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稍等。在我帶你們見那個人之前,你們得先見見另一個人了,這個人就是我剛才說的、一會兒會主動進入圈套的那個惦記儀器的賊——不過,是個小賊。”


    說話,王存走了出去,那扇門隨即關閉。


    此時屋裏就剩下湯宇星我們兩人了。


    “我才不管王存要耍什麽新把戲,反正無論他說什麽我都不信。”我跟湯宇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湯宇星撓了撓頭,似乎在判斷著眼前的局勢。


    沉默。


    “周皓,我覺得有必要聽聽他的解釋。”


    良久之後,湯宇星輕聲說道。


    “憑什麽?他分明是要洗清自己的罪名!”我覺得湯宇星有些老糊塗了。


    “他為什麽要在咱倆麵前證明他的清白呢?他隨時可以殺掉咱倆啊!再說了,以他的背景,他即便真的殺了那幾個人也不會怎麽樣啊,他幹嗎要跟咱們解釋這些?”湯宇星一字一頓地說出了自己的分析。


    “這……”他真是把我問住了——對啊,王存為什麽要跟我倆解釋人不是他殺的?他根本沒必要跟我們這兩個馬上要變成死屍的人解釋這些啊。


    難道真的還有什麽大魚是他沒有捉到的嗎?


    “可是……可是我身邊,沒有他所說的那個什麽大魚啊?他到底什麽意思?”我亂了方寸。


    “我覺得今天的事很不簡單,也遠沒有結束。一會兒咱們靜觀其變,千萬不要自亂陣腳。我倒是真想看看王存到底還想幹點什麽。”


    湯宇星說這些話的時候並沒有看我,而是在獨自盤算著什麽,似乎想從腦中挖出王存口中的那條大魚。


    看到湯宇星不再說話,我也沒有打擾他,而是開始排查起這段日子以來在我身邊出現的、還沒有被王存抓到的人物,試圖從裏麵找出那個隱藏如此之深的可疑人物——李少威?林菲?小劉護士?傑克?孫林?


    除了這幾個我見過的人之外,還有一些我從未謀麵卻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我調查進度的林吉賢,用林吉賢家電話聯係過我的神秘人,李少威多次提到的、在林菲身邊的一個韓國人,當然,還有——wu415!


    這些人哪個才是王存所說的那條大魚呢?


    就在我挖空心思也想不明白的時候,門開了,王存拿著一個東西走了進來。


    他笑嗬嗬地看了我一眼。當他發現我臉上已經沒有了剛才的不屑和憤怒、而是不解和疑惑時,他意識到我已經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於是他很寬慰地坐在了原來的位置,遞給我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張照片,照片上拍的內容是——符號!


    “這……這是我宿舍中丟失的那份符號!”我拿過照片,仿佛拿著中了五百萬的彩票一樣,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是嗎?”王存笑嗬嗬地看著我,然後手裏把玩著另外一樣東西。


    “你,你抓到了偷符號的人?”我越發強烈地意識到,之前所有的秘密將在這個地下的房間一一解開。


    “是他自投羅網的。”王存再次得意起來,“這還要謝謝你,他是被你引過來的。雖說他是個小賊,但能抓到他,也算是不小的收獲。好了,現在除了那條大魚之外,所有的小魚都已入網。”


    “這人是誰?”我把照片摔在了桌上,一心想要抽死這個人。


    王存看到我的反應後,很瀟灑地把手中的那個東西扔了過來。我連忙接過,那是一張cd盒,盒上寫著《尼伯龍根的指環》——這張cd,我好像在哪裏見過。


    “照片是從這個cd盒的夾層裏發現的。你不是覺得這張cd很眼熟嗎?”王存翹起二郎腿。


    傑克!——我的天!


    傑克與我和李少威的私交很好,他可以隨意進出我宿舍!我第一次去曆史博物館查看司母戊鼎時偶遇了他!是他告訴了我曆史博物館先秦館關閉的消息!是他突然出現在烏魯木齊的澡堂,送我來的羅布泊!他還是一個在中國到處旅遊的人!——他竟然……


    我的表情告訴了王存我腦中的事情。


    “他是中情局的高級特工,在中國隱藏了這麽多年就是為了調查儀器的下落,我盯他已經很多年了。你肯定想知道他怎麽得知儀器的存在,對吧?不知道你有沒有查出,當年能破解樓蘭文的隻有兩個人:阿瑟和西克……嗯,你的眼神告訴我你知道這兩個人……那好,那你應該也知道阿瑟的研究成果被偷了吧?誰偷的——英國戰略情報局;怎麽會落到傑克手上——因為英美在二戰後達成協議,共同尋找儀器。真不巧,我這回抓了四五個他們的人,他是最後一個落網的。哈哈。”


    王存臉上露出了打敗國外同行後的得意表情。


    傑克,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心底湧出了被好朋友出賣後的懊惱與絕望。


    “好了,不管這些小角色了,咱們得聊聊那條大魚了。”王存站起了身。


    “等會兒!我來新疆是臨時決定的,傑克怎麽知道我來新疆?他怎麽會在烏魯木齊偶遇我?”我再次看向了那張cd盒,滿腦子都是問號。


    “對啊,他怎麽知道你來新疆?”王存故意誇張地瞪大眼睛看著我,“答案是——那條大魚告訴他的!所以說,那條大魚非常聰明,他自己不來新疆,卻把傑克派過來,他既不希望自己落入圈套,也不希望錯過這裏發現的任何線索。”


    “我還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既然傑克是從我這偷走符號的人,而你所說的那條大魚是殺害丁教授的凶手,那丁教授遇害的那晚,傑克跟這個大魚都應該在丁教授家,他們總會有一方見到另一方。”我隨後把自己對丁教授被殺一事最初的分析告訴了王存——根據我的分析,傑克和大魚都知道大穀基金會把符號給了丁教授,然後他們一定會去找丁教授。但由於那晚我與丁教授聊到三點多,而丁教授是在我走後就遇害的,所以他倆一定是在門外守候。可我走之後,無論是傑克先行竊未果、還是大魚先殺人,兩者必有一方見到過另一方。


    “你分析得沒錯,我剛才去見傑克就是為了確定這件事!你第二種分析是正確的——在大魚殺害丁教授的時候,傑克在窗外目睹了全過程。也就是說,他見過凶手真正的麵目。”王存聽完我的分析,讚賞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神秘地說出了他的結論。


    “可剛才你不是說了嗎,傑克來新疆是大魚告訴他的,這不是表明他們倆是同夥嗎?”我越來越糊塗了。


    “如果他倆是同夥,那他倆為什麽一個去偷而另一個去殺人?為什麽不一起行動?或者,為什麽不把這件事情交給同一個人去辦?”王存啟發式地看了我一眼。


    “要照這麽說,他倆應該不是同夥!因為他倆各自幹的這些事對方好像根本不知情。”我崩潰了。


    “所以說——他倆是同夥,但他倆不認識!”王存一錘定音。


    隨後王存告訴我,在他們業內,經常有同事相互不認識,尤其是在辦一些重大案子、有隱藏極深的特工參與時,新來的特工根本不可能認識這個隱藏極深的人。這當然是為了保密,為了讓盡可能少的人知道頂級特工的身份。因此,他們在執行任務時相互間雖然會暗通消息,但本人不會露麵,因為他們決不允許一個人被抓卻牽連一大批人的事情發生,更不會讓一個隱藏極深的特工輕易與同夥見麵。


    “那你就趕緊去問問傑克,他是怎麽跟大魚聯係的啊。”聽完王存的分析,我迫不及待地想到了這條捷徑。


    “如果你是傑克,你會告訴我自己是怎麽跟上線聯係的嗎?”王存苦笑了一下。


    “你可以……”我本想讓他用盡各種辦法去拷問傑克,可轉念一想,既然傑克不是一個普通特工,那所有我能想到的辦法對他一定都起不到作用。再說了,王存既然都放棄了這些嚐試,那他肯定知道這些方式是不管用的。我隻好放棄了這些可怕的念頭。


    “那……你會怎麽處理傑克?”當傑克是中情局特工的事實進入我腦海後,我腦中浮現出了許多讓我抓心撓肝的場景——多少次,我倆曾一起喝酒聊天;多少次,我倆曾一起打球嬉鬧;多少次,我倆曾酒後勾肩搭背地在午夜的校園中高歌狂呼——這一切熟悉得仿佛就發生在昨天,而陌生得又仿佛從未發生過。


    “他會很安全。對於這種級別的特工,我們不會動他一根指頭。不過,我們會利用各種渠道讓中情局知道他被抓獲的消息。”王存衝我眨巴眨巴眼睛,顯然想安慰我由於被騙而受到傷害的小心髒,“中情局如果知道他被抓了,就會用被他們抓獲的我們的人來交換。嗬嗬,這其實是國際慣例——我抓了你的人,想要回去是吧?好,那你得放一個跟他同等級別的我的人。不過傑克的作用不僅如此,他得在完成交換之前指認那條大魚!”


    說完這些之後,王存又陰險地笑了一下——“既然傑克目睹了凶手殺害丁教授的全過程,而他又不知道那個凶手其實是他同夥中的一條大魚,所以,等我抓到那條大魚後,我要讓傑克來指認他,我要讓他們狗咬狗!”


    我終於相信世界上沒有最卑鄙,隻有更卑鄙這個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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