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的是一顆蟒首,一根漆黑的彎角從額頭探出,像西方神話中的惡魔之角。在血紅色頭顱的兩側,有像耳像翅的東西伸出來,一道道血光從那裏噴灑著,並流向全身。


    兩顆燈籠大的黑白色瞳孔,盯著我一動不動。而下方,是一張血盆大口。


    紅色,血紅色!


    鋒利的獠牙,滴落的涎水,腥臭的風就是從那張嘴裏噴出。


    在我麵前的,是一條小山一樣,首尾數十米,通體血紅的怪異蟒蛇。


    蛟爺……我喃喃地說著,這是無意識的自語。


    它或許聽懂了,又或許聽不懂,但是那顆巨大的頭顱,卻緩緩向我探來。腥風撲麵,但我卻沒有驚慌,因為心裏沒有絕望的感覺。


    那對黑白色的瞳孔,雖然妖異,卻讓我感覺到微暖。好似我與它之間,有一條看不見的線彼此聯係著。


    它巨大的頭顱在我耳邊擦過,並與我的臉頰輕輕碰撞了一下。很輕,像是情人的觸摸。


    能聽懂我的話嗎?我看著它。


    它張開大嘴,涎水不斷滴落,隻是靜靜地看著我。


    殺了他們。我說。


    它逐漸立起身子,足有兩層樓高。一對黑白色的瞳孔,就那樣看著我。沒有很久,也沒有刹那,或許是幾秒,或許是一陣風吹過的時間,那對瞳孔,在我的注視下慢慢變成了漆黑色。


    沒有白,沒有血,隻是單純的黑,純粹的黑,像可以吸人魂魄將之粉碎的黑!


    在那一刻,心裏的那根線,也仿佛斷了。我再也感受不到溫暖,剩下的,隻有冰冷。


    而這時,龐大的蟒軀猛然前探。


    它就像颶風一樣從我耳邊刮過,當那冰冷的蟒軀從身邊穿行時,我看到平滑的背部,正逐漸裂開。有黑色的東西,不斷向上浮動,像尖刺一樣。


    那一刻,我哭的比任何時候都厲害。


    因為我知道,蛟爺不在了。現在出現的,是一隻怪物,而它,是我親手釋放出來的。


    那個總喜歡舔著我臉頰,與我撒嬌,粉嫩嫩在我麵前盤著的小家夥,就像昨夜的夢一樣。我可能再也見不到它了,再也回不到那個,可以看著它歪著腦袋瞅我的時候。


    當眼淚從眼眶中洶湧而出時,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整個世界都仿佛看不清。


    粗大而帶著腥臭味的蟒尾,從我身邊滑過,帶起了腥風,帶起了我的頭發。我仿佛看到一抹粉色,在我麵前像泡沫一樣,“啪”的一聲,隨著風去了。


    “轟隆”一聲巨響,身後就像地震了一樣。


    有人在慘叫,有人在怒罵,還有人在驚慌。


    我聞到了血的味道,但嘴唇裏,卻有鹹鹹的東西在轉。


    第一百八十四章 風滿樓(8)


    有些人說,痛苦使人憤怒,憤怒讓人成長。就像戰爭提升了科技,科技美化了人類的生活。


    但沒人知道那些成長的背後,究竟是璀璨的光,還是鋒利的刀。


    沒有痛苦就沒有成長,而沒有痛苦,就沒有回憶。


    人總是習慣回憶著最痛苦的時候,就算畫麵中偶爾閃過快樂的時光,也不過為了讓自己顯得更淒慘一些。


    我看著蛟爺最後的身影從麵前消失,那種傷痛,是難以忘懷的。無論過多久,無論經曆了什麽,這一幕,都會永遠保存在我的腦子裏。


    當慘叫聲連續不斷的傳來時,我轉過身,靜靜地看著那黑色的血腥。


    狂暴中的蛟爺,是可撕裂一切的颶風。就算是魔禪脈的修行者,被它巨大的身子碾過,也要化作肉泥。


    什麽法器,什麽道光,隻是為了凸顯蛟爺的凶猛。


    幾十個來襲的修行者慌張的逃竄,他們在幾秒內就徹底放棄了抵抗。因為其中最強大的一名魔禪脈尊者,被蛟爺額上獨角刺死,並在眨眼間風化。他全身上下所有的精華,都被那根黑色的彎角吸收,對眼前的修行者來說,蛟爺就像地獄閻羅的化身,正不斷收割他們的性命。


    雖然殺戮不斷,但血雨殘肢四處飛濺的畫麵卻很少,因為蛟爺的攻擊手段並不多。


    它要麽一口將人吞下去,要麽一尾巴將人拍成肉餅,再不然就用獨角撞開修行者脆弱的身體,將精華全部吸收。


    值得慶幸的是,蛟爺是從我這個方向撲出去的。所以那些拚命想躲開的修行者,退卻的方向也與我相反。這使得老道沒有被蛟爺無意間念成肉醬,看著蛟爺追逐那些修行者,像狗攆鴨子似的到處跑,我既鬆了一口氣,又覺得很悲傷。


    因為老道受了太重的傷,我走到他跟前時,隻能看到他深埋泥土中的臉。


    他一定覺得很屈辱,以至於不想讓我看到他。


    這雖然是一種鴕鳥心態,但用在此時的老道身上,再合適不過。


    你怎麽樣?我試著從左邊想扶起他。


    老道受的傷太重,我隻稍微用一點力,他的血就不斷湧出來。至此,他渾身的道袍幾乎都成了血紅色,一股怪異的腥味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你的丹藥呢?我試著拉動他的右手,這隻手臂已經斷了,在我的扯動下,老道身子不斷顫抖。這是常人無法忍受的劇痛,可他卻一聲不吭。


    雖然那種斷骨的輕微摩擦聲,讓我覺得心裏發麻,但現在我隻能忍著。老道都能忍受如此痛苦,我不過是幫他,又算得了什麽。


    好不容易將他手從身下慢慢抽出來,手臂已經完全變形了。我看的直冒冷汗,感覺後心一陣發涼,而心裏,卻悶的像塞滿水泥。


    我用手摸進他的袖子,裏麵空蕩蕩的,隻能摸到布料。


    沒用的。老道伏於泥土中,發出輕微而又異常虛弱的悶聲:我的道力耗盡了,已經無法支撐袖裏乾坤,你找不到的……


    你……我又急又氣,差點就想爆粗口。這都什麽破道法,沒有道力竟然不能用!


    那怎麽辦?還有什麽辦法?對了,木靈丹,你還有木靈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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