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者吩咐道,“快回去稟報丞相。”


    天塌不過如此,唐非接到急報後匆匆趕往笑春殿,殿中繁瑣的帷幔撩得他火勢更盛。在笑春殿女官的掩護下,他一路通往內間,夏禾在香氣旖旎的寢宮裏捧著銅鏡端詳自己,時而嫵媚一笑,時而咬唇不悅。


    “你出去。”唐非壓著怒火對女官道。


    夏禾正因日漸老去的容貌發愁,又想起心頭大患,不安問,“壞事了?”


    唐非瞪了她一眼,大有問罪的意思,“千叮嚀萬囑咐,一再要你將皇帝看緊,別讓他同意君瓏出京。這下可好,視察京周要道把葉離給扯回來了,你說怎麽辦?”


    找到葉離就意味著找到證據,夏禾自然愁心,“本宮叮囑了一晚上,皇上明明是應允的,誰知隔日便……”她急的把銅鏡往榻上一扔,“定是那狐媚子給吹了耳旁風,皇上光聽她的了。”


    唐非重重拂袖,“多說無用,你趕緊去拖著皇帝,我再想想辦法。”他盤算道,“如今拖不起了,葉離必須死。幸好他被關在天牢,本相還有法子。再不濟,就是魚死網破。”他早已著人埋伏在皇宮各處,天牢截不住,就來硬的。


    此時,一名婢女前來稟報,“娘娘,皇上請您一同前往後花園聽琴。”


    夏禾一撩長發,香氣飄散,“虧他還想著本宮。”


    唐非趁機暗示,“機靈點,爭取時間。”


    第七十二章 扭轉乾坤


    此案關係一品高官,故葉離破例被關入天牢。


    趁著夜色,唐非憑借在大理寺的門路進入天牢。兩道油燈灰黃,略微駝背的身影領著兩名啞巴死士走向天牢的最深處,猶如遊走在黃泉路上的鬼差。離葉離的牢房還有十步距離,他打手示意,死士不必再隨行。


    俊逸的嗓音從牢門空隙中飄出來,“唐相終於還是來了。”


    天牢不問世間春秋,陰冷的石壁下隻有油燈色。昏暗之中,葉離的雙眸依舊十分清亮,仿佛看透世塵,沉澱了濃濃的氣韻。


    隔著牢門看清了與君瓏一模一樣的容貌後,唐非先是震撼,跟著得意不已。為官數年,受了君瓏多少氣,今日總算可以一並算算。盡管眼前並非君瓏本人,但看著這張臉品味臨死前的恐懼與不甘,實在再美味不過。


    “葉離,按師門輩分,本相還得喊你一聲師叔。”他喉嚨裏發出陰沉笑聲,“終究還是落到本相手裏,當初何必費心逃跑呐。”他故作思索狀,“記得那天你和本相說的話,‘凡事適可而止,好自為之’?”笑聲從喉嚨裏放出來,“你可有料到今日下場?”


    葉離波瀾不驚,“丞相很高興?”


    唐非嘴角上揚,“看得出?”


    葉離溫雅頷首,“相識數年,頭一遭覺得唐相如此囉嗦。”


    “你——!”唐非怒目橫眉,想想又覺得與將死之人賭氣大可不必,負手道,“落難十年,嘴皮上的功夫倒是沒落下,和君瓏一樣惹人厭。不過沒關係,由得你說,本相聽你說,往後可就沒這個機會了。”提心吊膽十年之久,總算有個了結,還能好好看君瓏吃癟的窘樣,他心裏別提有多舒坦。


    “不知丞相打算怎麽辦?”葉離從容問。


    唐非道,“你都算定本相會來,能不知道自己前景如何?”


    “還請丞相賜教。”葉離坐於石床,淡然道。


    唐非高傲揚著下巴,“就數你愛擺譜。也罷,本相教教你。”他一擺手,命官差解開鎖鏈,邁著官家步子走到葉離麵前,從袖口取出一小瓶擺到石床邊,“宮裏的老戲碼了,可巧,還是你親手調的。念在同門一場,本相大發慈悲留你全屍。”


    葉離瞥了一眼小瓶,笑而不動。


    唐非警示,“你最好自覺點。”


    葉離挑眉看他,“若是不喝,唐相當如何?”


    “不怕你不喝,隻是那樣本相也保不得你全屍了。”唐非冷笑,招呼來死士,“階下囚慘死天牢,不過是扔去亂葬崗的功夫,料想朝堂上沒人有膽子敢和本相追究因果。你自個兒想清楚,是自我了斷,還是要讓鬼差動手?挑個舒坦的罷。”


    麵對表情狠辣的鬼差和他們手中明晃晃的匕首,葉離不懼反笑,“憑他們?”


    “師門功夫你一竅不通,何必……”


    “唐非。”葉離從容不迫的截斷話,氣場驟變,直接喊的是唐非姓名,溫雅笑意竟在油燈的映照下逐漸散發出淩厲鋒芒,“你當真以為有能耐殺得了本師?”他問道,一雙墨色瞳仁依舊明亮,卻無可抑製的迸發出懾人的壓迫感,高高在上,洞悉暗箭明槍。


    唐非一個激靈,“你,你……不對,葉離,休想騙得了本相!”


    “唐相既來,本師何需再費勁。”‘葉離’不屑道。眼神語氣,舉手投足,無一不似君瓏,這份傲然立世的姿態,與葉離的煙火絕塵是截然兩者、背道而馳。


    唐非心頭大虛,“……你,真是君瓏?”


    此時換了君瓏冷笑,“同朝數年,知道你腦子不好使,不知竟愚笨至此。依你看著,本師像誰?”


    唐非太過訝異,一時語塞。


    君瓏替其答道,“葉離?”


    “……?!”


    君瓏琢磨著,“這個時辰,葉離大約由文若陪著去皇帝那說話了罷。”他極為體貼的補充道,“說來我家侄女領著七皇子一同前往,不知皇家兄弟重逢,是否會如民間一般敘家常?”


    唐非呼吸急促,不可置信,“你是說七皇子?!”七皇子不是溺水而亡?從哪冒出來的!


    君瓏略顯為難,“當年的皇太子如今已登基為帝,其手足一應封王。姝妃若沉冤昭雪,李巽是不該再喚七皇子,該稱王爺?”


    昏黃天牢,唐非的臉色如蠟像死氣,“李巽沒死。”他恍然夢醒,“是你故意誆騙本相!”


    君瓏笑意傲然,“不如請唐相幫著擬個封號如何?”他思量,“本師以為‘襄’字不錯。唐相可知其意?”


    唐非還來不及憋出罵詞,君瓏以一個不容置疑的視線壓過去,“襄助天子清君側!”


    唐非深呼吸,他不能自亂陣腳,“真要清君側,首當其衝該是你君太師。貪汙受賄、結黨營私、目無王法、擾亂朝綱,讓言官清列何止十大罪狀,輪不著本相!”


    君瓏嘴角噙了許困惑,“丞相可是誤會了?清君側何曾輪得著你與本師?”


    正當唐非被問得茫然,一個鬼差慌慌張張的撞進牢裏,是個能說話的,對準唐非麵前就是四腳一撲,“相爺,相爺,不,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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