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些個娃兒啊,怎麽說呢,你覺得苦瓜好吃嗎?”師傅問我們。


    我們搖頭,齊聲喊:“不好吃。”我們之中沒一個愛吃苦瓜。


    師傅說:“好吃不好吃是一回事,但是他營養價值高啊,三胖子就是這樣,別看他肥肥胖胖的,平時也隻想著吃,但這娃兒其實悟性是你們之中最高的。”


    我問:“悟性是什麽?”


    師傅白我一眼:“你問個錘子!”


    之後三胖子還是跟著金平學醫去了,不過金老醫生在市裏待太久,必須回北京去,他深知三胖子的個性,於是決定把三胖子帶到北京去。


    我們都不舍,三胖子哭的稀裏嘩啦:“北京沒有葉老頭家的紅燒魚,我不去!北京沒有大仙家的辣蘿卜,我不去!北京沒有二狗家的炸雞腿,我不去!北京沒有村口賣的辣條,我不去!不去不去不去……!”


    我們四人什麽時候分開過,三胖子說不去,我們當然不會讓他去,全扯著他的手不放。


    師傅急了給了我一巴掌:“這是好事兒,你瓜娃子摸耽誤別人前程!”


    我哭,舍不得三胖子。


    最後三胖子還是走了,退了學,隨金老醫生去了北京。


    我本以為我們四人會永不分離,沒想到三胖子還是走了,而且之後,大仙被市裏的體育隊看上,準備作為後備隊員培養,被送去了體校。


    第三十八章 醫院


    其實這些早在我意料當中。


    大仙個高,身體棒,在白洋橋小學時候就體育老師被看中,現在上了中學,還是市一中,怎麽可能沒人找他。


    一開始他還老大不情願的,把這事藏著掖著,後來人家一通電話打到葉家村去了,理由冠冕堂皇:“為國爭光。”


    葉子虎被這個名頭唬住,當天晚上就把大仙送去體校。


    市一中立刻就隻剩下了我和二狗。


    二狗時常在下課後趴在走廊發呆:“我想他們了。”


    我罵:“想個錘子。”


    三胖子時不時有信寄回來,問我們有沒有吃雞腿,問我們有沒有吃米飯,問我們有沒有喝水,其實我們都知道,他也想家。


    日子還是得過。


    大仙和三胖子走後,我和二狗在班上變得孤僻起來,不是我們不願意結交別的朋友,隻是心裏總是這樣想著——等三胖子和大仙回來之後,我們身邊的位置會一直為他們空著。


    因此,總是抗拒與他人過分親密。


    不過鍾娜是個例外。


    後來初一下學期,我和二狗偷偷學會抽煙,學會喝酒,學會逃課。


    市醫院附近的那個街機室是我們常去的地方,隻有在這裏我們才能快活大叫,不用有所顧慮。


    在市一中的學習讓我們特別壓抑。


    我骨子裏就是個不甘寂寞的人,在葉家村還好,時而有人找我捉鬼驅邪,雖然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他們自己在嚇自己,但是那種日子比現在快活多了。


    那年是98年,初一的暑假,長江流域發了特大洪水,電視報道裏全是這些信息。


    師傅也從那時候開始特別忙,經常滿世界躥。


    記得那還是二月底,才過完年,師傅就收到一封信,我問他是啥。


    他歎口氣,說:“地字派的師兄失算了。”


    我記得地字派的人是搞風水的,然後同年六月中旬,天降暴雨,緊接著就是98年特大洪水了。


    師傅從那二月底起便難見人影。


    我和二狗撒了歡的玩,一直玩到七月底。


    我們在城裏沒回家,跑到市醫院邊上的街機廳打遊戲。


    由於發洪水,時常有人被送到醫院救助,我和二狗就一麵打遊戲一麵聽其他人聊天。


    記得玩的是街頭霸王。


    街機廳老板是個話嘮,但嘴巴碎,沒人愛聽他說話。但由於我們經常來,跟我們混很熟,他平常愛找我們講話。


    “前陣子又送來幾個被淹死的,嘖嘖,嚇死人。”老板叼煙,扣著腳丫子。


    我瞟他一眼,沒搭理他,這種天災人禍,有什麽好八卦的。


    老板不依不饒,遞給我們一人一隻煙,二狗玩的正歡,沒接,我幫他接過。


    “你還不知道吧,這堆屍體中有一具特古怪。”老板把火機遞給我。


    我把煙點著,是那時候隻賣一塊錢的遊泳,味道嗆死人:“你就不能抽好點的煙?”


    老板哈哈笑了笑,自顧自的說:“你知道有多奇特嗎?”


    見我們興趣缺缺,他塞了我們幾個遊戲幣,喊:“送你們的。”


    二狗笑納,轉頭繼續玩遊戲。


    我裝作感興趣的樣子聽他說。


    老板得意笑了笑:“那具屍體可不得了,是個嬰兒,穿著個紅衣裳,全身都被泡爛了,偏偏臉部保存完好,眼珠子瞪老大,抬屍體的人都不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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