奶的,聽這話裏的意思,前麵還指不定說了些什麽呢。


    “就是,前些日子他們在河裏救了仨孩子,咱們村人都還稀裏糊塗的傳他們的好呢,實際上那仨孩子為啥會淹著?都是趙大牛家老二和陳鎖柱家的孩子在那兒逗幾個小孩子了,讓仨孩子比遊泳,還讓小孩子去深水的地方,能不出事兒麽?”


    “我也聽說了,他們回去還故意說的當時救人多麽多麽難,到後來嚇的後街劉賓娘又去跳河了呢,你們知道不?劉家媳婦兒前些日子犯病,還讓這幫孩子們大半夜的帶到北地裏逛遊了一圈兒,你們說,這幫年輕人多不是東西啊,多缺德啊……”


    ……


    我和陳金倆人麵麵相覷,倆人的嘴角同時咧開,冷笑起來,他娘的,這髒水兒潑起來,還真是有水平啊,白的都說成黑的了,還說的振振有詞,好像真是那麽回事兒似的。


    “銀樂,你瞧瞧,你丫已經壞的流油了,村民對你很有意見啊!”陳金壓著嗓子惡狠狠的說道。


    我歪著嘴角凶巴巴的說道:“咱倆是親兄弟比劃小雞子——一個吊樣!你也強不到哪兒去,你小子耳朵不歪吧?沒聽見他們說的壞人裏麵,也有你啊!”


    陳金瞅著廟門兒說道:“那不一樣,說我壞我認了,本來就不是啥好人,可說你那就有點兒冤枉人啦,想想啊,咱們趙銀樂同學那可是名震全村的救人英雄,與河中邪物血戰一晝夜……”


    “你少咧咧吧你!”我打斷他的話,皺眉冷笑著說道:“怎麽著哥們兒,把廟給它砸了去?”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裏明白陳金這小子肯定心裏已經怒火滔天了,就他那狗脾氣,跟我說這些話無非也就是在強忍著火兒冷嘲熱諷的發泄下呢。


    “還用說麽?”陳金咧嘴一笑,把魚竿往旁邊兒牆上一靠,從旁邊兒牆角處拎起一塊兒磚頭,梗著脖子往廟裏走去。


    我一看這都要開幹了,咱不能不仗義啊,於是我二話不說,在後麵晃悠著跟了過去。


    廟裏頭那幫老太太和老娘們兒都還不知道危機來臨,正熱鬧著討論著我與陳金倆人的“豐功偉績”呢。


    “哎呀,村裏從歲數小的到歲數大的,除了大點兒的人裏出了趙二牛和陳鎖柱倆壞種,那就輪到趙大牛和陳鎖柱他們的兒子這一幫人了,那幫孩子們都是讓趙大牛和陳鎖柱的兒子給帶壞的,你們可不知道,聽說他們上次在北地裏,還糟蹋了一閨女呢,那閨女是……”


    銅鎖他娘的話止住了,她看到了陳金拎著磚頭冷笑著走了進來,後麵跟著一臉無所謂的我。


    然後屋子裏所有人都被許老太太尷尬的眼神吸引,紛紛扭過頭來看去,陳金凶巴巴的樣子就落入了她們的眼中。


    “喲,大侄子,你,你怎麽來啦?”


    “那個,小金是吧?嗬嗬,這是……”


    “哎哎,你這是幹嘛呢?”


    ……


    陳金在廟裏開始茫然四顧起來,我倚在門邊兒上冷笑著看著廟裏的人。


    老太太和老娘們兒們尷尬起來,局促起來,她們當然明白,剛才說的那些話,都讓我們倆聽見了,即便她們要說什麽,如何解釋,那都等於白搭,很明顯嘛,這倆年輕人壓根兒就沒聽你們那些客氣話。


    “說啊,怎麽不說啦?”陳金歪著腦袋,彎下腰來看著坐在供桌跟前兒的銅鎖娘,笑眯眯的說道:“您剛才說啥來著?好像說……我們糟蹋了誰家的閨女是吧?”


    “沒,不是,我是說……”


    陳金打斷了她的話:“那你說的是啥?哦對了,您接著說下去,我糟蹋了誰家的閨女啊?”


    “哎哎,不是你,是我們,我們。”我冷笑著提醒道。


    “哦對對。”陳金扭頭衝我笑了笑,手裏的磚頭在膝蓋跟前兒來回晃悠著,他左手扶著膝蓋,扭頭四顧了一下廟裏其她人,疑惑的問道:“哎你們聽說我們糟蹋誰家閨女了沒?”


    “沒,沒有,絕對沒有。”眾人連忙點頭。


    我當時就納悶兒,這幫人真是夠孫子的,不就是我們倆年輕人麽,怕什麽怕啊?敢作敢為那才叫爺們兒呢,哦對,她們是娘們兒,不需要敢作敢為。


    “哦,原來你們都不知道啊?你們不知道,不代表沒有。”陳金冷哼一聲,繼續扭頭盯著銅鎖他娘,說道:“許奶奶,您看看,她們都不知道,您是怎麽知道的?是不是……那被我們糟蹋了的閨女,是你們家親戚啊?”


    “小兔崽子,你怎麽罵人啊?”銅鎖他娘怒目相視,猛的站了起來。


    “我可不是罵您呢。”陳金也懶洋洋的梗著脖子站直了,說道:“您想啊,就您老許家那些醜閨女,整天眼巴巴的還想著糟蹋我們呢,我們肯定是不會糟蹋你們家的閨女了是吧?可是您說其他人都不知道的事兒,您怎麽就知道的這麽清楚呢?這不就是明擺著的了麽,那被我們糟蹋了的閨女,肯定是你們家親戚了,是吧?”


    “你……”銅鎖他娘自知理虧,氣的吹胡子瞪眼睛,哦,她沒胡子。


    我在門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罵道:“金子,你狗日的那張嘴還真夠損的。”


    “銀樂,你說奇怪不?”陳金扭頭嘿嘿一樂,說道:“就衝銅鎖他娘這模樣,還能有讓咱們哥們兒看得上眼的親戚呢,哈哈。”


    “砰!”的一聲悶響,陳金身子晃了晃,伸手在後腦勺上摸了摸,咧著嘴歪著腦袋扭過頭去,盯著銅鎖他娘。陳金的後腦勺上,竟然流出了鮮血,他讓銅鎖他娘給花了。


    剛才,就在剛才,陳金扭頭看著我跟我說笑的時候,銅鎖他娘氣得渾身顫抖,不受控製般的拿起了桌子上的燭台,砸到了陳金的後腦勺上。


    我在後麵愣住了,心想這銅鎖娘還有點兒骨氣嘛,敢對陳金下手了,完了完了,壞菜了,我趕緊說道:“金子,可別招著老太太,招不得碰不得。”我擔心陳金這小子一時失控,真就對這老太太動手的話,那可不行,就陳金那拳頭,一拳頭非得把這老太太給砸死不行。


    陳金皺著眉頭,有些難以置信的瞪視著銅鎖娘,任憑後腦勺上流出的血滴落在了光著的膀子上,一滴,兩滴……廟裏的其她老太太和老娘們兒想要趕緊離開廟宇,結果被我一伸胳膊攔住了廟門兒,她們都尷尬的衝我點頭,哈腰,卻這個那個的吱唔了半天,不知道說啥。


    “你,敢砸我?”陳金也不知道是覺得銅鎖他娘變的不像是個老太太了,還是自己被砸糊塗了,竟然問了這麽句廢話,頭都流血了,還問人家敢不敢砸你?


    我在門口也不知道現在該怎麽辦了,本來是尋思著進到廟裏頭,然後砸他個稀裏糊塗,可也沒打算打人啊,現在可好了,陳金幾句話把銅鎖他娘給罵急了,竟然拿著燭台把陳金給花了……難道真要動手揍這個走路走不穩當的老太太麽?乖乖,一失手那就不是毆打老年人了,而是故意殺人。


    “這,這……鎖住他兒子,那個小金,我,我這不是,不是故意的,我……”銅鎖他娘結結巴巴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她看著陳金那想要殺人的目光,害怕的渾身都哆嗦起來,;噗通一聲坐在了椅子上,慌了神兒。


    年歲大了,更怕死。


    廟裏麵一時間靜了下來,靜的出奇,甚至人的心跳聲,在此時都能聽的清清楚楚。


    我不由得攥緊了拳頭,乖乖,陳金這小子可別真按不住動手了,那可就徹底壞菜了,我看的出來,陳金的左手,已經緊緊的攥在了一起,手心兒裏都攥出了汗,汗水甚至從他緊握的拳頭縫裏,滴了出來,他的右手,緊緊的攥著那塊磚頭,似乎想要捏碎那磚頭,又像是隨時都會掄起來砸到許老太太的頭上。


    “金子……別衝動。”我終於出聲道:“咱們把廟給她砸咯!”


    陳金怔了一下,緊攥著的拳頭和緊攥著磚頭的右手,稍微鬆了鬆,他的腦袋慢慢的晃動了幾下,皺著眉頭咬著牙齒抬頭向四周看了看,似乎對這個廟宇懷有極大的仇恨似的,終於,陳金扭過頭來,一聲不吭的往廟門口走來。


    看著陳金走到了我跟前兒,我竟然怔住了,這小子難道要走麽?這好像不是陳金的為人做事的風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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