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我和韓二拿著韓老的信到了藥都鎮之後,就直奔鎮西。因為韓老告訴過我們,到了藥都鎮之後,如果天還沒黑,也沒下雨的話,要請的這個人就一定會在鎮西口的一棵大柳樹下行醫。


    “本來我和韓二還都以為這個人既然能被韓老專門寫信來請,那在當地起碼是個了不起的名醫,他的診所就應該在鎮西口的大柳樹之下。


    “誰知道到了鎮西一看,哪有什麽診所啊,那裏整個就是一個亂糟糟地攤小市場,根本就沒一座像樣些的房子,也看不到有任何行醫的標誌。


    “後來我們就找大柳樹,結果那柳樹倒是好找,就在那地攤市場的中間那裏。等我們擠到跟前一看,才發現就在那棵柳樹下,一群擺地攤的商販之中,有一個不到三米見方的空地,那裏沒擺什麽攤子,卻放著一張長條板凳。


    “板凳靠外麵的這邊頭上,掛著一個老大的葫蘆。板凳上還有一個人躺著在那裏睡覺,除此之外,那三米見方的空地裏就再沒有其它任何的東西。


    “當時我們找不到他,而我又覺的在這麽擁擠的市場內,這棵柳樹下獨獨的空出這麽一片地方,而且還有個人在這麽嘈雜的環境裏躺在那裏睡覺,看著怪異,所以就覺得也許可能是他。


    “而韓二也認為那葫蘆,是代表著以前常說的那種懸壺濟世的意思,所以我就試著上去問他是不是吳冷泉。


    “結果他說是,起來後,我才發現他是獨眼。


    “後來我和韓二才知道,在那裏,人們都叫他獨眼師,沒幾個人知道他姓什麽。因為他對治療跌打損傷很有一手,而且從很早以前,那個地攤市場還沒形成的時候他就在那裏行醫,所以到了現在,那裏眾多的商販才會給他留那麽一大塊地方。因為他行醫的家當就隻有那條板凳和那個葫蘆。


    “後來我們跟著他到了他家裏,發現他住的地方也不過是個破棚子,裏麵盡管收拾的還頗為幹淨,但那地方小的連進去三個人,都有轉不開的感覺。


    “就因為我當時多嘴,問過他怎麽就住在這裏。他回答說孤家寡人一個,也無所謂住在那裏。所以後來小明問我的時候,才想起讓他給吳老去當徒弟,正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誰知道當初的這一點印象現在卻害苦了我。小方,你可要想辦法幫幫小明啊。不然我可就真的難做人了。”


    絮絮叨叨的說到這裏,明顯有些神思不屬的羅發榮忽然一咬牙:“要是實在不行的話,我就自己掏出一筆錢來找個生意交給小明去做,賺賠都算他的,免得整天覺得這麽狼狽。可就是不知道這樣行不行。”


    方榕一聽這話,眼睛本能的一亮,隨即又黯了下來。


    就在這時,他倆幾乎同時聽到了走廊裏傳來了吳冷泉獨特的嗓音:“你還沒走?”


    “我那天來拜師的時候就給您說過了,您不答應,我就一直跪在這裏不走!”方榕搶出房門的時候,正好聽到王小明幹啞著嗓門的回答。


    “吳老!”方榕搶在吳冷泉再次開口之前,抱拳快步向吳冷泉走了過去。


    “方榕?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幾乎在方榕走過去的同時,獨眼一亮的吳冷泉也抱拳快步走了過來。


    幾天沒見,他的穿著打扮和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已經和以前有了大大的不同。


    一身青灰色的簇新唐裝,抹去了以往他身上那件頗為陳舊的黑布外衣帶給他的那抹陰鬱。而煥發著紅潤光澤的臉上,那一顆精光閃爍的眸子更是帶著一種精神抖擻的味道,就連那一顆沒了眼珠的左眼上的罩子,也換成了和衣服同樣的顏色,一洗往日他臉上那種漠然的風霜。總之,整個人一眼看上去,就和以前完全換了個模樣。


    “吳老能否再考慮一下小明的事?”


    兩人在走廊的中間相遇,各自正容施禮。忽然間,方榕帶有懇求意味的聲音就在吳冷泉耳邊低低想起。


    “屋裏說。”出乎方榕的意料,吳冷泉即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而是給了他一個含糊的回應。


    “吳老的意思是?”


    進了屋,方榕也沒客氣,開口就直奔主題。而羅發榮的耳朵也突的支棱了起來,為了不打斷他倆的交談,他自動承擔了泡茶倒水的差事。


    “當下時節,不吃不喝不睡的能在我門前跪上三天三夜,這樣的年輕人我怎麽會不動心?我之所以不肯答應他,首先是他拜師的目地不正。再者我也怕他吃不了苦。


    “對於後一點,別人不清楚,但方榕你應該能夠了解。我的醫術傳承並不是那麽輕易能學上手的。”說到這裏,吳冷泉有意無意的橫了一旁嘿嘿幹笑的羅發榮一眼。


    羅發榮除了嘿嘿的陪著幹笑之外,還能說些什麽?


    隻要吳冷泉不回絕,別說是橫他一眼,就是開口罵他一頓,他都能笑著承受下來,誰叫他自己多嘴,搞出這麽一出呢!


    但是方榕卻在聽到吳冷泉最後那句話的時候,忽然就明白了這事的輕重。感情這吳冷泉一直不肯點頭,還是在考慮除了醫術之外的宗門傳承。這件事到了現在,連他都不知道應該怎麽往下接了。


    因為照吳冷泉話裏的意思,那就是要麽幹脆不收小明,要收就是連著他祝由宗的傳承,都要小明一起延續下去。


    而現在,也就意味著他已經將這個決定權交給了方榕。讓他來決定王小明要不要來拜這個師父。


    這樣的結果是方榕不曾料到的,一時間,他也陷入了兩難之中。畢竟他不是王小明什麽人,而王小明也畢竟隻是個普通人,他是沒辦法替王小明來決定他的命運的。


    可現在這件事又已經擺到了他的麵前,顯然,現在正含笑望著他的吳冷泉正在等他的回話。可這一句話,讓他很事為難!


    “小方,學習吳老的醫術真的會很苦?”一直支棱著耳朵想盡早知道答案的羅發榮這會等不住,他不明白為什麽方榕忽然好像有些走神了。


    “很苦,所以我也不知道小明能不能吃的了這個苦。”


    方榕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修行,不管是巫門還是其它宗門的修行過程中要吃的苦,絕不是像羅發榮這樣的普通人所能想象、並且加以理解的。


    “這個簡單啊,去問問小明不就知道了?你們等著,我去問。”羅發榮一聽就來勁了,能吃苦,就來拜師,不能吃,就回自己家去。這麽簡單的事還用想這麽久嗎?


    方榕一愣,隨即這才發覺自己剛才給蒙住了。


    “羅頭,還是我去吧,有些事你不明白。”方榕在心裏暗歎著自己太喜歡替別人操心,給吳冷泉打了招呼後走了出去。


    兩分鍾後,他扶著兩腿麻木到不能正常行走的王小明走了進來。


    “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一進門,一臉激動的王小明掙開了他的攙扶,重重的跪在了吳冷泉的麵前,磕起頭來。


    第六十六章 興勢


    水聲如雷,長久轟鳴在耳邊,似乎連這天地也為之包容其間。


    堅持了這麽多天,眼睛還是不能在這天風海雨般撲麵而來的水幕中睜開。盡管從好幾天之前,他已經能對著這漫天的水幕揮拳。


    “唉!”


    就這麽痛快淋漓的揮舞著拳腳,就在被拳風腿勁帶起的那種興奮裏,張振卻忽然聽到一聲低低的歎息,像飛箭一般的穿過了如雷的水聲,輕輕地釘在了他的耳膜深處。


    “來得正好,方榕接招!”


    身體如箭般閉目飛退,就在耳邊再次出現的那一聲歎息裏,張振攜帶著就連如雷水聲都壓不住的破風勁鳴的淩厲一腿已掃到了方榕耳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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