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巽也有所奇怪,但直接說破怕逼得弄巧成拙,他放下蠟刀不動聲色道,“先到偏殿等候。等皇上看完了這一出自會派人請你們。”


    “可……祁王吩咐小的們直接進去,拖延了怕要受怪罪。”胡須漢道。


    李巽冷眼一掃,嚴聲反問,“你們隻怕祁王怪罪,無懼本王?”


    胡須漢語塞,低頭向同行者打了個手勢,一群人似乎不大情願的往偏殿調頭。


    剛走出幾步,乾坤宮裏突然傳出嘶聲裂肺的喊聲,“有刺客——護駕——!”


    具有侵略性的噪音還在繼續,呼喊夾雜其中根本傳不遠,隻有駐守在門邊的幾名禁衛軍聽見,趕緊扶了扶被震偏的頭盔前前後後互相推搡著跑進去。


    漪漣心猛提到嗓子眼,拔腿要往裏衝,剛抬了腳就被李巽拎著衣領一把扯回來。緊隨其後是一麵刀刃平砍直下,幾乎與漪漣貼麵擦過。李巽手持蠟刀向前一擋,兩刀相撞,蠟鑄的刀刃崩裂四濺,卻聽得金屬敲擊一聲脆響,鏘——


    那人抵不過李巽的反擊之力,向後踉蹌跌倒。


    蠟塑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威力?!


    李巽本是順手格擋,也被驚了一跳,抬手一看,蠟刃裏麵赫然是一把鋒利的短刃,真真是特製無疑。費如此心思夾帶刀具,總不可能是為了安邦定國!


    雜耍班子的妖鬼見狀,紛紛抽到出鞘。禁衛軍也在節骨眼上趕來,從門口一擁而入,高喊著‘抓逆賊’,長槍逆風朝雜耍班的人刺去。


    一瞬間,兩股勢力氣勢洶洶殺到一起。


    乾坤宮裏的樂聲不知何時停下了,取而代之是打鬥的動靜,撕裂痛喊中,有人被大力從窗門上摔出來,當場命絕。


    李巽護了漪漣在旁,對禁衛軍下令,“留活口!”


    雜耍團人數不敵,很快落了下風。禁衛軍聽從指示沒有下殺手,但這批人馬早已做好了奔赴黃泉的準備,拚著最後的力氣陸續提刀自刎倒地。


    宮裏頓時安靜了下來。


    猶如一場颶風,來時措手不及,去時也轟轟烈烈,留了滿地殘骸,和細碎的軍甲響動。


    漪漣不適應,腦子裏還是止不住的‘咚鏘咚鏘融咚鏘’。吊著精神跑進宮殿裏,裏麵不出所料是狼藉亂象,奇裝異服的人七仰八叉躺了一地,其中有不少是自斷絕路。


    “君瓏人呢?”她一把抓住官兵著急問。


    官兵搖了搖頭表示不知情。


    沈序的聲音卻在身後響起,“這幫逆賊是有備而來,鑼鼓一敲,轟轟烈烈。要不是太師趕得及時,哪裏聽得見有人喊‘護駕’,也多虧襄王爺攔下了一部分逆賊,才能了結的如此幹脆。”


    回頭一看,君瓏這時才和沈序跨入門檻,一同進來的還有驚魂未定的永隆帝和祁王,玩樂時的麵具還吊在耳朵上。


    漪漣鬆了口氣,嘴上不饒人,“跑得倒快。”


    君瓏往她腦門一彈,責備道,“就屬你最英勇,蒙頭蒙腦往上撞,還要不要命了。”他順勢視線掃向滿宮共十五具屍首,語氣霎寒,“別說,還真是有不要命的人。”


    估計是風光回宮的緣故,與永隆帝臭味相投的祁王向來不待見李巽,今兒居然一反常態拉著李巽無比親昵,“還好七弟趕得及時,簡直是及時雨,雪中送炭,差點讓這些小人得了便宜。挑個日子,挑個日子到五哥那裏去,哥哥定要好好謝你。”


    李巽冷眼瞪他,一言不發從腰間扯下通行令用力摔進祁王懷裏,意思是‘你做得好事還有臉說’?當著眾人的麵,祁王拉不下臉,撇撇嘴站一邊去了。


    此時的永隆帝才回了一絲神,“好大膽的逆賊,竟敢行刺朕!”他使勁摸摸脖子,剛才有把刀差點就橫過來了,“來人,給朕查!查清楚,他們是誰?什麽來曆?!”


    什麽來曆?還不是你自己招來的!


    沈序皮肉不笑,“啟稟皇上,刺客奇裝蔽體,實不好查,還是由刑部主辦最妥。臣已派人聯絡了周胥大人,他很快就到。”


    話剛說完,周胥迅速已經趕到了乾坤宮外。


    此人雙目如銅鈴,麵相似武官。尤其是長久坐著刑部的位子,煞氣太重,行路時總是一股抓人抓差的氣勢。隻見他匆匆領著刑部侍郎張琦和其餘下屬跨入殿內,“臣周胥參見皇上。護駕來遲,請天子降罪。”


    永隆帝像扒著救星一樣,“先查清楚逆賊再說,快去快去!”


    他說話時沒忘拽著君瓏,躲在後邊寸步不離。君瓏嫌棄,皺著眉頭把袖子抽出來,永隆帝毫不氣餒的再次把龍爪搭上,君瓏幹脆走到屍體旁邊,這下總算消停了。


    為了便於查驗,周胥吩咐部下暫且將裏外兩撥屍體整齊排放到殿外空地上,多點上幾支火把由禁衛軍舉著分列在四角八方,他與張琦也拿了一把熊熊烈火作為取證用具,即刻將乾坤宮外照得亮如白晝。


    漪漣旁觀進進出出的禁軍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小步挪到一個官兵身邊,“能不能幫個忙?”


    官兵認得她,爽快答應。


    另一邊,周胥取出一塊白絹絲擦了擦屍體臉上的油彩,湊近一嗅,是女子常用的胭脂味。他又帶上指套同張琦仔細辨認了屍體的模樣和死因,包括他們身上花裏胡哨的戲服。查案找證據是個細致活,需來來去去反複驗看,常花上好幾日也不足為奇。


    永隆帝等不住,“愛卿以為如何?”


    周胥這時才剛走過一遍,又不能無視皇帝,隻好留了張琦繼續查驗,他回話道,“啟稟皇上,據臣查證,屍體共有二十九具,其中十九具乃自刎身亡,且根據他們的體貌特征來看,這群刺客並非番邦外族,而是我大興之人,浮誇的戲服和妝容皆是為了隱藏身份。至於他們所配刀具,的確如襄王爺所言是特製,看似蠟鑄的刀刃,其實全是實打實的短刀。由此可見這趟行動是費了一番心思的。”


    永隆帝當場叫起來,“五弟,你怎麽辦的事,不是說是番邦的雜耍團子嗎?”


    祁王一臉無辜,“臣弟不知道啊。落中表演時臣弟去了多次,還跟金發女子喝了酒,當時看著也是實打實的。”


    周胥道,“敢問祁王爺,那女子可在今晚的刺客中?”


    祁王搖頭,“不在。”


    “這便是了。”周胥道,“刺客多半是找了幾個外族女子掩人耳目、濫造聲勢,祁王爺無心中了圈套將雜耍團請進宮表演,正好順了他們的計劃。”


    祁王嘴角一抽,“臣弟,臣弟看走眼了。”


    “差錯可一不可再。”李巽疑問,“五哥未曾細看,這群刺客又濃妝豔抹,怎麽如此肯定那女子不在其中?”


    祁王錯愣,“我,我……剛才禁軍搬屍體的時候留意過了。”


    漪漣追問,“死在外頭的那一批人也看過了?”


    祁王四下環顧了眾人的眼色,慌忙道,“本王說看便是看了,哪,哪輪得著你來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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