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隆帝更如見鬼一般,跳上凳子一把抱了醍醐,衝著葉離問,“是人是鬼?!”


    旁觀的漪漣瞅了瞅不像樣的皇帝,心說你當初抱著和司徒觀蘭一模一樣的夏禾時,怎沒考慮是人是鬼?


    司徒巽麵無表情,心為不恥。


    堂上三員相互交耳,周胥發話,“但凡雙胎兄弟亦未必能如此相似,葉離與君瓏並無血親,且一者高居一品太師,一者乃民間百姓,相距甚遠。可見君瓏所言不虛,葉離確有謀害高官之嫌。”


    葉離回話,“大人明鑒,草民確無異心,乃是自保。”


    薑袁還未緩過勁,“從何說起?”


    葉離道,“當從十一年前的後宮說起。”


    薑袁搞不清狀況,兩頭張望。


    葉離繼續道,“在場的眾位大人中,不乏三朝元老。可記得先帝姝妃,司徒觀蘭?”


    在場眾人心驚,聽到‘姝妃’二字時,知情人都明白事情捅大了。


    先帝甚愛姝妃,每逢宮宴必有姝妃一席之地,朝臣偶能目睹姝妃天姿容顏。自永隆帝納了夏禾為貴妃後,許多三朝元老甚覺蹊蹺,但礙於永隆帝昏庸,唐非朝堂橫行,始終是有話不敢言。這下可好,有人開始翻舊賬了。查賬之人多半不是三司,是坐於皇帝身側,與丞相唐非水火不容的當朝太師,君瓏!


    一方把持朝政,一方富可敵國,一人手掌兵權,一人獨占天恩。


    這場龍爭虎鬥究竟鹿死誰手?眾人暗暗拭了把汗。


    周胥一拍桌案,“大膽!草民豈可妄論後宮,直呼太妃名諱!”他側頭問薑袁,“薑大人以為這可否算作一條罪?”


    “這……”薑袁怕事,真不知該怎麽往下審。靈機一動,既是皇族之事便推給皇族之人,“皇上以為如何?”


    永隆帝哪裏是管事的主?轉頭就把話拋出去,“兩位愛卿以為如何?”


    唐非自然不願讓案情往下審,趁機建言,“皇上,臣以為此案牽扯重大,當從長計議。不如暫把人犯押入天牢待審。好容三司琢磨琢磨,應如何審理為上!”他最後幾個字是衝著堂上三人蹦的,有警示之意。薑袁最會察言觀色,但此時兩方對峙,他不好說話。


    陳述是唐非黨,幫襯道,“臣以為唐相所言有理。案情有變,規矩上理應如此。草率決斷恐叫人以為三司不公,鬧為外界笑柄。”


    薑袁與周胥皆是一司之首,堂上位置坐的名副其實。現下輪上陳述說話,沈序倒可插上一嘴,“嫌犯葉離尚未言明因果,草草退堂豈不更鬧笑話?”


    正如君瓏與唐非明槍暗鬥,沈序與陳述亦貌合神離,“沈中丞此言差矣。案情不甚明了,三司當如何問案,如何決斷?”


    沈序胸有成竹,“自有皇上決斷。”


    眾人的目光再次落向永隆帝。皇帝傻眼了,平日麵對朝臣,他來來去去就幾句話:‘愛卿所言甚是’、‘愛卿以為如何’、‘允’。剛才這問題不是丟出去了嗎?怎麽繞了一圈又繞回來了?這下叫他怎麽說!


    君瓏適時開口,“皇上可是國事繁忙忘了?您審閱案卷時以為另有隱情,曾下密令,著沈中丞暗中核實。現今他最為了解案情,可由他堂下代審。薑大夫、周尚書、陳少卿從旁監察,亦合規矩。”


    永隆帝愣了愣,他下密令?他啥時這麽英明?心裏有點小激動。


    唐非欲阻止,醍醐搶在前頭柔聲細語,“皇上,您下令時民女在場,您忘了?”


    美色當前,永隆帝從不提原則,“對,對!朕,朕確實以為有問題,讓沈中丞查來著。”他指了指沈序,“愛卿,你來問,朕有賞。”


    沈序躬身,“臣遵旨。”


    薑袁感受到身旁二者的目光,芒刺在背。皇帝授命禦史台,竟越過他找了沈序,這麵子真掛不住。可轉念一想,沈序好歹是禦史台的人,大理寺和刑部還輪不上位,他又稍稍感到安慰。


    眾目睽睽之下,沈序掌控了主動權,這是君瓏黨的一步好棋。唐非察覺風勢不對,暗暗對盡頭處的人使了個眼色,那身影很快消匿的悄聲無蹤。


    沈序從旁上前,問葉離,“你方才喊冤,在場眾人皆可為證。且言明。”


    葉離致禮道,“沈大人明鑒。適才喊冤,是因草民確無加害君太師之意。至於容貌之故,涉及宣文帝姝妃,為此,草民須先狀告一人。”


    “這……恐怕於理不合罷。”薑袁麵露難色。


    “情急之下當有變通,這不是薑大人的教誨?”沈序遊刃有餘的堵了薑袁的話,反問葉離,“你要狀告誰?”


    葉離道,“唐非。”


    堂中嘩然。


    漪漣和司徒巽為此已然久候。


    周胥拍案喝止,一身正氣,“肅靜!”他沉聲質問葉離,“你已涉嫌謀害一品官員,莫再添汙蔑朝廷命官之罪。想清楚回話,你,狀告何人?”


    葉離冷靜篤定,“草民狀告當朝丞相唐非,結黨營私、穢亂後宮、戕害嬪妃、蠱惑君王四樁大罪。”


    唐非捏緊了椅把,強忍不言。為官數年,他深知其中利害,此刻穩住陣腳是關鍵。


    沈序道,“葉離,此話既出,後悔晚矣。你且將所知之事一五一十道來,不得隱瞞。若有半字虛言,罪加一等,可明白?”


    “草民明白。”葉離應聲,開始講述當年事,“恕草民鬥膽,約十一年前,皇上還是太子之時,唐非於太子府擔任賬房先生一職。先帝駕崩前年,唐非曾回師門找過草民,要草民替他做一件事。”


    “師門?”周胥問,“你與唐相是同門?”


    葉離道,“論輩分,唐非乃草民師侄。那時,草民正在研習古卷記載的換容術。”


    換容術三字流傳頗廣,葉離的名字在江湖上更算得上赫赫有名。薑袁道,“本官確實對葉離的醫術高絕有所耳聞,案卷中也曾提及蒼梧蛇仙救死扶傷,起死回生。難道唐相當初要你做的便是換容術?”


    “正是。”葉離道,“草民跟隨唐非入京。數月後,為兩名女子換容,其一便是本朝貴妃夏氏。”


    唐非尚有餘力,隻壓不住一瞬的抵觸,“胡言亂語!”


    君瓏笑道,“唐相何不容他說完。若是胡言,待會拖出去斬了便是,莫叫人以為您心虛。”


    唐非眯眼瞪視,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沈序知會,“葉離,你繼續說。三司自有公斷。”


    葉離道,“唐非當年戀慕權貴卻不得勢,便想利用姝妃的美貌蠱惑太子。姝妃不從,他便找來當年的秀女夏禾。夏禾本身與姝妃已有幾成相似,換容術的把握很大。事成後,他與夏禾裏應外合蠱惑君王,幹涉朝政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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