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站著幹什麽呀?”戴笠用手指了指自己對麵:“來,坐下,坐下,大家麵對麵,才好促膝長談。要是坐不下的話,養甫,你再去搬幾張椅子來,我這裏雖然簡陋的很,但最起碼的座位,還是能湊夠數的。”


    看著大家依次就坐,在自己身旁圍了個半圈,戴笠滿意的笑了:“這才對嘛,都別拘謹,就當這兒是自己家一樣。”


    雖然戴笠嘴上說得好聽,但楊開還真沒辦法把這兒當做是自己的家。誰叫這個喜怒不形於色的軍統頭子,在外麵的名聲太壞了呢?和他說話,指不定前一秒親親秘密,後一秒就進了棺材。


    “你們怕我?”沉默了半晌,看著一語不發的眾人,戴笠終於明白了。


    眾人沒點頭,也沒搖頭,算是默認了。


    “嗬嗬,好吧。”戴笠搖了搖頭:“看來我的口碑,還真是糟糕透頂呀。估計報出來,都能止小兒夜啼了吧?”


    “本來想跟你們交交心,溝通一下。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勉強了。”說到這,戴笠的眼中劃過一絲感傷,這道微妙的表情變化雖是稍縱即逝,卻被敏銳的楊開迅速捕捉到了。


    他真的孤單到,連一個能說的上話得人都沒有了嗎?或許吧,對於這些玩弄權術的人來說,處處構陷他人,處處提防他人,到最後,真的沒有任何朋友了。楊開忽然想起了一個詞:高處不勝寒。


    “書歸正傳,如果你們以為我隻是找幾個人喝杯茶,消遣一下,那就大錯特錯了。如果真要找這樣的人,整個軍統海了去了,我隨便拉一個來陪我就行,也不必讓下屬們餐風露宿,跑遍大半個中國,甚至付出了一些可觀的犧牲,才將你們完整無缺的帶到這裏。”


    說到這,戴笠重重的將雪茄按滅在了桌子上:“唉!之所以這樣,完全是因為這件事實在是太過於重要了,而且還非你們不可……”


    “戴處長,請停了一停!”楊開打斷了他的發言。


    “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從頭到尾,我隻聽說任務任務……”


    “但到頭來,我們這些所謂的名單中人,卻連這個任務到底是什麽,該怎麽做都不知道,問了一個又一個的知情者,不是推脫不知,就是答非所問。這讓我如何去理解您的良苦用心!”楊開已經是豁出去了,先前知道要見戴笠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做壞的打算。作為一個有尊嚴的人,他可不想一直被這些家夥當做傻子似的蒙蔽下去。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是死,也得死個明白吧?


    所以他根本不顧曾養甫的咳嗽示意,換被動為主動,咄咄逼人。


    “而且作為請求的一方,你們連我們答應不答應都沒問,就強請過來,這未免有失待客之道吧?”


    “好!”聽了楊開的陳詞,戴笠不怒反喜,到了最後竟自己鼓起掌來。


    “楊開,你的膽量很大,這說明我沒有找錯人;你的問題也很對,一針見血,待會我自然會給各位一個滿意的答複。但小夥子,整個國民政府,敢這麽牙尖嘴利跟我說話的,你是第一個!”戴笠說著,用戴著白手套的手,指著楊開。


    “你難道不知道,有一個成語叫:槍打出頭鳥?”


    第二十六章 死了三天的活人(3)


    此時,楊開的心,可謂是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他忽然有些後悔,自己不該說那麽多了,但眼下的局勢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我知道。”楊開盡量讓自己的臉不露出害怕的跡象。因為在柏林軍事學院學習時,威廉教官就曾跟他說過,一個人的表情,最容易出賣他的心靈,而被看穿了心靈的人,將毫無主動可言,所以此時此刻,他必須盡自己所能,和這個傳說中的大奸大惡者,周旋下去。


    “但林子總是要出的,第一隻鳥,也還是要有人去當的。”楊開說道。


    “你的話很有哲理。”戴笠微微一笑。


    “過獎。”楊開皺了皺眉頭。


    戴笠看也不看,隻是玩弄著自己的手指:“說實話,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優秀那麽一些。但很可惜,你的麵部表情雖然偽裝的很好,但你自己,沒覺得它們繃的很不自然嗎?不自然地東西,都是假的。”


    戴笠的這句話,猶如重磅炸彈般,轟楊開身子一怔,難道自己的心理活動,就這麽輕而易舉的被對方看穿了嗎?不可能呀!


    “還有,你的心跳,跳得太快了。”


    如果當戴笠說出上一句話,自己還有一絲僥幸的話,現在的第二句話,就等於是將鬥誌高昂的楊開,徹底擊敗了。


    他目光煥然,頹然的靠在沙發上,嘴角露出了一絲自嘲的笑。


    或許吧,自己這些小伎倆,在戴笠麵前,隻是孩子玩的障眼法罷了,不想看的時候,就當兒戲。想看的時候,隻要眨一眨眼,就能輕易識破。


    “今天我來見大家,總共有兩件事兒。第一件事,是說服你們,讓你們心甘情願的去完成這件任務,第二件事,是給你們介紹一下任務內容。”戴笠淡淡地說道。


    “現在開始第一件事,雨薇,把名單給我。”說著,他攤開了手,那個被稱為雨薇的女孩聞言,趕忙恭敬的將手上的文件夾拆開,取出一疊紙,遞到了戴笠的手中。


    戴笠點點頭,瀏覽一陣後,將其中一份名單放在了最上方,名單上似乎印著許多密密麻麻的表格邊框,詳細至極。左上方還粘貼著一張照片,照片的主人是楊開。


    深吸一口氣,戴笠將手裏的名單抖的啪啪作響,隨即將目光對向了楊開,慢慢的念道:“楊開,黃埔軍校第六期優等生。畢業後,前往德國柏林軍事學院學習特種作戰技巧。一年後回國,同年參加了一次護衛任務,但中途發生意外,遭到敵精銳部隊圍攻,護送人員全部犧牲,其中包括你的親生哥哥楊卓。沒有正式報告,秘密報告稱,你消滅了百分之七十的敵人,然後僥幸逃脫。而負責此次行動的情報部門長官,兩周後消失的無影無蹤。但軍事法庭並未因此而起訴你。一周後,由於劉子淑的推薦,你被破格提升為上尉,兼教導總隊指戰員。成為國軍最精銳的少壯派軍官之一。”


    “你核對下,沒錯吧?”讀完之後,戴笠問了一句。


    “不用核對,你們甚至比我本人,更了解我自己。”楊開苦笑,他甚至懷疑,隻要有空氣的地方,就有軍統特工的存在。


    這些人真的太可怕的,知道那次任務不算什麽,但連自己殺了多少人都知道。而且還知道,最後那名情報部長官,是死於自己之手。


    至於為什麽要殺死那名情報部長官,楊開的理由隻有一個,那就是報仇。那個人臨行前親口說,知道任務的隻有他一個,但中途卻泄密了,所以出賣小隊的人也隻剩下他這個始作俑者了。隻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楊開竟然能逃脫天羅地網,並取下了他的頭顱。


    楊開忽然覺得,隻要軍統願意,他第一天上幾次廁所,其中有幾次是大便,幾次是小便,對方都能了如指掌。


    “舊事我們就不提了。”戴笠大方的說道:“當時在接到命令後,你是我第一個篩選出來的人。一方麵是你的任務完成率極高,另一方麵則是,你的性格我很欣賞。”


    “我的性格?”楊開一愣。


    “是的,你的性格。”戴笠娓娓道來:“你辦事不驕不躁,謀定而動。是個能以冷靜的態度看清世間萬事、以一己之力應對世間萬事的人。我相信,以上種種,再配上你在德國學習的特種作戰技巧,一定會在危急關頭,扭轉局勢。”


    “我還真沒覺得自己有這麽多優點。”楊開搖了搖頭:“要是真這樣,我也不會變成殘兵敗將,還靠你們軍統施以援手了。”


    “你在逃避?”戴笠眉頭一挑。


    “不是逃避,而是難以勝任,你們還是另請高明比較好。”


    “你這樣,令我很難想象,你是一個軍人。作為一個黨國的後起之秀,你難道就沒有自己的理想嗎?哪怕是一點點。”戴笠放下了手中的名單,勸慰道:“我相信,你曾站在青天白日旗前。莊嚴地宣誓過,要支持和捍衛三民主義,抗擊一切敵人,並為之不懈奮鬥著……”


    “不要和我說你們那些大道理,我不懂,也不想懂。”楊開冷冷的說道,絲毫不為動容:“其實,你們這些政客們,整天將這些掛在嘴裏,但到頭來,又有幾個為的是國家?還不是都為了自己!”


    “這……”戴笠剛要解釋,卻被楊開搶著開了口。


    “為了情報,我犧牲了哥哥;為了抗日,我犧牲了同學和戰友。全班四十多號人,死得他媽就剩我一個人了,你能理解這種感受嗎?”楊開幾乎是用吼來說完了整句話。


    “人情再大,大不過國家。情義再濃,濃不過忠君。”戴笠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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