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麵有已經幹掉的血跡,化驗結果是陽性b型。”洛威爾把頭轉向我,“這跟你的血型相符,貝克醫生。”


    於是,八年前的案發過程重現。周年紀念日、湖中遊泳、車門打開的聲音、我拚命地想上岸。


    “你還記得自己掉進湖裏嗎?”洛威爾問我。


    “記得。”


    “你聽見你太太的尖叫了嗎?”


    “聽見了。”


    “然後你就昏了過去?掉進湖裏?”


    我點頭。


    “你還記得水有多深嗎?我的意思是,你掉在哪個位置?”


    “你八年沒有實地查證水的深淺嗎?”


    “我們需要你的協助,貝克醫生。”


    “我記不清了,反正很深就是了。”


    “沒過頭頂嗎?”


    “對。”


    “好的。你還記得什麽嗎?”


    “醫院。”我說。


    “掉進水裏到醒在醫院之間,沒有任何記憶嗎?”


    “沒有。”


    “你不記得自己爬上岸,走到小木屋叫救護車了嗎?這全都是你自己一個人完成的。我們趕到時,在小木屋的地上發現你,當時電話都沒掛回去。”


    “我知道,但不記得了。”


    琳達大聲說:“你認為這兩個人也是——”她遲疑片刻,“冷血羅伊殺的嗎?”


    琳達小聲地說出這個名字,冷血羅伊,光是這個名字就足以讓客廳起了寒意。


    洛威爾握下拳頭,咳嗽兩聲,“還不確定。一般來說,他找的對象都是女人,之前的案子裏也從未埋過屍體,起碼據我們目前所知沒有。而且這兩具屍體被發現時已經全身腐爛,我們無法知道他們的身體有沒有被打上烙印。”


    打上烙印。我隻覺得頓時天旋地轉,趕緊閉上眼睛,什麽都聽不進去。


    第03章


    第二天一大早,我急匆匆地趕到辦公室,比日程安排的第一個預約病人早到兩個小時。我打開電腦,再次打開那封來路不明的電子郵件。點擊超級鏈接,還是顯示連接失敗。這並不意外。我盯著電腦屏幕上的那行字,讀了一遍又一遍,希望能夠讀出其中隱藏的言外之意,可惜沒有。


    昨天晚上,我抽了血樣給洛威爾警長。dna鑒定的結果要過好幾個星期才能出來,但洛威爾警長說,也許可以先拿到初步的檢驗結果。不管我怎麽問,洛威爾都是守口如瓶。很顯然,他隱瞞了一些事情,我毫無頭緒。


    伊麗莎白被綁五天後,她的屍體才在八十號公路上被發現。法醫鑒定認為死亡時間為兩天前,也就是說她跟艾羅伊·凱勒敦(又名冷血羅伊)一起待了三天。三天時間與禽獸共處。三個日升日落,恐懼、痛苦,看不到希望。我努力不再往下想,可是始終無法克製。


    三個星期後,冷血羅伊被捕,他承認自己喪心病狂地殺害了14名女子。第一個是安亞伯的女大學生,最後一個是紐約布朗克斯區的妓女。14名受害女子的屍體都被棄屍路邊,身體上都烙有字母“k”,宛如牲畜身上的烙印。也就是說,艾羅伊·凱勒敦拿鐵棍置於熊熊烈火中,手上戴著防護手套,待鐵棍燒得通紅,就往伊麗莎白美麗的肌膚上一燙,我仿佛聽到了鐵棍接觸肌膚發出的嘶嘶響聲。


    思緒一旦偏離正軌,想象就再也無法關上閘門,痛苦畫麵撲麵而來。我緊閉雙眼想把這些畫麵趕走,可一切都是徒勞。冷血羅伊現在還活著,不斷地請求上訴,這個禽獸不如的家夥仍然有機會呼吸、讀書、大放厥詞、n受訪、接受慈善人士的訪問,甚至微笑。然而,受害者卻正在一天天腐爛。上帝真是幽默啊!


    我往臉上潑了些冷水,想讓自己冷靜下來,我看著鏡子,鏡子中的我狼狽不堪。


    九點鍾,病患魚貫而入。看診時,我心煩意亂,不斷地看牆上的鍾,等著接吻時分——下午6點15分的來臨。時間一分一秒走得那麽的艱難,仿佛指針已經浸泡在糖漿裏一樣。


    我忙於照顧病患,逐漸將煩心的事情暫時放在一邊,我一直都有這個本領。小時候我就可以一連看好幾個小時的書,當醫生時可以埋頭工作,伊麗莎白死後我就用這種方法來讓自己麻木。有些人說我用工作來逃避現實,說我選擇工作放棄生活,對於他們的問話,我的回應隻有一句:“那又怎樣?”


    中午的時候,我吞下一份火腿三明治和一罐健怡可樂,又接待了幾個病人。其中,有個8歲大的小男孩去年來看了80次的脊椎按摩,說是要“矯正脊椎”,但卻並無背痛。醫院的很多按摩師一下子就看穿了其中的把戲。病人如果帶著小孩一同過來,醫生就會放免費的電視或錄影帶給他們看,賬目則記在醫療補助計劃上。醫療補助確實是很有必要的一項福利,其出發點也是好的,但現實情況是很多時候這項福利被當做唐金賽前賽一樣被人濫用。我曾經接待過一個16歲的男孩搭救護車匆匆趕來醫院,卻隻是因為很普通不過的曬傷。為什麽不坐出租車或者搭乘地鐵過來呢?他媽媽告訴我,如果坐出租車或者搭乘地鐵就得自己付車費或者等政府補助,而叫救護車,醫療補助計劃會立馬付賬。


    五點鍾了,我送走了最後一名病人。五點半,醫院的工作人員紛紛離去。我則一直等到醫院辦公室空無一人,才坐在電腦前。醫院電話鈴聲此起彼伏,五點半下班時間後自動答錄機就開了,指導來電話的病人。不知道是何原因,今天電話鈴聲響過十次之後,答錄機才啟動,此起彼落的電話鈴聲簡直讓人抓狂。


    我上網連線打開那封奇怪的郵件,再次點擊超級鏈接,還是失敗。我推測這封來路不明的詭異郵件和莎曼湖附近發現的屍體也許有關,一想到這,就難免沉浸其中。


    假設1:兩具屍體都是冷血羅伊殺人後留下的。這種可能是存在的,其他受害者都是女性,屍體容易被找到,但這並不表示他沒有對其他人下手。


    假設2:冷血羅伊說服這兩名男子幫助他綁架伊麗莎白,新發現的兩具屍體就是案件的幫凶。這可以解釋很多事情,一是那根球棒,如果上麵的血跡和我的血型吻合,也就解開了我一直以來的疑惑。理論上,冷血羅伊和其他一些係列殺人犯一樣都是單獨作案,但一直讓我想不通的是他如何將伊麗莎白拖上車,同時又躲在湖邊等我上岸然後襲擊我。在發現伊麗莎白的屍體之前,警方也推測作案者不止一人,但一找到伊麗莎白烙有k字母的屍體,這樣的推測就再也無人提及。冷血羅伊也可能單獨作案,理論上來講,他可以先製服伊麗莎白,將她銬住,然後再伺機襲擊我。這樣的說法雖然算不上天衣無縫,但如果堅持也還算勉強可能拚湊起來。


    如今隨著新發現的兩具男屍,出現了另外一種解釋:羅伊有共犯,而且他也將共犯殺害了。


    假設3最簡單:球棒上的血跡與我的血型不符。陽性b型的血不常見,但也不算稀少。若是這樣的話,兩具屍體就和伊麗莎白的死毫無關係。


    我無法說服自己。


    我看了一眼電腦上的時間,上麵的時鍾已經被我設定為標準時間。


    下午6點04分42秒。


    還有10分18秒。


    我在等什麽啊?


    電話鈴聲繼續地此起彼落。我不再胡思亂想,轉而用手指敲打著桌麵。不到十分鍾了。好吧,如果能夠連接上,這個時間也差不多了。我手握鼠標,深吸一口氣。


    就在這時,呼叫器響起。


    今天不是我值班,這表示不是打錯(這種事時有發生),就是私人來電。又嗶了兩聲,還是個緊急事件。我注視著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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