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沒有立刻回答,臉色平靜地站在那,並不為對方的美麗而起波瀾。過了一會,他才點頭。


    女子笑著點頭回應,將古書收在袖子裏。


    她穿的是一身帶有複古風格的衣裙,袖子寬大,狀如荷葉,上麵點綴有幾粒閃亮的綠色小石。


    收起古書後,她又看向魏擎蒼:你們的東西也拿到了吧。


    魏擎蒼點著頭,隨後麵色有些怪異地說:不過他身化閻羅出了問題,周學海要化降魔天符助他……


    我已經知曉了,這個可能,之前便已告訴他。天綱,非人力可抗。奪走千萬人的氣運,本可成大事。殮屍脈妄圖逆天,區區千萬人如何夠。倘若沒有那些氣運,他早已消散。周家的小子,不過是徒勞。女子隨意地說著,聽她語氣,似乎並不把這事放在心上,隱隱的,我還察覺出她有些不屑。


    魏擎蒼並沒有反駁,點頭說:你知道便好,不過降魔劍我要帶走,我答應那小子,為他找個傳承,重立門戶。


    女子輕笑一聲,說:你倒會承諾,有降魔劍鎮壓氣運,你天屍脈也好成事。


    魏擎蒼哈哈笑了一聲,沒回應,女子接著說:不過鬼神之物,伴以噩災,以你天屍脈那些力量,並不會比他容易多少。


    那倒未必。魏擎蒼笑著回答。


    女子也跟著笑一聲,輕輕搖頭,沒再多言。


    其實在青光落地的時候,我就知道,眼前這人,必定是魏擎蒼所說的“那個人”。


    可是,她太美,在無形中散出一種令人生畏的氣場。這種畏,不是畏懼,而是覺得你與她雖麵對麵,卻猶如隔開千萬裏的那種遙遠。


    而且,她從頭到尾都沒看過我,眼光對我一掃而過,未有半刻的停留。這讓我有些失望,有些戚戚然,心裏忽然覺得有些自卑。


    這種自卑感來的突然,就像螞蟻扛著比自己重數十倍的東西,走著走著,忽然看到了一隻大象。那種自身的渺小感,或許就是我此刻的自卑來源。


    滿腔的疑惑,在之前打定主意要問個清楚。可現在,卻突然沒辦法開口了。甚至很想找個東西把自己藏起來,不讓人看見我。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迷中迷(3)


    既然東西已經拿走,我們可以離開這裏。女子說。


    魏擎蒼點點頭,跟著又問了一句:地府的複蘇,還需要多久?


    這個不清楚,當年地府被封,也是持續了很多年才完成。所以這時間怕會持續很久,不過善薄,孽鏡台這種東西,涉及到天綱內法。地府的複蘇,會帶動天綱顯現,時機到了,你們自然會知曉。女子一臉的隨意,對所謂鬼神之物,似乎隻當工具而無敬畏之心。


    她似清高,似自傲,有種拒人千裏的冷漠感。雖然臉上有笑,卻給人一種冰冷感。


    這種話題我插不上嘴,又不想當個木頭人,隻能輕拉一下老道的袖子,問:她就是那個人?


    那個人?沒等老道回話,女子便看向我。她輕笑一聲,說:那個人……這三個字,太過疏遠。以血脈來算,你應該叫我媽媽。


    媽媽……


    這兩個字,真是晴天霹靂一般,不禁震撼,還把我雷的外焦裏嫩。


    眼前的女子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竟然說是我媽?


    那她豈不是幾歲的時候就把我生下來了?


    這是早育!而且是嚴重的!


    不用這樣驚訝,我的確是你的媽媽。女子似因我呆愣的樣子覺得好笑,說:我以道力護持己身,已經很多年沒變過模樣了。


    真的是我媽?


    我張大了嘴,下意識看向老道。每當我遇到無法理解的事情,或者某件事情需要知曉正確與否的時候,我都會看向老道。這也算是一種依賴了,而此刻,是我最需要老道的時候。


    因為我很明白,能夠帶人隨意進出地府,敢踩踏天帝頭顱,連殮屍人身化閻羅她都表示不屑。這種擁有大神通的人,不會騙我。


    可是,我總覺得眼前這一切太過夢幻。


    突然出來一個看似二十七八歲的美麗女子說是我幾十年未曾謀麵的母親,這,實在讓人無法接受。


    更何況,我總覺得她對我很冷漠。就連說是我母親的時候,語氣也很平淡,好像隻是要告訴我這件事一樣。


    八索一脈的確不凡,二十幾歲便可常駐容顏。老道士開口,像在回答我,也像在感歎:別人都以道力不深而煩躁,你卻將道力用在外相之上……


    眼前這位自稱是我母親的女子,在聽完老道的話後,輕笑一聲,說:道有千種,力有富餘,這不算有異。


    老道輕搖頭,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


    你真是我媽?我依然張大了嘴,雖然看不到自己臉上的表情,但用腳趾甲也能想到,當時的我一定像隻鵝……


    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靜靜看著我。臉上的表情有些怪,不是那種母子幾十年未見,再相逢的喜悅與感慨,而是帶著思量的神情,又像要看透我的心。


    總之,這種感覺很怪。


    心裏的那份激動,突然間變成了惶恐,也許可以算畏懼。


    當初還在獨生脈的時候,陶天鬆說,明珠峰戰後,有疑似我母親的人,以莫大神通重聚明珠,壓下了九龍怨氣。


    那時,我激動的難以自持,拉著老道再返明珠峰,還險些被獨生脈姓杜的暗算。


    以前的我總是會想象母親的樣子,是美麗,是普通,是大方,是靦腆,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每次的想象,都讓我心情激蕩,那是思念的情緒在翻湧。


    而如今,我親眼看到了她。


    情緒依然在激蕩不定,可這種激蕩,卻是一種恐慌。


    沒有喜悅,沒有興奮,沒有那種相見後立刻就要落淚的傷感。


    在我的想象中,當我與母親見麵時,她會慈祥地看著我,輕撫我的頭發,笑著,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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