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江腹地的空氣很冷,和口腔裏呼出的熱氣一混合,就會凝結成濕漉漉的水蒸氣,粘附在護目鏡和望遠鏡的鏡片上。所以每過一段時間,眾人都要停下來,用柔軟的布料將模糊不清的鏡片仔細擦拭一遍,如果長久不擦拭,這些水蒸氣就會凝結成冰,對鏡片造成永久性的損傷。


    這種損傷,當然是眾人不願意看到的。


    “不要掉隊,堅持,堅持再堅持!”楊開一邊走,一邊鼓舞著士氣。


    他知道,如果這個時候小組停滯不前,就會一直懈怠下去,直至全部埋葬在這片蒼莽的雪原。


    華伯濤似乎還在生氣,一個人走在前麵,佝僂的後背給眾人留下了無數的聯想。


    “陳老板,華教授他……”楊開皺了皺眉頭。


    “別擔心,他就是這個倔脾氣,也不是相處一天兩天,你還不了解嗎?等他自己想通了,就好了。”陳天頂安慰著楊開說道。


    “不管怎麽樣,華教授一個人在前麵,太危險了。”楊開的話不無擔心。


    良久,他想了個折中的辦法:“要不陳老板,你跟上去,照顧一下他吧!我帶著小組緊隨其後,但是千萬要記住,時刻警惕周圍,這地方我總覺得怪怪的。”


    “行!”陳天頂點點頭,小跑著衝了上去。


    “獨眼龍,到後頭吩咐九筒他們,把背上的槍取下來,用大興安嶺時候剩下的油布包裹住,除了關掉保險外,其他的一切都按日常巡邏的規矩來辦。”楊開深吸一口氣,眯著眼說道。


    “是!”獨眼龍轉過身體,將整個前胸麵對著後麵的人,然後雙臂展開,連續揮動。看到這一幕,還在閑聊的九筒,石頭等人紛紛變了臉色,各自端起了手中的武器,分開了陣型。而趙勇德也在九筒的提示下,走在了巡邏陣型的一個方位點。


    眾人就這樣走了半個小時,而天邊的雲朵也慢慢的變成了詭異的黑褐色。


    “不對呀,現在才幾點,天就黑了。”楊開疑惑的看了看手表:“難道是時差問題?”他喃喃。


    但是祥瑞鎮的日常起居,還是和南方沒有太大差別的。沒道理隻相隔幾百米的距離,會發生如此巨大的變化。


    而且華伯濤也曾嚴明,在黑龍江腹地,氣候圈這種特殊自然現象,是絕不存在的。想到這,楊開的表情不由的凝重了一分。


    “陳老板,華教授,你們看天空的黑雲!”快步走上前去,楊開大聲地喊道。


    “早看到了。”瞧見楊開走來,陳天頂笑了笑,雙臂環胸。華伯濤則是聚精會神的凝視著那朵雲彩,好像那朵雲裏潛藏著一雙妖媚的眼睛,吸引著他久久不能撇開雙目。


    “是天黑了,還是什麽情況,對我們的趕路有影響嗎?”楊開問道。


    在他看來,整個小組裏,懂這事兒的,怕是除了華伯濤和陳天頂,也找不出第三個人來了。


    “有影響沒影響,現在還說不清。”華伯濤淡淡的說道。


    “所以我一直都在觀察著它的變化。”


    “那華教授你的意思是,我們繼續走?”楊開想了想,說道。


    “別走了,先歇歇吧!”陳天頂和華伯濤交換了一下眼神,撇了撇嘴說道:“楊開,我告訴你,天邊的這朵雲可不是一般的雲,我們老家稱它為‘黑蘑菇’,科學界則將它稱之為‘雷雲風暴’。一般情況下,隻要出現這種雲朵,就意味著很快會有一場巨大的雷陣雨來襲,因為雷陣雨夾雜著閃電,勢頭又足,所以才會用雷雲風暴這個詞來形容它。不過一切也有例外,家鄉裏懂事的老人就知道,若是過了一段時間,這朵黑雲升高了,就要收拾攤子回家了。但若是過了一段時間,這朵黑雲降低了,就一點事情也沒有,也不會下雨打雷。”


    “按照陳老板你的說法,華教授現在等的,就是這朵雲到底是升高,還是降低?”楊開整理了一下陳天頂的說辭,將這個概念在大腦中初步成型。


    “聰明。”陳天頂笑了笑,也跟著抬起頭來,將楊開丟在了一邊。


    楊開則苦笑一聲,說道:“沒想到小小的一朵雲彩裏,還有這麽大的學問。”


    “世間萬物,都有自己的規律。我們隻有掌握了它們的規律,才能更好的在大自然中生存。”華伯濤說道。


    “不好,升高了!”剛說完這句話,華伯濤的表情怵然變色,用無比焦急的語氣喊道。順著他的目光,楊開果然發現,那朵黑褐色的雲朵,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托著一般,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騰升。而隨著騰升的距離越來越高,這朵雲的顏色也越來越黑,到了最後,就像是被墨水染了一般,更令楊開驚訝的是,在墨雲的四個邊角,竟分裂出更多的黑褐色雲朵,這些初具雛形的雲朵也無一例外的騰升,色澤變濃,再次分裂。


    “還發什麽呆,趕緊紮營,爭取在暴風雪到來之前,全部縮進帳篷。”陳天頂搡了楊開一把,說道:“不然可就鬧出大笑話了,還沒見到小鬼子731部隊長啥樣呢,就全部凍成了冰坨坨。”


    “暴風雪?”聽到這個詞,楊開愣了下:“不是雷陣雨嗎?”


    “廢話,我說的是東北地區,在冰川上又怎麽會降雨。”陳天頂哭笑不得說道,看來自己接下來的時間,有必要和華伯濤一起給這位組長補補氣象知識了:“在冰川上,雨一下來,就會被凍成雪屑,然後就是一場鋪天蓋地的暴風雪!”


    “我明白了。”楊開猛地一點頭,一語不發的就招呼後麵的老兵忙活了起來。大概是楊開講明了事態的嚴重性,所以眾人幹的都格外賣力,為了防止暴風雪的勢頭太大,楊開在每個帳篷的東西南北四個方向都盯上了軍用匕首,然後用登山繩在每個匕首上繞了一圈,將兩個分開的帳篷連在了一起。這樣的話,即使一個帳篷不幸被掀開一角,另一個帳篷的拉力,也會讓它繼續堅持下去。


    “行李箱……他媽的趙勇德,趕緊把行李箱給我搬進帳篷!”剛把華伯濤等人轉移進第二個帳篷,楊開發現行李箱還擱在原地,當即怒火中燒。


    陳天頂不是個托大的人,既然他已經急了,說明這場暴風雪絕對是十萬火急。


    眼下雖然帳篷算是堪堪弄好了,但小組卻是一團亂麻,作為組長,楊開不生氣才怪。


    聽了楊開的話,趙勇德趕緊埋著頭,用肩膀上豐厚的肌肉頂著行李箱,一步一步的朝著楊開所指的帳篷推去。可有句話叫忙極生亂,趙勇德沒走幾步,腳跟子一滑,便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看到這一幕,九筒和石頭立馬搶上,一個將趙勇德扶起,另一個拽住了行李箱的把手。


    另一邊,楊開握住望遠鏡的手,也愈發的顫抖起來。


    風越來越大了,是的,他能感覺到。


    第二四三章 櫻花盛開(6)


    此刻,整個天空都被墨色的雲朵包圍了起來,就像是一瓶墨水倒進了魚缸,先是黑了一小片,然後是一大片,最後整個魚缸的水都成了黑色。陡然間,風嗚嗚地吼了起來,紛飛的雪花斜著刮過來,暗黑的天空同雪海打成了一片,一切都看不見了。


    “暴風雪!”楊開心有餘悸的說道。若不是陳天頂適時提醒了自己,小組將要承受的代價,真的是難以估計。


    行李箱終於被硬塞進了帳篷,兩處帳篷裏也朦朦朧朧的點起了燈。帳篷裏人影紛亂,時不時傳來說話的聲音。


    暴風雪越來越猛烈,天開始上凍了。人的鼻子和麵頰凍得更厲害了,凜冽的空氣更加頻繁地灌進皮外套裏,需要把衣服裹得更緊些。


    楊開仿佛覺得有一種強烈的光照耀著雪白的原野,地平線大大開闊了,又低又黑的天幕忽然消失了,四麵八方隻看見落雪形成的一條條白色斜線。


    在冰川上,風執拗地把一切都往一個方向吹。右邊,左邊,到處都是白茫茫、灰糊糊的。他的眼睛想找到一樣新鮮的東西,但是找不到:沒有一個路標,沒有一處山丘,沒有一堵圍牆,什麽也看不見,到處是一片白雪。


    風似乎開始在改變方向了;一會兒迎麵吹來,吹得雪花糊住了眼睛;一會兒從旁邊討厭地把大衣領子翻到頭上,嘲弄地拿它撫摩著楊開的臉;一會兒又從後麵通過什麽窟窿呼呼地吹著。


    當楊開拉起衣領,想把身子裹得更嚴密一些時,落在領子上和鋼盔上的雪就從脖子裏滑進去,冷得他原地打了一個寒噤。


    正在楊開欣賞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時,帳篷的門簾陡然掀了開來,露出了陳天頂的半個腦袋。


    “楊開,還看什麽呢,快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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