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廢廟驚魂


    同一時刻,三裏外,一身價不凡者屈尊來到這荒草後山。


    黑衣人唰唰跪倒一片,“參見唐相。”


    唐非小眼聚光,神色刻薄,默默掃視一遍後,狠辣之語被他仿佛不經意的說出來,“你們既然為本相辦事,自然知道本相的脾氣。今日若放出半個人來,就自個兒準備後事吧。”


    後山的另一條山道,緊鄰著山穀,視野空曠。


    此時陽光已經紮眼,早間霧氣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穀中葉麵浮動的波光,仿佛一汪碧海。


    君瓏一襲白衣步行於光影斑駁中,眉目無顧兩旁山觀風貌是俗是雅,顯然不為遊玩而來。柳文若緊跟其後,心神不寧,偶有一言半語到嘴邊,看了眼前人腳步匆匆,縱然心如蟻噬,他也是寧願吞回自己肚裏。


    二人剛步至岔路口,一名影為乍然現身。他悄然跪於君瓏身後,以極其曆練的聲音回稟道,“甄墨最後隱居的廟宇就在此山深處。”


    在唐非的狠辣手腕下,黑衣人欲說而說不得,隻有為首者能言,“相爺,屬下剛聽說君太師也趕來了。若是遇見他,是否避開?”


    唐非眼裏迸發出恨意,低斥道,“真能找事。”他沉默多時,“是本相高估了皇帝,區區小事怎能絆住君瓏。也罷,君太師要真是曝屍荒野,誰能怪到本相頭上。”


    君瓏負手閉目,“甄墨屍體何在?”


    影衛將頭垂低,“未曾見得。但屋中所留血跡可斷定人死後曾被轉移,多半已經毀屍。”


    暑熱頗重,柳文若倒吸的是涼氣。他暗地裏打了個手勢,影衛眨眼間就不知去向,甚至沒有察覺到明顯的呼吸聲。待他回頭,君瓏已經邁開步子往深處走,他追上,“姨父,山路難行,若您要查個究竟,我走一趟就好。”


    君瓏嘲諷道,“你說話的水準有進步,但遠未達到可以在我麵前賣弄的地步。”


    柳文若幹脆不找借口,“看了隻是徒增煩惱,姨父還是放下罷。”


    君瓏默然許久,“……總得有個了結。”


    人便是如此矛盾,知道不該去,偏要去,知道不該想,偏要想,知道該放下的,放不下,知道該拿起的,不願碰。但人也是極其好哄的傻子,隻要找個台階,所有錯誤就都能錯的理所應當。


    黑衣人請示,“唐相的意思是……”


    唐非從喉嚨裏發出一聲,“殺!”


    陸華莊高手如雲,年輕一輩裏論功夫一道,陸宸行的是剛勁路子,柳笙擅長四兩撥千斤,陸漪漣不算在高手一列。司徒巽苛求精準,力道雖不如陸宸,招式不敵柳笙,但不論是劍法還是暗器,直逼要害。


    他的耐性也不差,劍橫在白毛脖頸,手不抖,心不慌。


    可憐白毛不敢大聲說話,深怕出聲幅度一大,近在咫尺的劍刃直接把動脈割錯了。時間一久,脖子麻了,累得他哇哇求饒,“我我是說真的,去的時候那女人已經翹辮子了。血流了一灘,臉煞白的。顧主說殺了她才有錢,我怕他們發現破綻,就把屍體拋到懸崖下了。”


    在哭訴聲中,漪漣發現不遠處山神廟的影子。


    廟宇已殘破,貼著山壁落成,從前仰仗了山神廟的供奉,周邊綠植頗豐。廟前有條溝渠,鋪滿碎石,是人工引流的山泉道,隨著山神廟的荒廢,泉水已幹涸,空留幾條木板架成的粗陋小橋。


    甄氏是名門望族,女兒何以殞命至此?


    漪漣和司徒巽深深疑惑,甄墨身上究竟經曆了何種變故,才落得這般蕭條。


    “噤聲,有人來過。”司徒巽嘴邊小聲提醒,順手拉住了馬上要趕超到前頭的漪漣。


    漪漣神經崩起,迅速一遭打量。


    她發現廟門半掩,隨著風微微顫動。盡管來人腳步放輕了步伐,依舊無可避免的留下腳印,一直連貫到山神廟前的木橋上才消匿。橋上似乎沾了一些鞋底泥滯,看不大清,但根據腳印判斷,至少該是大雨之後留下的,否則該陷的更深。


    由此判斷,此人很有可能還在廟中。


    “腳印隻有一道,沒有返程,但看這廟宇規製,或許有後門,無法斷定此人去留。”


    司徒巽道,“這山頭似乎少有當地人來,不知來者會是誰。”


    漪漣想,“莫不是真招來了唐非一黨?”


    話音剛落,前麵白毛立馬不淡定了,司徒巽手疾眼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哀嚎,“想要活命,閉上嘴到一旁藏好。唐非已經派人入山,你應該知道怎麽做。”


    白毛還算識時務,為了小命周全,點頭如搗蒜。司徒巽一鬆手,他就一溜煙和老鼠一樣躲到了一處矮叢後。


    此時,司徒巽方言明真正猜想,“若是唐非,既為滅口,不該隻派一人來,我以為不是他。”他估算了把握,“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不如冒險一試,一人尚可應付。”


    況且誰會不辭辛苦跑到荒郊野嶺的一座山神廟來?目的是什麽?兩人推斷,與甄墨相關的可能性極大,或許能讓他們從中獲知一二有價值的線索。


    他們集中精神輕步逼近,發現木板搭成的小橋已經不牢靠,溝渠裏多是碎石,踏下去必會打草驚蛇。兩人輕功跳過,雨夜後的土地濕度剛好,基本沒發出聲響。他們各自封鎖兩邊,司徒巽在左,漪漣在右,小心翼翼的貼門一聽,屋內一片寂靜。


    難道人不在?


    這時,半掩的門吱呀一響,漪漣幾乎要拔劍製敵,還好司徒巽及時避免了重大失誤。


    呼,原來是風。


    漪漣暗暗呼了口氣,這點心理素質都沒有,難怪陸宸總說她不適合待在流影堂。


    不過屋裏也因此傳來了動靜,是幾步非常細微的腳步聲。司徒巽辨明方位,當機立斷選擇此刻行動。不等漪漣反應,他首先一個穩步紮到門前,乘人不備時將門踹開。門扉因年久失修,‘吱呀’一聲長鳴,好比夜貓嘶嚎,直接麻到頭頂。


    漪漣緊跟其後,發現破廟雖大,裏麵裝設卻簡單,並無任何隔間。因此,一入門,他們直接與裏麵的人打了照麵。


    “你——”司徒巽當場語塞,緩緩放下了手中的劍。


    漪漣亦驚愣不已,“……叔?!”


    君瓏身著黑藍長衫,散發披肩,麵露同樣驚訝神情回頭看他們。目色在動搖的霎那,他不動聲色暗暗將一張暗黃的方形紙張揉入袖中,方才轉過身正眼相待。他的腳邊有灘黑紅色的血跡,已經隨著山風幹涸,卻留下了當時屍體拖行的印證,驚心動魄。


    “太師怎會來此?”司徒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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