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得怪你們,誰讓你們跟老子打賭,說老子不能把那老奶奶扶過去……”


    ……


    在以前,我們都喜歡鬥嘴,而且越逗越樂,閑來無事的時候,哥兒幾個坐到一起,多半都是鬥嘴消磨時間,嘻嘻哈哈的一天就過去了。


    可今天我和陳金鬥了沒幾句,突然很默契的停了下來,覺得這樣逗幾句嘴很無聊,一點兒意義都沒有。


    沉默了一會兒,陳金說:“去找胡老四吧。”


    “找他幹啥?”


    “問問他,村裏還有沒有邪物,會不會來邪物。”


    “幹啥?”


    “要是沒啥大事兒的話,我想出去打工了……在家裏待著,真沒勁。”


    我愣住了,是啊,總不能一直在家裏待著,實在是無聊透頂了,劉賓家這次的事兒,讓我們這幾個年輕人好像一夜之間,成熟了許多,懂得了許多。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我們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而我們來到了這個世界上,就是來承受著世間的一些磨難,無論是喜是悲,皆是磨難,都是生活,倘若真的隻有快樂,整日裏就像我們這樣的年輕人一般,打打鬧鬧,開開心心,純粹是閑得,閑得無聊到要出毛病了,所以就無事生非了。


    可真的一直這樣生活下去,也就漸漸的覺得單調,無聊,沒勁透頂了。生活,原本就應該多姿多彩,哪怕我們再去吃苦受累,也是讓自己的人生,更豐富一些。


    吃苦受累都是福,隻要能坦坦蕩蕩的活著,就是福。冥冥中的上蒼,一直在默默的注視著人世間的百態,雖然很多時候,上蒼無情,不去憐憫人,可是上蒼去會對那些罪大惡極之人,施加了最嚴厲的懲罰,從劉賓娘家的事情上,就可以看的出來。


    我們哥兒幾個私下裏也討論過上蒼的存在與否,最終,是否存在依然是個不解之謎,無法確認。這讓我想起了《異地書》中開頭的那幾句話:但凡村廟,多為邪孽異物所居,食人之信仰,取人之精神,得以長存;奉神名仙望,為害與人,索地方靈氣,使萬物皆難;雖偶有善者,亦不多也。然上天神靈悠悠,少有管製,神乎?仙者?無閑也……


    上蒼為何物?天道自然又是什麽……若是神仙主宰著所謂的天道自然,那麽,按照《異地書》中所記,神乎?仙者?無閑也……他們根本沒空或者說懶得去管理著世間的許多不平之事,或者,這就是天道,世間的不平,便是天道自然。


    所以我們有必要在有生之年,活的更精彩些,讓自己的生命中,更加豐富多彩一些。


    陳金說:“假如有邪物,咱們跟邪物幹上幾架,滅幾個邪物,那也算是不白過日子了,好歹刺激點兒,精彩點兒,將來跟人說起來,咱們哥兒幾個跟妖魔鬼怪幹了好幾架,還幹掉它好幾隻,那多有麵子……再說了,要真是跟邪物幹上了,怎麽說也算得上是除魔衛道了,衛的這個道,應該就是天道吧?這老天爺它就是再不濟,將來咱們萬一幹了什麽出格的事兒,昧了良心了,老天爺記掛著咱的好,總得功過相抵一下,你說是不?”


    “那你還想著出去打工?”我疑惑的說道,這小子說這些話,不是自相矛盾了麽?


    “唉,要是村裏沒邪物,我可不想在村裏待著了。”陳金歎了口氣,說道:“你也知道,咱哥們兒在村裏的名聲實在是不好,自從知道了劉賓娘家的事兒之後,我這心裏確實一直不舒坦,總覺得咱虧欠了村裏人許多似的,平日走在街上,就覺得有人在後麵對咱指指點點,唉……”


    “你害怕了?”我強笑著說道。


    “嗯,真有點兒害怕。”陳金這個人很坦然,活的很真實,一點兒都不虛偽,他說道:“說句心裏話,我覺得咱們以前還真夠孫子的,活的一點兒意思都沒有,唉,仔細想想,咱們長這麽大了,幹過什麽正事兒沒?沒有,哦不不,從去年冬天,咱們從奶奶廟裏偷了供肉開始,跟邪物耗上了,幹起來了,這一來二去,惹了這麽多事兒,現在想想,這倒是一件正事兒,怎麽說咱也是除魔衛道,也維護了村中的安寧不是?”


    我苦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可村裏有幾個人說咱們對?”


    “為啥不說咱對?”陳金反問道。


    我怔住了,其實這些事兒在村裏已經有了傳言,可是為什麽村裏人依然不說我們的好?


    陳金歎了口氣,說道:“還不是因為咱們的名聲不好麽?臭名遠揚咯,除非咱們以後徹底改正了,堅持上那麽幾年甚至一輩子,才能抹去以前在村民中留下的壞印象啊。”


    屋子裏安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我才說道:“所以你決定出去打工麽?”


    “嗯,好好幹,再也不胡鬧了,過的也沒啥意思。”陳金點點頭。


    “那咱們去找找胡老四吧,唉,聽你這麽一說,我也想著出去了,可是再想想老太歲,咱們總得讓村裏安省了,沒了邪物再來了,才能出去啊,留下胡老四自己,我不放心。”我起身向外走去。


    陳金跟著我說道:“要是村裏一直不安省,咱們就一直待在村裏麽?”


    我怔了怔,苦笑著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可是我心裏明白,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兒。


    ……


    毒辣的太陽高高的懸掛在空中,耀的人低下頭來都覺得眼花,陽光曬的土路麵上滾燙滾燙的,飄起兩尺多高灰蒙蒙的塵土,半空中的空氣,都被曬得猶若實質般,肉眼都能看到空氣的流動,一層層的像是水流的波紋。


    我和陳金倆人走在巷子裏,雖然倆人都是光著膀子,穿著大褲衩和脫鞋,可走到巷子口的時候,依然是熱的汗流浹背。


    巷子口挨著渠邊兒,有一棵粗大的柳樹,枝繁葉茂,遮擋住了陽光,樹下一片巨大的樹蔭。


    我們倆走到樹蔭底下,一屁股歪在幾塊兒磚頭上坐下,這是平日裏別人乘涼時坐的地方,早就擺放的整整齊齊了。陳金掏出煙來,遞給我一支,倆人點上抽著,皺著眉頭仰起臉來,看著透過樹蔭灑下來的斑駁的陽光,這狗日的天氣,真熱啊!走了這麽一小段,我們倆都有些懶得再往胡老四家裏走了。往胡老四家走的話,還得走上好一段沒有樹蔭的路,要麵對著太陽的直射,乖乖,我的膀子都曬疼了。


    正在我們倆有些迷糊的坐在樹下乘涼的時候,劉賓和弟弟劉民從他們家巷子裏走了出來。


    劉賓一見我們,便露出有些牽強的笑容,說道:“喲,你們倆在這兒幹啥?”


    “涼快涼快唄,這狗日的天氣快把人熱死了。”我笑著說道。


    陳金掏出煙來甩給劉賓一支,問道:“哎,你這是拎著民子幹啥去?”


    “嗨,這小子嫌天熱的難受,要去河裏洗澡呢,這不,我有點兒不放心他自己去,跟著來了。”劉賓疼愛的摸著弟弟的腦袋。


    “扯淡,有啥不放心的?民子今年十三歲了吧?”我笑著招手讓劉民走到跟前兒,拍了拍這小子的屁股,對劉賓說道:“你別管的太寬,咱們八九歲的時候就偷偷背著爹娘去河裏洗澡了,人家都這麽大孩子了,還用的著咱們管麽?”


    “就是,我們那幫人整天都一起去河裏洗澡,就你,不讓我去!”劉民瞪著眼氣呼呼的說道。


    我和陳金都皺起了眉頭,心說這不是胡鬧麽?劉賓什麽時候管的這麽寬了?


    “你知道啥?萬一出點兒事兒怎麽辦?你讓我這個當哥哥的咋辦?”劉賓怒聲吼道。


    小劉民被嚇住了,眼裏都快流出淚來了,無奈的看著我和陳金,希望我們倆幫他說說話。


    “行了行了,凶巴巴的這是幹啥呢?”我起身推了劉賓一把,將小劉民拽到身後,說道:“別扯淡了啊,當自己是啥好孩子似的,得得,正好俺倆也熱的受不了呢,走走,洗澡去。”


    陳金也說道:“對對,洗個澡去,奶奶的熱死老子了,看這天氣,準的下場大雨不成。”


    劉賓無奈的苦笑了一下,跟著我們往河裏走去。


    其實我和陳金倆人都看出來了,現在劉賓的家裏,劉賓做主了,他爹他娘倆人,現在基本等同於廢人一般,還沒有從那件事兒的陰影裏走出來,無論是誰,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接受那樣的事實。


    而劉賓既然做主了,就要把這個家看好,他畢竟還年輕,不知道怎麽去管好一個家,怎麽照顧好自己的家人,所以對弟弟的關愛,也就自然而然的有點兒偏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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