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一名身穿金考工作製服的工作人員指著克洛伊對我說:“這裏禁止寵物狗入內。”


    我知道,我隻是想試試運氣。我差點忍不住就告訴他這個。穿上班套裝的女人不為所動,穿褐色運動服的男子則聳聳肩,一副“我看你怎麽辦”的表情。我牽著克洛伊跑出門,把克洛伊綁在停車場收費表旁邊,趕緊回來。卷發男子讓我站回原來的位置,挺有教養的。


    十分鍾後輪到我了。店員年輕而又精力旺盛,他帶我到一台電腦前,不慌不忙地解釋各種不同的收費方式。


    我全程點頭。聽完後,登錄網絡。


    親吻時分。


    這就是關鍵,我已經恍然大悟。第一封信以“親吻時分”代替晚上6點15分,為什麽不直接說出時間呢?很簡單,這是種代號,就是為了避免郵件落到別人手裏。不管發件人是誰,他或她都知道郵件可能被人攔截或者監視。無論是誰,他或她一定知道,隻有我知道親吻時分代表的是什麽。


    就是這個道理,第二封信也是如此,眼前的迷局頓時豁然開朗。


    首先,賬號是batstreet(蝙蝠街)。我和伊麗莎白小時候都會騎腳踏車從莫伍德街(morewoodstreet)到小枝園。那裏有個行事古怪的老女人,住在一棟已經褪色的黃色屋子裏。她一個人住,常常生氣地瞪著路過的小孩。每個小鎮都有這種陰陽怪氣令人毛骨悚然的老女人,而且通常都有綽號,我們給她取的綽號就是蝙蝠女。


    我又登上了bigfoot網站,隻是這次我在使用者賬號欄輸入“morewood”。


    我旁邊那位年輕而且精力充沛的店員正在對身穿褐色運動服、一頭長發的男子滔滔不絕地重複使用規則,我敲下換行鍵,移至密碼欄。


    teenage(少年)這個線索就更簡單了。我們高中三年級時,有個星期五的晚上去了喬丹·格曼家,當時一共去了10個人。喬丹發現了他老爸藏匿色情錄影帶的地方。而當時,我們全都沒看過色情片。於是大家就一塊兒見識了一下,同時觀看,很尷尬地笑著,互相取笑,享受著幹壞事的快感。有一次我們幫學校的壘球隊取隊名,喬丹就建議大家幹脆用那部色情片的片名:少年尤物(teenagesexpoodles)。


    我在密碼欄輸入sexpoodles,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敲下登錄。


    我瞄了一眼卷發男,他正在專心致誌地使用雅虎搜索。我又回頭往櫃台看了一眼,穿上班套裝的女人正對著另一個此時也未免太過興奮開心的店員皺眉。


    我等著錯誤提示的出現,但這次沒有。電腦屏幕上,歡迎畫麵正在展開,最上方寫的是:嗨,莫伍德!


    下麵寫的是:


    您的信箱裏有一封未讀郵件。


    我的心髒狂跳不已,仿佛一隻被困已久的小鳥正扇動翅膀,準備飛出胸腔。


    我點下新郵件圖標,大腿又開始顫抖。這次身旁沒有莎娜幫我鎮住。透過窗戶,我看見綁著狗鏈的克洛伊。克洛伊也看見我了,叫了起來。我舉起手指放在嘴唇上,讓她別叫。


    郵件打開了:


    華盛頓廣場公園。在東南轉角處等我。


    明天五點。


    有人會跟蹤你。


    最底下還有一行字:


    無論如何,我愛你。


    希望是隻不肯死去的籠中鳥,此刻她衝出牢籠,重獲自由。我往後靠,熱淚充盈雙眼。這麽多年以來,第一次發自內心地微笑。


    伊麗莎白。


    她仍然是我認識的最聰明的一個人。


    第20章


    半夜兩點,我爬上床,仰躺著。我已經喝到爛醉,隻覺得天花板轉來轉去。我緊緊抓住我的床,不敢放手。


    莎娜問我,婚後有沒有曾經想欺騙伊麗莎白。她之所以加上婚後,那是有原因的,她知道我至少隱瞞了一件事。


    嚴格來說,我從未欺騙過伊麗莎白,而且“欺騙”也不是恰當的字眼。在我看來,欺騙表示去傷害他人,但這件事並沒有給伊麗莎白造成傷害,這點我十分肯定。大學一年級的時候,我參加了大學生一夜情這種頗為可悲的所謂成年儀式。大概是因為好奇,純粹為了新鮮,與個人情感無關。說實話,我不太喜歡。還是不說那種什麽“有性無愛,沒有意義”之類的陳詞濫調了。對我來說並非如此。我認為,跟不特別熟或者喜歡的人發生關係並不困難,但要撐過整個晚上是很困難的。那種瞬間的吸引完全是荷爾蒙的作用,一旦釋放完,我就想跑掉。跟誰發生關係都可以,但發生關係之後呢,也就隻有戀人才可以分擔。


    我說得頭頭是道,嗯?


    猜得不錯的話,我想伊麗莎白也做過類似的事情。剛上大學時,我們說好兩人都要去多認識認識其他人。“認識”兩個字相當含糊,包含了各種可能。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讓我們的感情麵臨重大考驗。每次我們提起這個話題,伊麗莎白總是立即矢口否認,當然換作是我,也一樣。


    我心裏想:現在應該做什麽呢?天花板仍在轉來轉去。


    首先,我得等到明天五點,但不能在家裏幹等。幹等這種事情我幹得太多了。雖然我不願意承認,但是實際上八年前的那個晚上,在湖畔我沒有立即行動,是因為害怕。我爬上岸,略微遲疑就給了對方出手的機會。挨了第一下打擊後,我也沒有立即還手,沒有向攻擊我的人撲去,沒有出手抓住他,甚至沒有握緊拳頭,而是直接倒了下去,無異於舉手投降,讓對方就這樣綁走了伊麗莎白。


    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我想:我要不要再去找霍伊?上次去找他時,他看起來很不高興。但去找他又有什麽用處呢?霍伊不是對我說謊,就是……我也不知道。唯一能讓霍伊鬆口告訴我實情的方法就是告訴他我在電腦網絡上看到的畫麵,可是郵件上一再提醒“不要告訴任何人”,我也沒有準備好這麽做。


    我爬下床,漫無目的地在網上瞎逛。天快亮時,我找到了一個辦法。


    瑞貝卡·薩耶的丈夫蓋瑞·拉蒙並沒有慌張。瑞貝卡晚上常常加班,工作到很晚才回家,有時甚至徹夜不歸,就在工作室右方角落的小屋裏過夜。所以,直到淩晨四點,瑞貝卡還沒回家時,蓋瑞也沒有驚慌,隻是有點擔心。


    至少,他是這麽跟自己說的。


    蓋瑞於是打電話到她的工作室,答錄機關著,這也不稀奇。瑞貝卡工作的時候討厭被人打擾,她甚至沒在暗房裝分機。蓋瑞留了一張紙條,就回夫妻倆的臥房睡了。


    可是,蓋瑞怎麽也睡不著,總是被驚醒,他決定做點什麽,卻又怕把瑞貝卡惹火了。瑞貝卡愛好自由,若兩人起衝突,其他方麵都令人滿意的關係就會陷入緊張之中,瑞貝卡一定會說,是他傳統的生活方式剪斷了她想象和創意的翅膀,瑞貝卡準會這麽說的。


    因此,蓋瑞總是給瑞貝卡自由空間,任她展翅飛翔。


    早上快七點時,擔心終於快變成真正的恐慌。蓋瑞忍不住打電話吵醒瑞貝卡那個瘦巴巴一身黑衣的助理——艾特拉·拉米瑞茲。


    “我才剛進門。”艾特拉醉醺醺地抱怨道。


    蓋瑞給他解釋什麽情況。還沒換衣服倒頭睡覺的艾特拉直接衝出門去。蓋瑞跟他說好在瑞貝卡的工作室見麵,於是也匆匆趕往市區。


    艾特拉先到,發現工作室的門虛掩著。他推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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