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小巷裏就橫七豎八的躺滿了一地屍體。但雨衣人們並未因此收手,而是分散開來,小心翼翼地檢查著每一具屍體,確定停止呼吸後,才會將目光轉向下一具,而沒有死透的日本人,無一例外的被賞了一顆子彈。


    尿液順著褲襠流了下來,發出陣陣腥騷味。


    當視野裏再也沒有一個活人之後,橫岡看到了一隻皮靴,重重的踩在了自己的脊背上。


    下意識的,他抬起了頭。對方正是先前的那個白麵具,白麵具一句話沒說,隻是慢慢地從袖子裏掏出一把手槍,將槍管塞進了橫岡那流滿了口水的嘴裏,一隻手按住了他的頭,另一隻手扣動了扳機……


    死亡的刹那,雙眼失神的橫岡終於看清楚了那張白麵具的圖案,那是一隻斑斕虎頭,眉心的‘王’字璀璨生輝。白色的,猙獰的,他不是人,是……是魔鬼!


    “轟!”烏雲裏打下了一個鋸齒狀的閃電,將白麵具的半邊身子照的雪白。


    與此同時,淅瀝瀝的大雨如約而至,在地麵上衝刷出了一條血紅色的小溪。幾名死去的雨衣人被同伴們扛上了卡車,其餘人隻是默默地站在雨中,和另一輛卡車上淋成落湯雞,用上海話開著黃色玩笑的國軍士兵,鮮成對比。


    第十二章 軍統,雨衣人(5)


    “別藏了,出來吧!”一腳踢開毫無生氣的屍體,白麵具懶散的站了起來,背著手,盯著不遠處的那堵斷牆,似笑非笑。


    他的聲音很尖很細,但卻穿過喧囂的大雨,讓原本就已膛目結舌的獨眼龍等人,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


    “同一句話,我不想再說第一遍”白麵具冷冷的說道:“因為當我說出第二遍時,可能會有某些不好的事情發生,比如……”說到這,他猛然將槍口指天,連續開了三槍。


    “不要開槍,不要開槍!”一個聲音從斷牆後響起,緊接著獨眼龍,趙勇德等人一個接一個的走了出來,將手裏的武器丟在地上,雙手高舉,做投降狀。


    “友軍,我們都是友軍啊……長官”九筒媚笑著咧開嘴,奉承的說道,卻被身後的趙勇德狠狠踢了一屁股。


    “德行,不就是穿的見不得人嗎?有什麽好怕的。”趙勇德粗的嗓音,悶悶不樂的罵道。


    “趙勇德”獨眼龍小聲的斥道:“你給我閉嘴。”


    “我……我這他媽不是憋屈嗎?”趙勇德不甘道。


    “背後的刀,解下來!”


    “我……我……唉!”看了看白麵具後麵那群虎視眈眈的雨衣人,再看看獨眼龍,趙勇德隻得重重的將紅纓大砍刀砸在了地上。


    不選擇反抗,這是獨眼龍的意思。因為他清楚的看到,和雨衣人在一起的那一卡車士兵,穿的都是標準的中國軍人裝束。很明顯,他們是朋友而不是敵人。話說回來,看他們殺這群小日本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如果真想殺掉自己這幾個殘兵敗將,剛才就一塊兒了結了,又何必多此一舉。


    將四個人從頭到腳細細的端詳了一番之後,白麵具淡淡的問道:“國軍?”


    “是的。”獨眼龍點了點頭:“中央教導總隊,這位兄台是前德械32師團長趙勇德。”


    “前?”白麵具的語氣有些疑惑。


    “都拚光了,我是唯一能喘氣的。”趙勇德說道。


    “原來如此,很榮幸見到各位。”白麵具莊重了敬了個軍禮:“而且,我想我也找對人了!”說到這,他從懷裏掏出一枚肩章,遞給了獨眼龍:“這東西,是你們的吧?”


    看到肩章上很清晰的青天白日標記,還有兩杆交叉著的鋼槍圖案,獨眼龍肯定的點點頭:“沒錯,是我們楊開副隊的。這麽說,你們收到那封戰報了?”


    “那是必然。”白麵具點點頭:“先介紹一下,鄙人姓何,供職於軍統。此刻有要事在身,再加上大股的日軍就在附近,多的客套話就不說了。你們之中,哪位是楊開先生。”


    “剛才為了把鬼子引到雷區,他撤到了那棟單元樓裏,而且中了一槍。”獨眼龍轉過身,指著那個黑洞洞的樓道說道。


    “傷情怎麽樣?”


    “不容樂觀。”


    “快!取擔架。”白麵具麵色一變,招手之間,已有四個雨衣人冒著傾盆大雨,小跑著衝了過去。


    “啊!……啊!……”


    便在此時,一道黑影從單元樓裏跌跌撞撞的衝了出來,看軍服,是個日本士兵,他的眼睛鼓鼓的漲滿了麵部,仿佛要瞪出來一般。一雙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脖子。即便如此,還是有無數條血線從他的指縫間滲出來。順著腳步,流了一地。等走出第七步時,終於噗通一聲倒在了樓邊,都他的手攤開時才發現,在他的脖子上一道傷痕幾乎割斷了半個氣管,顯然是高手所為。


    這個高手,不是別人,正是楊開。


    雖說僅憑著一柄軍刺就將兩個鬼子送上了西天,但嚴重的體力消耗,再加上大幅度的失血,已經讓這個久經沙場的老兵捉襟見肘,此時的楊開,完全是靠著那一股子精神氣兒在支撐著身體,左手摸牆,右腳幾厘米,幾厘米的往前拖動。


    幾乎每走一步,都像跨越一個世紀那麽艱難。


    當楊開出現在大家麵前的時候,所有人都為之一驚,獨眼龍的幾個教導隊士兵更是喊出聲來。


    “他……就是楊開?”白麵具看著這個渾身是血的男人,整個肩膀都挺直了起來,他忽然感覺到,雖然自己的代號是‘白虎’,但對方的那股冷峻的氣勢,卻比自己更像一隻老虎,一隻蟄伏著爪牙的老虎。他忽然有些明白,自己的上司,為什麽要不遺餘力的去尋找這個年輕人了。


    “是……是的,快救他!”獨眼龍叫道。


    “嗯!”收起沉思,白麵具當機立斷的命令道:“不要讓他接觸到雨水,抬進小樓裏,就地處理傷口。”


    說完,便箭步跟了上去。


    小樓裏,四個雨衣人已經將楊開安置在了擔架上,其中兩個按住了他的手腳,另一個撕開他的上衣,正用打火機烘烤著手中藍汪汪的小刀。而背著紅十字箱子的那個,則在用注射器抽取著幾個小瓶子裏的液體,神色緊張,一絲不苟。


    “嚴重嗎?”白麵具細細的端詳了下楊開的眉目,開口道。


    “胳膊受了槍傷,應該是日本春田式步槍的子彈,口徑比三八大蓋要大一些,所以創麵不小。而且……似乎撕裂了附近的血管,需要緊急治療,不然這條胳膊很可能會廢掉,還有可能休克。”拿著手術刀的雨衣人解釋道。


    說到這,他像是自言自語的搖了搖頭:“難以想象,失血成了這樣,竟然還能用冷兵器格殺掉兩個全副武裝的日本士兵……”


    “因為他是個軍人,中國軍人。”白麵具笑了。連帶著看向獨眼龍等人的目光,也充滿了尊重。


    “喂,朋友,我要給你取子彈了,盡量要緊牙關,別吭聲。老二老三,你們按緊了。”雨衣人用手術刀在楊開的胸口撣了撣,說道。


    感受到刺骨的冰涼,楊開緩緩地睜開了眼簾,嗬嗬一笑:“不用按,這點小傷,我能忍住。”


    “這可不是逞強的事兒,刀子一偏,會出大問題。”雨衣人表情一肅。


    “聽他的。”白麵具的聲音響起。


    既然上司都吩咐了,雨衣人也就沒在多說了,很快,便把刀尖剜進了楊開的傷口,不多時就剔出了一顆沾滿了血漿的子彈出來,蹲守在一旁的另一個人迅速將一團止血棉按了下去,然後將凝血針慢慢推進了他的靜脈。整個過程,楊開果然麵色如常,一個微弱的呻吟都沒有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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