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瓏此時回神,不動聲色的往椅背靠了靠,“丫頭,別費事,回來!”他打個手勢,硨磲串清脆作響。


    漪漣走過去,聽得君瓏壓聲道,“想要什麽?回頭叔送你。”


    漪漣拋去一個狐疑的視線,搞不清君瓏是真淡定還是虛張聲勢,不過她唯一能幫的隻有配合。隨心想了想,“要不就您那尋芳齋勻給我?”


    君瓏爽快,“可以。鋪子給你,寶貝歸叔。”


    漪漣不樂意了,“好歹讓我挑一樣。”


    “你跟叔討價還價,有沒有規矩?”君瓏一揚眉峰,故作嚴肅。不知怎的,悶氣竟消了大半。少頃,讓步笑道,“罷了,挑!”


    漪漣謹慎,“您得立字據,免得賴賬。”挑頭問堂上,“薑大人,有筆墨沒?”


    “筆墨,這……這……”薑袁無助。盡管倆叔侄是竊竊私語,可堂上寂靜異常,還是能聽個大概。他這筆墨是拿好,還是不拿好?


    唐非被無視,欲罵無詞。眼見君瓏一城難以攻下,轉而把氣撒到了葉離身上,“說了大半天還是沒證據。葉離,汙蔑朝廷命官的罪責可是誅九族啊!”他咬牙切齒,心頭憤恨。


    “唐相稍安勿躁。您要證據,民女這就給您取來。”甄墨從懷裏拿出一份綠皮折子呈於堂上,“唐非詭計得逞後,為補缺漏,火燒內務府。沈大人查檔便可知,他是為了毀去夏禾作為秀女的留檔。”


    沈序認可此言,“本官分管蘭台卷宗,先帝末年,內務府確曾走水。”


    甄墨道,“當年家父甄碩乃宮廷禦用畫師,秀女圖便出自家父親筆。唐非火燒內務那日,家父正將一部分秀女檔案帶至畫館重修,其中便有夏禾的留檔。各位大人可著人審驗,當年夏禾的容顏與今差異頗大。檔上還有記載,夏禾左肩處有塊銅錢大的胎記,亦可驗證。”


    永隆帝聽了叫起來,“朕可為證,夏姬她左肩確有胎記。”


    眾人唏噓,聖恩不過如此,一張容顏破敗,情愛皆付之東流。


    薑袁打開折疊多年的墨圖,夏禾容顏確實今非昔比,“上頭有甄碩大人當年的印鑒,禦史台與吏部皆有存檔,這做不了假。”


    這話幾乎坐實了唐非的罪名。看來這場龍爭虎鬥,贏的是君瓏!


    然而唐非淡定的出乎所料,還善意提醒,“是否將夏貴妃找來對質更為妥帖?”


    三司商量以為可行,著人帶上夏禾。


    誰知一刻鍾後,通傳的太監匆匆跑進來,哐當一口嗑到地上,“夏貴妃,夏貴妃恐怕不好過來。”


    周胥隻想快點結束這案子,免得多生枝節,拍案道,“三司會審,隻認王法。抬也得把她抬過來!”


    又過一刻鍾,夏禾真被擔架抬了進來,麵上鋪了一張白布。滿堂驚呼!


    沈序明白這絕不是計劃之中的事,急忙上前掀了白布。裏頭躺著的確是夏貴妃無疑。滿臉褶子,臉色烏青,胸前赫然一個血窟窿。曾經的美人竟是以如此慘不忍睹的麵貌咽了氣,真不知該用言語評說。


    君瓏頓時明白了唐非的自信,怪就怪大興天牢看不住一女人,低低責罵道,“廢物。”


    唐非見狀,得意起來,“夏貴妃怎麽成了這模樣?”


    沒錯,這是他最後的一招棋,壁虎斷尾,棄車保帥!因為目前所有的證據隻能證實夏禾的劣跡斑斑,無法指證到罪魁禍首唐非!若無夏禾,往前種種全是空談。


    難道案子到了這個地步還能轉寰?


    沉默許久的司徒巽不以為意開口道,“沈大人,不知陸莊主的親筆書信是否已經核驗,能否為在下正名?”


    沈序詢問了堂下隨從,笑了笑,擺的還是虛言,“七皇子天華貴胄,何顧他人指摘。”


    司徒巽問,“如此,我提請的證人可作數?”他有意摒棄了‘在下’這個自稱。


    沈序與堂上通氣,“自然作數。”


    唐非大好的心情又霎時間聚集了烏雲,怎麽還有證人?!


    漪漣和君瓏也都沒有想到司徒巽留有後手!


    當證人被請入堂上時,氣氛一夕突變。女子所帶入了氣息與大理寺格格不入,隻走入堂上的幾步,在旁人眼裏尤為矚目。不似甄墨眉眼如畫,更勝甄墨嬌人明媚。那是位天生就該迎著陽光的女子,可歎身有殘缺,行禮時缺了右手,著實惋惜。


    漪漣認得此人,“洛雨晴?!”


    洛雨晴回眸,看得是司徒巽,莞爾一笑。她的右手因為傷口感染,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機,所以截去了整隻手。


    司徒巽坐於君瓏旁,不動聲色的質問唐非,“唐相可記得她?”


    唐非弄不清真意,抬眼虛撇了眼,“沒印象。”他是真不記得有這號人物。


    堂上薑袁將女子打量一遭,憑著經驗猜想,女子年紀輕輕,總不會從山窪裏跑出哪個私生女來大義滅親?


    洛雨晴笑如夏花,不似閨閣小姐矯情,“不怪唐相忘了,十一年前,我不過七歲娃兒,模樣早不似當初。待會兒便為唐相回憶回憶。”


    薑袁心裏一咯噔,莫不是真被自己猜對了?不過這女子特地提及十一年,正是姝妃案發當時,想必有深意。他端正姿態,準備挽回點麵子,沈序有意無意還是快了一步,“洛雨晴,不必繞彎子。三司皆在,直說便是。”


    洛雨晴再回眸,司徒巽對她頷首示意。


    她道,“先前民女於偏廳等候,聽聞葉先生指證唐相四樁罪,民女以為欠缺。唐相罪過尚有三樁,恣意造謠,違法斂財,擁兵自重。”


    唐非神情隱約不對勁,“休得胡言。”恣意造謠四字外加洛姓,讓他有所領會,至於擁兵自重,尚不明朗。


    沈序問,“可有證據?”


    洛雨晴道,“葉先生避世蒼梧,九疑山乃洞天日月,輕易尋不得。唐相得知後便想利用官府之力搜查,可惜師出無名。所以他便威脅我父親在城中散播蛇仙謠言,借口為皇上效力派兵尋仙,實則追殺葉先生,我洛家皆可為證。此乃恣意造謠。”


    洛雨晴很聰明,講述這段時,有意將罪過全推給唐非,洛家反成了受害者。


    “據民女所知,京周常有鬼市出沒,行的是暗地裏的買賣。這全是唐相暗地裏授意,官商勾結,大量銷售禁品,此乃非法斂財。”


    唐非麵色逐漸發青。


    周胥有惑,“先前一罪尚有證人。此項罪責以何為證?”


    “這便要先證第三樁罪,擁兵自重。”洛雨晴看著唐非,堅定道,“唐相在各地飼養死士為其效命,人數眾多,行不義之舉,有謀反之嫌。他手段慘烈,大多死士皆被他毒啞,用鏤花銅鈴相互為信,鬼市鬼差便是其中一批。”她將一顆鏤花銅鈴放到官差的托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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